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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荒》深深感動我心(續)
2011/04/03 23:29:50瀏覽746|回應0|推薦7

《北大荒》深深感動我心 (續)

據梅教授民國五十八年十月一日於台東寫的〈我寫《北大荒》〉自述文中稱,〈草原故鄉〉是他寫的第一篇文章;那是六年前他生活在太平洋中一個寂寞小島上,心中時刻被如燎原烈火燃燒的鄉愁所充填。有一次,在一個濱海的大岩洞裏,望著洞口外晴朗如洗的夏日天空,和浪濤衝激拍擊礁岩後飛濺似碎玉起伏著的浪花,於是他彷彿得到了一股奇異的力量,提筆寫下思鄉愁緒,〈草原故鄉〉於焉誕生。從此,他就以寫作作為排遣鄉愁的方法,不斷的寫,寫,寫……

我讀的《北大荒》是民國六十七年六月出版的第十版,其中除了〈十二版感言〉、〈我寫《北大荒》〉和〈小詩〉三篇外,其餘總共有廿五篇單篇,而最一篇是書信體文章。

在這廿五篇篇篇充滿北國多采多姿迷人風情的景、事、物文章中, 〈荒原之夜〉 是我最喜愛的一篇。在品讀這一篇文章時,我的心情隨著文章的進行曲起伏著,開始從輕鬆愉快接受鄰居牧場的宴請、溫馨接送情,到作者和母親、妹妹與隱於暗夜黑幕中蠢蠢欲動的狼羣格鬥,幸虧作者的父親、家中的牧工們、幾隻灰色的獵犬即時趕到,待機蠢動的狼羣才在槍鳴人喊、牧犬急吠、羣馬奔蹄聲中落慌從野草叢中悄然遁逃了。雖然作者和母親、妹妹三人安然無恙,但是作者的馬兒卻在格鬥中被狼隻咬傷致傷重最後告別大夥和世界。那是一個暑假一開始就發生的事兒,剩下來暑假假期,作者每一天都會採集一束野花,放在已亡和埋葬了的馬兒墳前。茲節錄該篇文章開端和之後驚險、轉折處,自然可以發現,文字的敘事會幻化成有如走馬燈般的影視畫面在眼前飄忽過去,而心情也隨著行文的節奏由輕鬆、愉快、緊張、神經緊繃、心臟糾結、暫時停止呼吸、出現生機的驚呼、至心境緩弛平和,以及最後的感喟吁吁。

「那是民國卅二年的暑假,我離開松花江畔的哈爾濱,回到北方國境上的故鄉呼瑪爾草原渡假。

悠悠的江水,晶潔的雲天,在那牧野茫茫的大黑龍江畔,又會有一段詩一般的日子,安排在我的生活裏:到森林中去攆鹿,到木耳場去找松鼠,到江邊去踩水,到原野上去採花……,每年最不能少的就是鄰居牧場上的宴請……。

記得那是在七月一個晴朗的日子裏,母親和妹妹伴我騎著馬到七十里外的鄰居牧場讓去赴宴,……。那天因為牧場很忙,父親不能與我們同行,在臨出發前,他一定要我們把家裏的獵犬都帶去。母親卻不同意,因為夏天早晨的露水很重,不忍心牠們在那濕淋淋的野草中齊跑那樣遠,……。

蔚藍的夏空,水洗般的明淨,草原上開滿了豔麗的野花。我們騎著馬兒愉快的穿越這暑日青綠的原野,在帶著花草芬芳的夏風裡,我和妹妹一路在馬上唱著笑著;聽母親講述她年輕時在森林中狩獵的故事;看妹妹表演她那高超的射擊術……。

正午,我們娘兒三個在鄰人全家熱烈的招待下,用了一頓豐盛的酒宴,然後直休息到下五四點多鐘,等天氣稍微變涼快了些,才告辭起程,鄰家還遣來幾個護送的人。……,天色近黃昏了,落霞的餘暉,染紅了荒野,路程差不多也超過一半了,為了禮貌上的關係,母親將鄰家遣來的人都辭謝回去。……

當我們距家大約還有二十幾里的時候,從遠遠的地平線上差不多都已經看到牧場上的火光了,卻發生了一個可怕的遭遇。

正當我們越過一到河水的時候我的馬兒突然呼嘯著躥跳起來,把兩條前腿豎得高高的,……。手快的母親立刻就從後面開槍了,這時妹妹也搶過我的前面去,勒住驚懼的馬兒,偏著身子趕緊舉槍射擊。在靜夜裏突發的槍聲幾乎震破我的耳鼓。……我立時嚇出一身冷汗,我真是太遲鈍了, 差一點就闖到狼羣裏去。……」

