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娘早就看見多兒衣服凌亂，又看見莫言青手流血，便冷笑了一聲，道：「那就說說這一地的破碗破勺啥回事。」孔雀聽了，迫不及待地添油加醋將莫言青和多兒如和撒潑，如和抱怨飯菜，又如何和勸說的姐妹扭打。周大娘聽完，笑道：「孔雀，妳何時機伶了，我竟不知。你過來，我頭上簪子到要賞你。」孔雀不明究理，歡天喜地的上前討賞，卻不料被大娘一個嘴巴搧得跌在地上，心虛地摀著腫臉不敢抬頭。大娘道：「妳一肚子壞水，我豈不知？從來鬧事皆是你挑唆的，這次也不例外。我本忍著你，是因為看你還是塊材料，你倒拿起雞毛當起令箭來!就罰你一天只一頓飯吃，原本批細柴的活兒也別幹了，就去茅廁天天挑肥澆地。一天中的正午得在門口跪在碎瓦子上一個時辰，看你還敢放肆不？」

一番話早說的孔雀臉上沒了血色，噗通一聲跪下，磕頭求饒，周三家的卻不理，叫喚了女孩兒們收拾殘局，任由孔雀跪著。眼見收拾差不多了，周三家的便叫女孩兒們回去睡覺，自己也領著向文君等三人去西舍打點住處。向文君見孔雀仍跪著，不免憐憫，便向周大娘道：「大娘，孔雀姐姐還跪著呢，讓她也回去歇息吧。」周大娘笑道：「妳倒是個好脾氣的，她欺負你的姐妹，妳倒肯替她求情。」向文君道：「夜已深了，霜露也重，周大娘再要罰她等明天也不遲，否則，萬一孔雀姐姐倒下了，誰來作孔雀姐姐的活呢？」周大娘道：「瞧不出你小小年紀，心思如此細膩。」回頭向孔雀道：「你起來吧，也回去睡著，明兒雞啼時分到我這兒，有活給妳幹。」

孔雀早跪得腿麻了，艱難地起身應了便出去了。周大娘見她臉上竟沒有怨色，心中驚奇，仍不顯聲色帶著三個女孩到了西舍女孩們起臥居處，安排了睡處。一間間房間中沒有一張床鋪，全是矮木板隔成的小間，打著地鋪。

剛巧向文君和莫言青仍被安排一起睡在窗邊的小間，多兒則睡在裡邊的小間。安排妥當了，周大娘又吩咐了每人的活兒便走了。一開始房間裡所有女孩輕聲說笑，不多時，盡皆黑甜睡去。夜夢多酣，可是總有人多思不能成眠。

向文君聽得周邊人都悄然無息了，才探看莫言青手上的傷。所幸手傷得不重，血也已止住。文君從身上摸出一條絹子替莫言青包紮了，道：「可惜我娘給我的一盒金創藥在來的路上被抄了去，否則現下也能給你敷著。」

莫言青抽回手，冷道：「多謝向姐姐關心。」說完，便向著窗外不言一語。文君見狀，急拉住她的手問道：「莫妹妹，妳可是怪我？」

莫言青用力地想奪回手，卻被死死拉住，只得罷了，沒好氣道：「妳明明見著她欺負我，她領罰，妳卻還要替她求情？」

「妹妹，不是我站她那邊，是在這種秋涼夜晚，跪上一夜誰能受得住？」

「她活該受罪。」

「看到她，我便想到加中照顧我的叩珠姐姐，因此也就心軟一點。」向文君輕嘆一聲，道：「不過我答應你，往後不和她多說話。」又撫了言青的手背幾下。

「其實，妳何必對我這般好，妳我原素不相識，又非親非故。」

「妹妹!」向文君輕喊一聲，便哽住了，眼淚撲簌簌地落下，倒唬了言青一跳，忙拿袖口去擦，自己也落下淚來。倆人無語相對一陣子，文君才道：「妹妹，我與妳親厚，你倒傷我的心。」說得莫言青低下頭來。

「那日我被拐了來，哭鬧著想掙逃，卻被狠狠打了一頓，又不給飯吃，唯有你自己也被打得沒一處好的，卻還把自己的半顆饅頭分給我。從那時起，我便視妳為姐妹。」

莫言青也不言語，只是緊緊握了握文君的手。過了良久，向文君道：「夜深了，咱們睡吧。不知多兒如何了呢。」兩人站起，只見多兒面壁而臥，道是她睡著了，卻不知多兒正悄聲啜泣。

兩人又說了點話才躺下，背對背臥了，向文君雖躺下了，卻前思後想著今後無法再和娘親相見，不禁悲從中來，淚濕一片枕襟。而莫言青呆呆望著窗外東昇的鉤月，想著爹娘和哥哥，也潸然淚下，一夜輾轉，思前想後如何逃出這個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