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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2/30 01:09:32瀏覽476|回應0|推薦11 | |
第四章 星夜逃亡 暮色蒼茫,夜幕低垂,我心洶湧澎湃,是行動的時候了,我藉故上廁所,守在庭院的公安不耐煩地揮手,我進廁所停留片刻就溜出花圃,鬼鬼祟祟的蹲下,冷眼速觀四方,傍晚的後院寧靜無人,光線黯淡,四面八方只有此起彼落的蟲鳴和急促的蟬噪。 瞻前顧後,我躡手躡腳走近靠牆的蓮霧樹,刹那間腎上腺素飆高,全身精力旺盛。 我迅速踏上柴堆,攀上樹並一鼓作氣爬到杈枒高處,雙手奮力抓緊橫枝,雙腳懸空,盡全力往圍牆移動,樹枝受外力摇晃沙沙作響,我咬緊牙根横渡關山。 終於攀上牆頂,這面牆有四公尺高,牆頂寬約三十公分,幸好没黏碎玻璃或鋪上鐵絲網, 我沿著圍牆跨過相連的鄰家屋頂,再從這家的屋頂爬到别家,就這樣一路爬下去。 我計畫這樣從屋頂一路爬到白騰街,當然前路並不平坦,危機重重。就在這裡一道高牆擋住去路,這建築物前後有陽台,屋前的陽台燈火通明並傳來人聲,我只好冒險繞過後面的陽台。 我像隻野貓,伏身於窗下匍匐前進,跨過陽台另一邊,沿著圍牆爬過鄰家,這方向往東波河,希望一路爬下去找到出口。 就在這時候派出所那邊傳來叱喝人聲,響亮的哨聲撕破寧靜的夜色,好幾把手電筒的光芒胡亂照射在圍牆和樹叢上的夜空,他們已發覺有人逃走,這是一件罕事,雜沓腳步聲驚動了古老的街道。 我在屋頂上没命的攀爬,如果這次被抓到不堪設想,肯定没好下場。我只有加快動作在殘舊又脆弱的屋脊爬行,還好這些連楝房的屋頂連結排成一列,前面臨街是門面店舖,後面為住家,中間隔著天井。有些街屋改建成多層樓閣,高低不平的建築物增加我逃亡的困難,可是這些障礙物並没使我氣餒,反而激發我的求生本能。 此時我遇到難題,一道峭拔屹立的高牆擋在前方,這建築物有三層樓高,想當然耳繞道而行,我小心翼翼踏著脊瓦爬到天井邊沿,打算爬下地面從庭院借道,可惜事實上並不如意容易,還没摸到瓦檐邊緣就聽到狗吠聲,我靠!想不到下面有狗!此路確實不通,看來只好翻越這座高樓。 我簡直像個小偷,月黑風高在屋頂沿著排水管盲目的攀上爬下,這楝高樓的雨水管還算結實,好不容易我才攀登頂樓的天台,這一刻的感受就像攀岩家登上聖母峰那種無法言喻的成就感。 頂樓是空曠靜寂的天台,他們絕對想不到我會在這麼高的地方。這裡離地面二十多公尺,視野廣暸,可俯瞰整個古城的東南方。不過在昏暗中我還能看見遠方東波市場的燈火和江面熒熒漁火,其它景物都被黑暗吞噬。 我汗流浹背,就地歇息檢查全身傷勢,胳膊多處擦傷,肘部傷得不輕,摸上去有種黏手的感覺,這不是血跡是什麼?十隻磨損的手指紅腫起來,左掌被鐵絲網割傷,手背新舊傷痕斑累累。 前幾天在隧道摔傷的右膝開始隱隱作痛,左膝也好不到那裡,還好腳板底没受傷,雖然我一路打赤腳逃亡,然而只有腳趾頭被擦傷,其它幸無大碍。 休息片刻,我確定方向,開始從高處往下爬。好不容易下攀到鄰家屋頂,這段街大多是百年老屋,脊頂殘舊不堪,層層瓦片散發白晝陽光的餘溫,有些百年磚瓦長滿滑手的苔蘚,殘舊瓦頂下朽木顯得危機重重。 不管怎麼樣,我還是要爬過這些看來不堪負重的屋頂,這還好,不像有些殘舊鐵皮頂棚,這些浪形鋅板一踏上就鏘鏘作響,搖搖欲墜,簡直是個死亡陷阱,每次爬過都是一項攸關生死的考驗。 有些屋頂圍牆黏滿碎玻璃或是鐵絲網圍籬,這些鐵絲網最難穿越,每平方公尺的鐵絲網佈滿千百根尖銳棘刺。黑夜中穿越鐵絲網的經驗不好受,鋒利的尖刺增加了新的傷口,小腿多處割傷,腳踝被扎上一釘,但是在這時候我不感覺痛楚。 鑽過帶刺的鐵蒺藜不算什麼,有一種叫做刀片刺繩才可怕,附在鐵絲上是兩公分長的對稱刀片,兩端呈菱形尖刺,鋒利的刀刃輕易割破衣料,把人的肌膚切成一條條又長又深的泣血傷口,一次又一次,我憐惜撫摸自己又黏又稠的血液。 