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地方 2 - 往事如風 - 雙魚的部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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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地方 2 - 往事如風

2017/04/03 05:51:11瀏覽932｜回應0｜推薦19

80年代的峴港

我從沒想到會有這一天，我回到那個童年成長的地方。

我們這一代，走過戰火未憩的桑田，就要渡過駭浪驚濤的滄海，當年的分離疑是一場天上人間的生離死别；不料紅塵幾度，浮雲歲月，我回來了。只是花非花、霧非霧，我非我、子非子，一個滿懷惆悵，無限唏噓的遠方過客。

頂著大太陽，騎著借來的腳踏車，這年代人人騎機車，只有小學生才踏單車。我騎單車只為了回味那種童年感覺，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是多麼的艱難困苦。

騎著單車，沾滿泥沙的車輪吻著魂牽夢縈的土地。我像隻輕盈的海燕，穿梭於人群車流，掠過繁華的旺區，熱鬧的市集，縱橫交錯的陋巷，巷頭電杆掛滿著雜亂電纜線，聽不到巷尾深處的雞鳴犬吠，見不著攀附於籬牆的綠蘿，只有在微風中顫抖的九重葛心形葉片。

我驚嘆於小城的變遷，巨大的改變令我愕然，一切與記憶中的印象不一樣，我找不到那片種滿蕹菜的水田，長滿青苔的古井，尋遍不著熟悉的竹林和隴間搖曳的油菜花。世事滄桑，無常苦空，聚時無意，散時無期，當年小家碧玉早就人去樓空。茫然的心惟有憑弔如風往事，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在同慶街和陳興道的Chợ Hàn市場轉了兩圈，根本見不著任何熟人的蹤影。今日的街市比往昔熱鬧得多，可是感覺惆悵又寥落。我沿著獨立街默默前進，走過雄雞大教堂，成泰街口，史老爹的「平民」飯店外貌依稀如昔，鄰居已起高樓取名「金都飯店」。

蔡翩街Đường Thái Phiên的「醉月樓」與「金鐘」醬料廠早就走進歷史，見不著牆籬角落那棵茂密的雞蛋花Cây Hoa Sứ。專賣北圻蒸粉卷的「進興」小食店Bánh Cuốn Tiến Hưng居然還在，只是不一樣的店面設計裝潢。

我在獨立街和咸宜街的街角Hàm Nghi停留片刻窺睹一楝新建的高樓，這幢建築物的前身是同慶酒廠，法式宅院風格建築，古典優雅，是我好友的老家。如今寬敞的前院不再，重建的建築物似是公家機關之類。當年新政權允許酒廠一家人去投奔怒海（偷渡）以巧奪於黃金地段一塊寬闊的地皮，這根本是一筆無本錢的生意！

下一個街區是條寧靜的小路，街名潘清簡Phan Thanh Giản，從街頭的獨立街至街尾的黃耀街整條路都是我童年放風箏的地方，但是現在我認不出這條路的景色，不是它改變太多，而是全部都徹底改變。這裡原本有一道圍牆和一條水溝，潮溼的牆根長滿了苔蘚和青草，接著是一排舊式平房。第一間就是「正文」書局，隔鄰是錦蓮家，馮家製麵，林建強家. . . 如今都煙消雲散，一座座樓房拔地而起，街道變得整潔乾淨，眼前的陌生景象巔覆我腦海中的印象記憶。

心中悵然若失，我扶著腳踏車走到黎庭陽街Lê Đình Dương，這裡有條又大又長的溝渠，對面是戒備森嚴的軍營Trại Nhập Ngũ，這邊是「晨星」學校Sao Mai，一個很有詩意的名字，新政權卻改為「陳富」Trần Phú，一個庸俗之極的名字。晨星是小城地標之一，因多年失修已經殘舊不堪，有如一位飽歷風霜、白髮蒼蒼的老人。

這裡屬城市綠地，臨近河濱有個小公園，白騰街、獨立街、徵女王街的街頭都發源於此。晨星斜對面是占婆石雕博物館，館內花木扶疏，枝繁葉茂，環境清靜風雅；博物館隔著一塊空地有個小市集叫鼐軒市埸Chợ Naị Hiên，獨立街到此為止，廷伸下去是徵女王街。這條街直通機場和樹人（樹人學校本來就在徵女王街），就是峴港的中華會館。此大道乃當年一部分學生必經之路，（樹人是全天制，每天來回四次），然而時過境遷，人事物非；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走過鼐軒市集，這段路有點陡，踏單車稍微吃力，幸好這部車有變速器，我把鏈條上到後齒盤最大的飛輪片，這樣踩踏起來省力得多，雖然車速變慢，但車子能輕鬆的爬坡。

就像城市的所有街道，這條大道的樣貌已經改變不少，還一直繼績進行下去。我留意到一個有趣的現象，以前一般民房面寬平均五或六米，如今縮窄成三米，甚至於兩米。正因為縱深與面寬沒多少，人們只好往上發展，所以今天在城鎮的房屋都變得狹窄細長。越南人喜歡把外牆漆上鮮豔的色彩，一家緊挨著一家，款式卻各形各色，看起來一點都不和諧，也許這是越南社會主義的特色吧。

沒多久就到達樹人前門，隔著高大的鐵柵往內窺望，放暑假的校園空蕩無人，我發覺側邊的小門半掩，於是牽著單車步進學校，一顆躁動不安的心悸動不已，彷彿回到初見的時候，目泛淚光，我輕輕地說：「樹人，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