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3年(清咸豐三年)七月,美國東印度艦隊司令官培里( Matthew C. Perry)率領四艘軍艦,抵達日本江戶灣浦賀海面,帶著當時美國第13任總統菲爾莫爾(Millard Fillmore,1800-1874,總統任期: 1850/7/9 ~1853/3/4)的親筆信函,要求雙方開始貿易;美國的要求,事實上違反江戶幕府,從二代將軍德川秀忠開始的「鎖國」政策,當時日本是有小量的貿易,但僅限中國及荷蘭,美國不在內,也僅限長崎港,更只限持有幕府核准朱印狀的少數船隻,對外貿易有諸多限制。
培理艦隊的出現,帶給日本莫大的恐慌,當晚江戶城一片混亂;德川幕府無力抗拒要求,只能以幕府將軍病重為藉口拖延,培理聲稱隔年再來,並且率艦繞航江戶灣,揚長而去,這些美國艦隊船隻,由於船體塗上防鏽的黑色柏油,跟日本當時船隻的原木色不同,日本人稱之為「黑船」;1854年2月,培理再次率領十艘軍艦,及人員1600人駛入江戶灣,這一次幕府被迫與美國簽署「神奈川條約」,也稱「美日和親條約」,開港江戶灣下田,及北海道箱館(即函館),打開國門,培理艦隊並巡航下田、箱館後離開;此即日本歷史中所謂的「黑船事件」,一般被視作幕末時代的濫觴,間接加速德川幕府的垮台,也才有後來的「明治維新」,日本改革成功,廁身世界強國之列,對日本各方面影響,事實上極為深遠,即使在文化藝術方面,法國都掀起所謂日本主義(Japonisme)的藝術風潮。
培理艦隊第二次到日本之前,曾先在台灣基隆停泊十日,勘查附近煤礦位置及品質,測量基隆港的港灣地勢;培理返國後,提出報告,力陳台灣適合作為輪船的煤補給站,及遠東貿易中繼站,建議佔領或租借;但美國當時廢奴、南北不和等內政問題亦嚴重,綜合考量之後,並未同意培里建議;假如當時美國政府同意,或許早於1895年日本佔領之前,美國早就佔領或租借台灣了;當然當時美國國力,比起歐洲荷、法、俄、英諸強,仍相對弱,此舉也可能引起歐洲諸強干涉,能否如願,變數也不小。
培里一生最高軍職為海軍少將,遠征日本,成功迫使日本開放為其最大功積,在之前,培里參加過美墨戰爭,戰功彪炳,此外對海軍官校養成教育,出力甚多,對美國海軍現代化卓有貢獻,被尊稱為「海軍蒸汽船之父(The Father of the Steam Navy)」,1953年美國還特別發行紀念郵票,頗受敬重;二戰簽署合約的美國密蘇里艦現場,就有當年培里遠征日本的軍艦上,只有三十顆星星,且位在右上角,如御風航行時,飄揚的美國國旗,另外位於馬里蘭州州府安納波利斯(Annapolis),美國海軍官校校園中,也陳列有當年琉球國王送給培里的禮物-那霸護國寺的一口鐘,不難想像培里在美國海軍歷史上的地位。
1852/3,培里就任美國東印度艦隊(East India Squadron)司令官,被授予威逼日本開國的指令,同年11月從維吉尼亞州的諾福克港(Norfolk)出航;所謂東印度艦隊,就是保護美國在印度以東地區利益的艦隊;我們現在會直覺,從美國到日本,一定是橫越太平洋,其實當時美國海軍主要活動區域是大西洋沿岸,太平洋岸根本仍未開發;培里到日本,是循大西洋、好望角、印度洋航線,繞了一大圈,途經馬德拉島(Madeira,葡屬)、聖赫勒納島(St. Helena)、開普敦(Cape Town)、模里西斯(Mauritius )、斯里蘭卡(Sri Lanka)、新加坡,再經香港、上海、琉球、小笠原群島,於1853/7抵達江戶灣浦賀,前後耗時八個月;1854年培里再度到日本,3/31強迫江戶幕府簽訂「美日和親條約」,歸國途中在那霸停泊,並與琉球簽訂「美琉修好條約」;培里此次亦大致循第一次的航線,到日本之前,還先在基隆停泊。
