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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山記》之【國王的異軍】(六)
2009/02/23 14:56:38瀏覽555|回應0|推薦7
我打開我的眼皮,眼前站著一個看起來有點古板的傢伙。他問我是不是新到任的通訊官,我說正是在下。整個廣場裡面大家都穿便服,只有這位老兄穿著燙過筆挺的軍裝。我是什麼行頭也沒有,因為海軍把我踹出來的時候全都被收繳了。

他微笑著伸出右手,並且自我介紹說他也是新來的預官,官科補勤管理。我和他握手後請他坐下,叫他也來一根煙。他說他不抽煙,但只要我有時間大家聊個天也無妨。我說好啊,咱倆就坐著天南地北起來了。

他身量和我近似,有一個方方
大大的頭。我們互報來頭,知道他和我一樣也是研究所畢業。他問我那一系,我說電子,我也反問他。他和我老姐是同一所大學畢業的,那是一所KMT的育成搖籃學校。他主修『孫逸仙博士政治思想』。我幾乎脫口而出『那是什麼?有這種專業啊?』他又說今天還有另一個預官,不過他買日常個人用品去了,還要半個鐘頭才會回來。

他又指著那個矮胖子說他也是一個預官,但再幾個月就包包起來要退伍了。我看著這個初相識的朋友,好奇他在這麼短的一段時間裡怎麼包打聽到這麼多消息?最後我下結論,他的社交能力必然超過一般人甚多。不論如何,我很高興下來的二十二個月裡有一些大專畢業的戰友 --- 其實我還真是個勢利眼!


十二點快到了,有一大群人在廣場上集結。我看著那麼一大狗票人再加上運送的貨物,開始懷疑怎麼擠得上去一輛軍卡。Ken,就是我剛認識的預官朋友,消失了幾分鐘後回來,他跟我說他跟矮胖子談過,問我要不要撇小黃上去,一個人頭三百圓。我聽了有點驚訝,因為照我聽到從這裡去基地的距離來算,運將不太可能為了這點錢跑那麼一趟的。Ken指指大門口然後走了過去,我看他好像是要告訴我一些事,於是爬起身來,半拖著我的大包包跟著他往大門走去。

我看到小巷子裡已經有一整排的小黃停在牆邊等排班,運將有的在談笑,有的在抽煙,也有的在瞎胡鬧。大部份小黃是裕隆兩千cc,正常滿載時不連運將可以搭四個乘客。Ken告訴我他們為了多賺點錢,一車可以擠進六個,搞不好還七個。我說我可沒那麼傻,付三百圓還被當沙丁魚塞,天底下那有呆子要坐?他聳聳肩代表同意我說的話,加了一句但書就是『有時候路況或天氣不好時,坐小黃好像並不賴喔!』

我問他這次坐不坐,他說他至少想體驗一次坐軍卡到底感覺如何,所以他這次不搭小黃。到目前為止,我想我已經從他那蒐集到很多該何去何從的資料,我就問他『假如不介意的話,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多熟悉這個基地,你又從那打聽到這些小道消息的?』

他說『當然不介意,因為我在空軍眷村長大,我認識很多在空軍工作的人。』他接著說『就我所知,這個基地的生活水平,即使和同級基地比起來,它是有名的糟糕。』他繼續說『不過差事倒不挺忙(我後來發現是倒挺不忙),假如我們咬緊牙關撐下去,凡事奉公守紀,我們捱得到退伍的時候的。』

我們又蹓回了廣場,正好在做登車前的點名了。他說這是好現象,因為軍官會被先點名就可以先上車。結果他『階級制度』的如意算盤打錯了,等我們都說完『Yo!』後才發現這是個純點名罷了,看來要等到全員到齊後才會各顯神通、適者生存的拼上車。

突然之間沒有任何『預備,起』的預警,老鳥(我以後也晉昇為一)開始衝鋒,從四面八方爬上卡車。情況讓我覺得他們像是跳到藍色大象(軍卡)身上開性愛派對的猴子一樣。最後只剩下我們三個傻預官,像二愣子一樣的站著。

矮胖子從遠處對我們吼著『你們三個大專預官還不他X的動作快一點!』(後來我總算和另一個軍官同心協力的狠狠海扁了這個王八羔子一頓,我在有生之年絕對不後悔揍過他)我們就也衝向卡車屁股,靠幾個坐後面的人幫忙才把我們拉了上去。別搞錯了,不是我們身子虛,而是尾板已經立了起來,一立起來你說怎麼爬?卡車這時也開了,再繞了廣場一圈做最後的巡禮後就駛出大門。