在攀爬過程中我一直提心吊膽,說不害怕是假的,劇烈的活動使我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全身繃緊,此時已騎虎難下,我豁出去了,不成功就成仁,只有冒險前進才能逃出生天。 我做過不少千奇百怪的夢,但從没想到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竟然會在古城東南角的屋頂上亡命攀爬。接近終點要跨過一個狹長的天井,寬度不到一公尺,天井兩端是絕壁,我只好使力縱身一跳,過程中踏壞了一些檐口,破裂的瓦片碎屑唏里嘩啦掉了一地,還好當時無人在場,感恩老天! 就這樣一路折騰到嘉會橋頭的街口,我趴在街面的簷頂探頭俯瞰,現在晚上幾點鐘了?街燈下的支棱街一樣人來人往,另一邊的河濱街道光線陰暗,從地面到屋頂最至少也有五公尺的高度,上下平滑的牆壁無處可攀附。 此時路上行人稀少,我轉身跨下屋頂,十指抓緊屋檐,把身體掛在牆上,然後鬆手跌落地面。 落地時仍然失去重心,屁股重重摔了一下,顧不得這麼多,忍痛爬起躥過對面的河畔,翻下斜坡鑽入黑暗的草叢。 到這時候才鬆了一口氣,整個人癱瘓在柔軟的草地上,嘉會橋上人來車往,没人注意到橋下的逃犯有所行動。我輕快走入水中,以蛙式在東波河清涼的河水沉浮,衣服在水中的阻力令我游得緩慢,藉著夜色和泊在岸邊船艇的掩護(其實在岸上根本看不見河面的情況),終於游到外公家門前的渡頭。 上岸後並不急著現身,先躲在障礙物後觀察形勢,只見街道平靜如常,無可疑之處,我才過馬路繞到阿鳳家後門,當進入後院我感到有點異樣。 燭火通明的後院擺著供枱,枱上有些花果供品,阿鳳的母親儀容瑞莊,表情嚴肅,雙手合十,仰天,嘴裡唸唸有詞。 她在拈香頂禮膜拜,祈求蒼天菩薩保佑她兒子一帆風順,平安到達目的地。 她把香炷插在香爐裡,連續磕頭跪拜,當她轉身看到全身溼漉的水鬼,正笑容滿面向她請安問好。 我永遠忘不了她目瞪口呆的表情,剎那間不可置信的錯愕:「他們剛走你就來,他們說你逃走了,我不相信,原來是真的,你可真厲害!我服了你。」 「阿錘今晚就要登船,偏偏在這時候見到你,你這禍害又是來搗亂吧?!」 她驚惶失措的口氣充滿著擔憂和恐懼:「我求求你,不要再來了,回派出所自首吧... 你又招他們來了。」 「他們又要來捉我的兒子了,嗚嗚... 」 「求求你們不要再來.....」 驟然她全身發抖,那份恐懼懦怯一下子化作憤怒,她對我怒目而視,接著歇斯底里地喊: 「你這天殺的,還不給我滾得遠遠地!」 「最好滾下阿鼻地獄!」 我啞然無言,黯然掉頭離去,禍福無門,唯人自召。 我錯了,怪自己任性貪玩,在不適當的時間來到一個錯誤的地方,結果如隻喪家之犬,淪落于古城河畔,真的是自找苦吃! 事情既然發生了,惟有想辦法解決。找不著阿鳳,更不能去見珊姨,現在該往哪裡? 嘉會橋那邊是不能走了,只有取道東波橋,我不知道妙諦寺那邊是否安全?或者乾脆游過對岸直接到火車站回峴港。打著赤腳、身無分文,此時又饑腸轆轆,情況狼狽不堪,站在岸邊猶豫不決,只覺寸步難行。 (待續) 八十年代的支棱街,我就是在這些街屋的屋頂一間挨一間攀爬逃亡. 坐北朝南鳥瞰嘉會橋. 圖左為白騰街,東波河. 右邊是東波市場和香江,場錢橋於圖右上角. 從香江(坐南朝北)鳥瞰東波河. 遠方是東波橋, 左邊是京城與東波市場的車站. 東波河, 對岸椰子樹後面最矮的平房就是外公的家; 我的出生地. 東波河. 靜心湖, 右上方乃蓬萊島, 靜心樓遺址. 連接蓬萊島的紅蕖橋. 幽深古城. 當年的雙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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