台灣雖是蕞爾小島,但位居日本、福建、南洋間,南下北上的中繼位置,扼航線咽喉,可當成與貿易的會船點或中繼站,優越的地理位置,成了大航海時代(Age of Discovery)後,很多海權強國覬覦的目標;對台灣的戰略地理位置,有培里同樣想法的,其實不只他。
十七世紀荷蘭及西班牙兩國,曾分別在台灣南、北建立殖民地,荷蘭還是台灣第一個統治政權,之後日本,及李旦、顏思齊、鄭芝龍等活躣於台灣海峽及南海,亦盜亦商的所謂海賊;培里之後,1868年(清同治七年)的清英樟腦戰爭,英艦攻打安平,再之後的1884年(清光緒十年),法國東方艦隊司令孤拔(Amedee Courbet),率艦隊攻打基隆、淡水,發生激烈戰爭,基隆到目前都仍留有那場戰爭的遺跡,後來孤拔戰敗,客死澎湖;以上諸國或諸人,都有跟培里大抵相似的戰略思維。
台灣差點被美國佔領或租借,是「黑船事件」番外第一篇;「黑船事件」促成掌權265年的江戶幕府垮台,明治政府無疑是「黑船事件」的最大受益者,對培里自是感恩在心,在培里上岸的東京灣久里濱,由首任首相伊藤博文署名,立碑紀念,並闢建以培里(日文稱水師提督伯理)命名的紀念公園,在首先開港的東京灣下田、東京都港區芝公園,都立有培里紀念碑;培里當時侵門踏戶,無疑是侵略者,對侵略者歌功頌德,世界少見,則是「黑船事件」番外第二篇;其實第一次「黑船事件」一個月後,俄羅斯海軍中將普提雅廷(Yevfimiy Putyatin)也率艦到長崎,目的相同,雙方也在1955年二月簽訂「日露和親通好條約」,還開了三個港口,增加長崎,但日本並無立碑紀念。
▲▼從基隆的海洋廣場(上)及入港郵輪(下)所看到的基隆港;基隆港位置適中,港闊水深,附近又有煤礦,大航海時代,是海上強權覬覦的目標;1854年美國東印度艦隊司令官培里,率領艦隊再度到日本,威逼開港貿易,抵達之前,先在基隆停留十日,調查港灣地勢及附近煤礦,陪里當時建議美國政府佔領,或租借台灣,是黑船事件外的第一章。
▲由基隆港旁山上二沙灣砲台所見的基隆港及出口。
▲1854年美國東印度艦隊繪圖官所繪基隆港灣形勢,及附近煤礦位置(a至n,i及k除外)、煤礦狀況(煤層方向、煤層露頭等)之地圖;19世紀初,輪船開始使用蒸汽機,靠岸補充煤炭,是當時遠洋航行的關鍵工作,基隆港附近產煤,是合適的補給港,很多國家都曾覬覦過。(摘自Wikipedia)
▲▼培里之後,日、英、法大概都曾動過佔領台灣的念頭,但以法國東方艦隊司令孤拔,1884年入侵台灣,掀起的事端最大,也留下不少戰爭遺跡;上圖的「佛國陸海軍人戰死者紀念碑」,位於下圖基隆法國公墓內,為日本時代所立,當時日文稱法國(France)為佛郎機,簡稱佛國,現在法國駐台單位,每年都會來此祭拜。