我看看四周,想找個地方坐下來,長板凳上的位子都被佔了,車廂的地板雖然擺了很多的箱子、盒子、籃子的,還是有一些空間,但有很多泥濘的鞋印踩在上面,看起來也非常髒。但在這個顛箥的車上一站要八個小時也不是辦法。還好一個上等兵(我猜的,好像也猜得挺準的),從貨物中騰出來兩個箱子給我和Ken當座位,我們謝了他就老大不客氣的坐將下來了。這個箱子竟然坐起來蠻受用的,裡面有彈性,好像有種坐墊子的感覺。

當卡車經過我學校的時候,我從眼角瞟了它一眼。對眼前我只要有個座位就很偷笑了,至於過去學校的種種回憶,起碼等兩年後再說吧。離開了市區後車行漸快,我的心情又放鬆了一些。即使你離失去自由的那一刻是一分一秒的越來越近,但手上拿隻煙,看著吐出的煙霧朝車後飛散的感覺像是‧‧‧這麼說吧,好像把你一輩子不愉快的垃圾倒在朗朗青天之下,然後覺得自己又年輕又勇健,這感覺不賴吧?我在那種感覺之下享受了有一個小時之久,這時卡車駛進一個熱鬧的小鎮當中,我又看到很多小販。

卡車慢慢的停在市集的旁邊,所有人都下了車。我問了給我箱子坐的阿兵『這邊是叨位?』他說按慣例這裡是卡車入山前的最後一站,會停個三十分鐘。要買什麼東西就得趁這裡,因為再下去就只有杳無人跡的窮山惡水了。Ken和我也跳下了車東逛西逛,他問我會不會講閩南話,我說我會而且講得很『鍊凳』。他對我會講流利的閩南語很驚奇,因為不太多外省仔會講閩南語。他請我幫他找個自用的飯碗和盤子,因為他不想用部隊裡公用的。我說沒問題,就帶他走進一個商家,一談之下才發現這裡其實是個客家村,閩南語不是主要語言,幾乎每個人都會講國語,我的閩南語根本派不上用場。

當Ken細心的挑著碗盤時,卡車上另一位仁兄也經過這裡,看到Ken在挑秀氣的碗盤後就笑了起來。我們問他笑啥子,他止了笑說『要買就要買耐砸任摔的,否則上去以後耐不了一個晚上的!』(我呆會再說為什麼,我忘了要記得提醒我) 我本來打算用部隊的將就將就好了,聽到這個消息,這時我也改變了主意想要買一套自己的碗盤了。經過一陣瀏覽和試敲以後,Ken買了一套用硬塑膠做的,就是那種父母教小小孩吃飯用的那種『耐摔牌』。我替自己買了湯匙、筷子和一個碗,全是不銹鋼製成。老闆好心的跟我說那個碗其實是個狗食盆子,但我壓根就不在乎。就這樣我接下來的二十二個月三餐都是用這個盆子解決的。

我們怕落了隊,買完就趕快跑回卡車。才發現所有人都還在買東西或是跟當地的女孩在調笑。我們把東西往車上一扔,再從卡車旁邊爬上去。正要坐定時我的好奇心起來了『我坐了一小時的到底是什麼東東??』所以我把板子拿起來看看底下到底是何玄機:都是豆腐,一層一層的都是豆腐!怪不得坐起來像座墊挺舒服的。

Ken覺得我們別聲張,就當沒事。我也蠻同意他的想法。可是當大家都回來車子又準備開動時,我心裡有一種驅策的力量,叫我去問那個阿兵他知不知道他給我們坐的是一大箱的豆腐,這樣做會不會替他和我(尤其是我)惹一些麻煩,Ken在旁邊想要堵住我的嘴卻已來不及了。阿兵聽完就幽默的笑了出來,秀給我看他坐的寶貝:也是豆腐,
一層一層的也是豆腐!他旁邊的朋友也秀給我們看:又是豆腐,一層一層的又是豆腐!結果我發現卡車上一半以上的人都是坐在勞什子的豆腐上,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們三隻傻鳥預官還在大驚小怪。

(待續)

Disclaimer: 本文純屬翻譯性質,不代表懦弱的格主立場,基本上格主還沒進化到『立場』這種需要高級思維能力才有定義的產物。格主唯一知道的是『力場』,他從小就是絕地武士的崇拜者。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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