眾人穿過亭臺樓閣，走了好一段路，來到一處不起眼的小舍，正是群芳園的東偏門。屋子裡沒什麼好陳設，只是一張舊桌子，幾張舊椅子，一展半明不滅的油燈。姥姥一進門，便見裡拐子站在那裡罵著一群小丫頭，小丫頭們幾乎人人都在哭。小女孩們幾乎個個都從窮人家拐賣來的，屋裡散著一股窮餿味。姥姥用絹子摀了鼻子，也不坐，揀了乾淨地方站著。李拐子發現姥姥來了，忙陪著難看的笑臉殷勤道：「王姥姥可來啦？」李媽說道：「你還不快讓丫頭們站好，姥姥後頭還有事呢。」李拐子聽說，忙喝斥著女孩子們站好，道：「別哭哭啼啼了，再哭，把妳們一個個扔到人肉庄去。」又轉向姥姥道：「姥姥，可慢慢看，這次我走了運，竟找到五六個寶貝，姥姥若都買下了，便是她們的福氣。」

姥姥悄悄問李媽道：「你看中的是哪個？」李媽回道：「看見那兩個手攢手的女孩兒沒？其中那個穿府綢的。那丫頭本是蘇州書香門第的向家女兒，是在趕廟會時走迷了被拐了來。光是她的背景實在難得，提攜出來可是上等的貨。」姥姥便走到向丫頭面前問：「丫頭，叫什麼名字？」只見那女孩雖淚沾兩頰，回話倒也不含糊：「向文君。」細看她的容貌，雖然稚氣未脫，隱隱覺得如一株溪畔垂柳，無風自嬝。姥姥向李媽道：「眼力果然不差，這個是定留得了。還有兩個呢？」

「就是和這個手把手的丫頭。兩人雖非姐妹，向丫頭卻一直護著他。」只見和向文君拉手的小丫頭一身破爛，兩眼浮腫，面龐卻有一股逼人英氣。姥姥問她幾次名字卻都不答，只是低頭哭，倒是向文君替她說了：「她叫莫言青。」姥姥笑了，一臉盡是嘲弄。向文君見了，說：「這名字挺好的，並無可笑之處。」李媽斥道：「小賤人，誰准你說話了？」姥姥道：「這小姑娘骨氣的很，以後可要磨磨。青丫頭的模樣還行，另一個呢？」

「站在角落的那一個，全部的人裡就屬她沒掉淚，也沒說過一句話。」

角落裡也站著一位身穿破爛的小女孩，容貌雖比不上前兩個，眉眼間卻有一股不做作的風情，很讓姥姥驚訝，問她什麼名字，倒是伶俐地回答：「多兒。」

「什麼家姓？」

「婆婆，我沒姓氏。」多兒恭謹地回道。

「你是孤兒？」

「爹爹嫌我髒了他的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