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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3/12 20:58:09瀏覽1627|回應6|推薦93 | |
已經連著幾天了,每天下午五點一下班,我就穿上一件長過膝蓋的風衣,腳上套了一雙球鞋,繞過紅綠燈路口,越過馬路,來到我工作大樓正對面的這棟樓房。 在陽光普照的夏日裡,我的穿著模樣時而引起路人的斜眼注目,因此,當我來到這棟樓房的門口時,我馬上把自己隱藏到一棵可以遮擋我龐大身軀的大樹後面。 從樹後目不轉睛地盯著樓房的出口,一心一意只為了等候一個身影,一個對我來說完全陌生的身影。 這陌生的身影一個星期以來,像幻魔般地騎在我的靈魂上,陰狠地刮刺著我的皮,妖媚地搓揉著我的骨, 殘暴地鞭打著我的肉,溫柔地舔嘗著我的血,我失眠的紅絲眼球整日膨脹著這個忽遠忽近無所不在的陌生身影。 這個陌生的身影喚起了我十六年生命的朦朧,仿若尙沉睡著的小娃,乍然醒來時,竟然已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 我試著回溯十幾年的過往,想在凌亂的時光碎片裡整理出一點頭緒,但是每一個碎片的重組,只是母親形影的逐漸擴大,我無法解釋,在這說短不短的十六年歲月裡,我只見到事實上早已不存在我記憶中的影像:母親的花衣裙,栗色頭髮,一開一闔的嘴唇喚著寶貝我的寶貝,以及她一隻手抱著小娃的我,另 一隻手塞進我的口裡她肥碩的乳房,啊,肥碩的乳房……。 看到陌生身影的肥碩乳房是在我做實習生工作的大樓裡,我因為才剛進來不久,必須先從清潔工開始做起,上個星期,我為了在嚴格禁止抽煙的大樓裡偷偷抽根煙,趁著獨處一室的機會,打開窗子爬到窗外的鋼架上。 這是一個為了重新油漆大樓外牆而搭起的鋼架,我把窗子從身後虛掩上,站到兩扇窗子之間別人看不到的牆壁處偷偷吸著煙,我站的位置是四樓,正好可以看到對面二樓公寓的陽台上躺著一個享受日光浴的半裸女人。 傍晚四點多的西曬陽光照在她光裸的乳房上,我直盯著陽光下那兩坨肥碩的肉團,視線久久無法移動,我的心臟忍不住加速跳動起來,我感到一股溫溫的慾火流自腦袋源源地朝下蠕動著,身子下部莫名所以地逐漸膨脹了起來,一時間,我幾乎弄不清楚,是尿急還是什麼名堂的,情不自禁地打開褲子拉鍊,以為要灑尿地掏出我那根,手卻忍不住地搓揉起來。 來回搓揉著的那麼一瞬間,我似乎幻觸到日光裡光裸的乳房,在幾乎靜止的天地間我發自喉嚨深處幾聲跌竄的嘆息,噴灑出白色的乳液,像極了母親每日清晨遞給我的溫牛奶。 只是,母親遞給我的溫牛奶從未讓我感受過如此奇異的快感,每日清晨睡眼惺忪地捧著一大杯子的半溫不熱的牛奶,我會嘀咕著: "為甚麼不給我一杯咖啡?" 母親總是這麼回答著: "寶貝,你還是個小娃呢,咖啡是大人喝的。" 而事實上,我這個母親眼裡的十六歲小娃,站在同學之間卻總是高出人一截頭。 我的軀體不僅高,正確地說是又肥又高,男同學總是戲謔地叫我"拖拉機",因為我肥大的身軀走起路來笨重地像在拖拉著什麼似地。 女同學則叫我"娃娃臉",因為我一臉稚氣有若尚在吸吮著母奶的小娃。 每當我望著街上櫥窗玻璃裡我鑲著娃娃臉的拖拉機身影, 連自己都覺得莫名所以地在喉嚨裡咕嚕著: "我真是一個奇怪的組合。" 而我這樣一個奇怪的組合卻是母親身上的一塊肉心裡的一個寶,我如果上學忘了帶點心麵包,她會在第一堂下課的時間,等在教室門口,看到我走出教室,立刻擁上來遞給我忘在家裡的點心麵包,並心疼地親著我鑲在拖拉機軀體上的娃娃臉,我一直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是母子親情,但是這一兩年,我開始覺得憋紐起來,只要想到同學們將圍住我哄然嘩笑著我是一個吸奶娃,我就惶恐不已地害怕著母親會乍然出現在教室門口。 因惶恐懼怕而引起的肌肉抽緊,常讓我在不知不覺中流了一褲子尿,同學們總是掩著鼻子尖叫著: "熏死人了,拖拉機又灑尿了。"我羞得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在外頭做馬路修築工人的父親,每隔一兩個月回到家裡,總要嘮叨著母親太過為我操心,"妳這樣黏綁著他,他哪天才能成人呢? 瞧,都十五六歲了,半夜還會尿床,都給妳疼出病來了。" 每當父親母親如此為我而爭吵著,我就把自己窩藏在家中一個不顯眼的角落,有若一隻縮了頸的烏龜。 近一兩年我甚至經常幻想著我是一個隱形人,一個來去自由的隱形人。 自由對我來說,其實是一個極其陌生的字眼,我並不很清楚自由的真正意義,但是我想,如果我變成了隱形人,母親就不會天天早上遞給我一杯溫牛奶,我就可以喝杯咖啡或是可樂什麼的,如果我變成了隱形人,站在教室門口的母親就看不到我,同學們也就不會圍住我哄然嘩笑我是一個吸奶娃,如果我變成了隱形人,流了一褲子尿的我,就不會讓同學們圍著羞辱。 