雖然幾發槍聲後暫時嚇退了狼羣,但牠們並沒有真的走遠,那些神秘而可怕的眼睛都隱沒在黑暗的樹影中,有經驗的母親對野狼狡滑行動相當瞭解,立刻要妹妹趕緊把槍上的子彈補滿,作者因方才驚慌失措,將手中的槍隻滑落水中,妹妹也就趁機把身上的那柄鑲銀獵刀抽出遞給他。為保護這從城市返家的兒子 / 哥哥,母親和妹妹勒馬分別停在作者的兩側,一邊向自家牧場的方向緩緩前行,一邊小心監視著河流兩岸,且不住射擊,因為那些在樹叢間閃亮的眼睛忽隱忽現,不時還趁機給予冷不防的追趕,和馱著人的馬兒做競賽。

「這時狼羣大約離我們有百多步,從兩側超越攔阻在前面,迎著月光那些雪亮的眼睛閃爍在荒草中看著,使人毛骨悚然。我們前進一步,牠們就後退一步,我們停止,牠們也蹲在那裏不動,看起來情形確實有些不妙。

在月光下可以看到妹妹臉上閃亮的汗滴,由於不斷射擊,她的槍管幾乎熱得都快燙手了,射擊後槍口餘散的硝烟刺著鼻子,使人直想打噴嚏。

母親不慌不忙的瞄準著這些不懷好意的眼睛,一次次的射擊,就這樣在僵持中我們慢慢的向前推進,在銀亮的月色中,偶爾看到那些被擊斃的餓狼,瘦骨嶙峋的僵臥在野草上。槍聲的威嚇漸漸對牠們似乎已不大發生效果了,牠們正從四週試探著慢慢向我們接近,這時母親可真慌了。」

母親在焦急中把她的皮衣點燃,趁著冒出的火燄,想要領著兩個孩子衝出狼羣的包圍。但因為作者的馬兒平常少有人騎,經過驚嚇與激烈奔跑體力難以支撐,也因此拖累了母親和妹妹。母親捨不得燒毀兩個孩子以名種水獺做的皮大衣,但在狼羣逐漸逼近,甚至有大膽的已在馬後五六步的地方躥來躥去,加上妹妹連連射擊失手,母親開始萌生燒妹妹皮大衣的念頭。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當兒,救援來到,父親領著多名牧工手持火把,十幾個人騎著馬奔馳而來。人喊聲,夾雜著牧狗的咆哮聲,立刻振奮了在生死邊緣拼搏的母親和妹妹,連連射中向他們三人竄撲的野狼,其中一隻在臨死前還咬傷了作者騎馬的馬腿,其餘的狼羣卻都悄然從野草叢中遁逃了。

回到自家的牧場,被野狼咬傷腿的馬兒在天色黎明之際,一陣抽搐後,伸直四肢,仰著脖頸,一命嗚乎。無限感傷的作者每天都在牠的墳前送上一束野花。

走筆至此,我的感覺還是一如初讀之時,起落心境亦同。特別是,我感受到一個溫馨家庭成員間的緊密親情,而這自然也包括主人與顧工之間不分你我的一家親。

作者所寫思鄉的文章,讓我想起「大地是我們的母親,她蘊育了我們」這句話。而在蘊育作者的故鄉,不僅有畢生難忘停格於作者七歲前的景、事、物,更有生、養、育他的摯愛母親和手足至親的妹妹;對雙重「母親」和親妹妹的繾綣情感,是任何時、空、人物所無法淡化和阻斷的。

附記:

據網路資料,梅教授的祖父一生抗俄,父親一生抗日;父親在九一八事變發生時參加了東北三省的人們自己組成了義勇軍,想要替大家保住家園,但再也沒有回家。梅教授是在七歲時隨祖父母到台灣,並定居台灣。之後,身為空軍將領的祖父偕祖母去了泰國並且以空軍將領身份退休。

一九七九年一月二十四日梅濟民與林秀淑女士在台北地方法院公證結婚,婚後育一子一女,一家四口最後移居楊梅。

二 ○○ 二年三月梅教授因中耳炎開刀,住進台北榮總醫院;七月一日,因中耳炎開刀後的併發症發作致與世長辭享年六十五歲。

照片(轉載自網路):

梅濟民教授結婚當時參加者合照,後排左三是瘂弦。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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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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