▲培里之前,15世紀開始的大航海時代以來,荷蘭及西班牙曾分別佔領台灣南部及北部,日本及鄭芝龍等亦商亦盜的海賊,也曾佔據嘉義布袋港一帶;這些國家或人,早看上台灣優越的地理位置。(摘自Wikipedia)
▲從熱蘭遮城博物館二樓陽台,眺望現在稱安平古堡,最早由荷蘭人1624年所建的熱蘭遮城(Zeelandia的閩南語翻譯),及照片左側外城牆殘留遺跡,鄭成功打敗荷蘭人後,將熱蘭遮城改為安平鎮城;瞭望臺及前面的安平古堡碑,是日本時代所加建,安平古堡碑為原「贈從五位濱田彌兵衛武勇之址」紀念碑所改。
▲清同治十三年(1874),福建船政大臣沈葆楨,奉派至台灣處理日人攻打牡丹社的牡丹社事件,並加強台灣防務,興建俗稱億載金城的二鯤鯓砲台,砲台光緒二年(1876)完工,部份磚係來自熱蘭遮城的外城牆。
▲▼1854年,美國東印度艦隊隨艦畫家手繪,培里由江戶灣久里浜上岸的情形(上),及艦隊停泊江戶灣的雄風(下),注意桅頂美國國旗的星芒在右上角,御風航行狀,與一般星芒在左上角者不同。(摘自Wikipedia)
▲1901年,由明治維新後,首位首相伊藤博文署名,在培里上岸的東京灣久里濱,立「北米合眾國水師提督伯里上陸紀念碑」,並開闢伯里紀念公園(培里日文稱伯理);培里當時侵門踏戶,無疑是侵略者,對侵略者歌功頌德,世界少見,可稱「黑船事件」外的第二章。(摘自Wikipedia)
▲▼除了上陸紀念碑,在首先開港的東京灣下田港,及東京都港區芝公園,也都立有培里半身胸像的紀念碑,可見日本對培里衷心感謝的程度。(摘自Wikipedia)
▲東京灣久里濱,培里上陸紀念碑下,並有培里艦隊1853年,第一次由美國西岸維吉尼亞州諾福克港啟程,經大西洋、印度洋到江戶灣的詳細航線圖。(摘自Wikipedia)
▲1854年美日簽訂「美日和親條約」後,雙方也互贈禮物;美方禮物包括小型的蒸氣機、摩斯電碼電報機、農用工具等;上圖是當時的電報機,日本在平成九年(1997),指定該機為重要文化財,由博物館永久收藏。(摘自Wikipedia)
▲1945/9/2,二戰結束,在美艦密蘇里號上舉行的日本投降簽署儀式,照片左上的那面美國國旗,就是當年飄揚在培里艦隊桅頂,星芒在右上角的那面,太平洋戰區盟軍統帥麥克阿瑟(Douglas MacArthur),特別要求由美國海軍官校博物館,送到密蘇里號。(摘自Wikipedia)
▲美國海軍官校校園所展示,當年琉球國王送給培里,那霸護國寺一口鐘的複製品,真品已在1987年送還給琉球。(摘自Wikipedia)
▲1953年是培里遠征日本一百週年紀念,美國特別發行紀念郵票。(摘自Wikipedia)
▲滿載四萬噸,2008年下水的美國海軍油彈補給艦,特命名培里號(USNS Matthew Perry),以紀念培里。(摘自Wikipedia)
▲緊接美國培里之後,1953年八月,俄羅斯海軍中將普提雅廷也率領艦隊到日本長崎,同樣要求日本開放貿易;雙方於1855年二月簽訂「日俄和親通好條約」,對俄開放下田、長崎、箱館三海港。(摘自Wikipedia)
▲江戶幕府雖然號稱「鎖國」,對持有幕府「朱印狀」的少數船隻,事實上是允許限地點、限數量的小量貿易;照片為荷蘭國立博物館收藏的江戶幕府「朱印狀」,但「慶長」則為天皇年號。(摘自Wikiped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