這些種種我無力更改的事實,如果能夠這麼一揮棒就消失而去,該是多麼美好的的自由啊。 事實上,在我的日常生活中,我是一個不自由的人,因為我不能自己決定穿什麼衣服,吃什麼東西,我生活的大小細節全掌握在母親手中,甚至當我泡在浴缸裡,她也會走進來替我刷背,直到父親一年前森寒著臉對她拍桌子吼道: "不像樣,他都已經十五歲了,你還給他洗澡,說出去給人當笑話,你再這麼做,我就把他交給青少年局管教,讓你見不到兒子。" 於是,她雖然不再替我刷背,但是如果我在浴缸泡太久,她還是會忍不住探進個頭問道: "寶貝,需要什麼嗎?" 我經常覺得心喉間哽著一塊什麼,蠢蠢欲動地催促著我做些連我自己都解釋不清的事情,當我走在路上沒人看見的時候,我會掏出口袋的小刀,把停在路旁的汽車割劃出一條條刀痕,或是在超級市場偷包口香糖巧克力之類的,最近三個月以來,我因為做實習工作,身上多了些零用錢,我開始抽起煙來,我真不敢想像如果母親看到我吞雲吐霧的姿態會有什麼死去活來的反應! 而兩個星期前,我藉口到地下室修單車,坐在一個舊床墊上抽煙,在幽暗中我無聊地一喀一咑地玩著打火機,並莫名所以地燒著舊床墊邉角的破裂處,我自己也說不清楚是想打發時間,還是喜歡看黑暗中扭動的火舌,總之,當火力逐漸加大時,我本能地抓起旁邊一條舊棉被及時撲熄了尚未蔓延開來的火舌。 對著小窗口深吸著外頭的新鮮空氣時,我略微加速跳動著的心臟,恍若在興奮著什麼似地,這種興奮的滋味讓我有一種自我膨脹輕飄騰空的自由感。 但是真正扭轉我生命的,卻是一個星期前那個光裸著乳房在陽台上做日光浴的陌生身影,它讓我從一個小娃搖身一變成為一個男人。 從那日起,我幾乎沒有停止過地回味,回味著那噴灑出白色乳液的瞬間快感,原來生命中還有這麼美好的自由,而這個美好的自由就活在我的身體裡。 於是,我以十六年來從未有過的英勇意志,每天下午五點一下班,就躲在大樹後面,目不轉睛地盯著樓房的出口,一心一意只為了等候一個身影,一個對我來說完全陌生的身影,一個星期來它像幻魔般地騎在我的靈魂上,陰狠地刮刺著我的皮,妖媚地搓揉著我的骨, 殘暴地鞭打著我的肉,溫柔地舔嘗著我的血,我失眠的紅絲眼球整日膨脹著這個忽遠忽近無所不在的陌生身影。 幾天來落空的守候,卻絲毫不影響我的堅定意志,"我非等到妳不可,是妳喚醒了我十六歲的生命,是妳催促我追求美好的自由。" 我在心中不斷重複著這個自我洗滌的思潮,連著幾天的每天,我都想著就是今天了。 而今天,當躲在大樹後的我正喃喃自語著:"就是今天了。" 忽然看到一個一頭捲髮的中年女人提著菜籃從路口朝著這頭走過來,我的心一震,說不出所以然地認定她就是我的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心臟忍不住開始砰通砰通地大力敲打起來……。 是她嗎? 是她吧! 而當她真的轉進這棟我虎視眈眈緊盯著的樓房門口時,我的心幾乎停止了跳動,老天,真是她! 於是我裝得若無其事的樣子,低著頭跟在她後面進了樓房大門。 當她等著電梯時,我三步併兩步地跑樓梯上了二樓,心想著: " 如果是她,她一定會在二樓出電梯。" 我緊抓著風衣的雙手冒著冷汗,緊靠著樓梯口牆壁的身體冷熱交加地顫抖著,鼓脹的紅絲眼球全神貫注地瞪著電梯門,等著這即將到來的自由解放的時刻……。 叮咚,啊,電梯的叮咚聲有若命中注定般地響起! 當電梯門打開時,我迅速往前跨上一步,對著這個折磨了我一個星期的女人嘩刷地打開我的風衣,用我全裸的身軀迎向她,有若電擊般地我張口瞪目呆立著,幻觸她那裹在衣服裡的乳房,那對西曬陽光照耀著的光裸乳房……。 啊,啊,我身體裡蠕動著一股即將爆炸的電流,我,我,將把我自由飛躍的白色乳液噴灑在你肥碩的乳房上................。 我面前的女人突然拿起菜籃猛力甩向我的臉,尖聲叫罵著:"死不要臉的暴露狂!!"同時用她穿著高跟鞋的腳踢向我直挺著的下部,我疼得慘聲哀叫,腳一滑,往後倒下,一台階一台階地沿著樓梯重重摔滾下去……。 當我這麼光裸地仰躺在一二樓之間的平台上時,樓房裡的人們已經三三兩兩地開門出來看個究竟,他們竟然圍站一圈,對著我指手劃腳地又罵又笑,我全身撕心裂骨的疼痛,讓我只能拉扯著嘴角說著發不出聲音的咀咒: "老天,為甚麼追求自由的代價是如此的痛苦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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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