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於本份‧平凡人生】文集《政治篇》

    台灣因為許多前輩自由學者如殷海光、雷震在當年獨裁專制下對「自由主義」的堅持，又經過後續民主運動人士鍥而不捨的努力，台灣終於完成了民主的改革，全民選舉總統。我們也有了言論的自由，甚至可以自由的批判政府官員。

    難道「民主自由」只是追求政黨輪替？只是追求較多的批評自由?今天當權的新貴對「民主自由」會比當年的專制政權更認真的實踐嗎?

    我們發現「民主自由」不只是有形的制度，更重要的是社會大眾的心態，是否已真正認知什麼才是「民主與自由」的真諦。我們的社會是否還有專業討論的空間?

    一、威權仍然存在台灣

    過去在威權時期，我們動輒被「傳統文化」、「道統」、「法統」、「三民主義」、「反共」的大帽子壓制。大學及服役期間同學流行看文星雜誌，以及李敖與柏楊的文章。政工及訓導人員則批評這些都是共產黨的毒素，甚至沒收這些書籍。鄉土文學也被封上「台獨」的帽子。

    而今台灣的「威權政府」已轉變成「民主政府」。政權也輪替了，當年追求自由民主的人士也已當過權。但是我們的社會仍然是兩極化、威權化與泛政治化。只是帽子換成「愛台灣」、「本土化」、「去中國化」、「台獨」等主張。只要言論與主張不合於部分基本教義派對這幾項檢驗的標準，都會背上「聯共賣台」的罪名。而不論這些企業家與科技專家過去對台灣的貢獻如何。一些以宏觀視野闡述「兩岸關係」者如「大膽西進」、「合則兩利」、「一中各表」等主張也都遭致撻伐。我們社會今天真有言論的自由嗎?

    二、自由建立在容忍中

    胡適先生在1959年3月於「自由中國」發表「容忍與自由」這篇文章，說到「容忍比自由更重要」、「容忍是一切自由的根本，沒有容忍就沒有自由。」同年4月殷海光教授發表「胡適論”容忍與自由”讀後」一文中說「當我們堅持己見的時候，我們不要忽略別人堅持己見的權利。如果我們希望別人尊重我們自己堅持己見的權利，那末我們也就得尊重別人堅持己見的權力。這就是”容忍”的表現。」這些話深獲我心，也是對台灣社會的暮鼓晨鐘。

    三、台灣愈來愈文革化

    一位在中國文革期間受盡浩劫的北大教授季羨林在其回憶錄「牛棚雜記」中說「無止盡政治運動背後的真正動力就是”派性”。也就是一種對他人扣帽子，畫清界限的全民運動…每一派都是唯我獨左、唯我獨尊」。所以有人說「目前中國愈來愈台灣化，而台灣愈來愈文革化。」

    今天大家所擔心的是在未來數年內台灣社會「派性的對立」，如”藍與綠”，”愛台灣與不愛台灣”，”本土化與非本土化”，”統與獨”的對峙愈來愈尖銳化。這是大家所不樂見的。

    台灣只有這樣小，立場卻如此的分歧與尖銳的對立。社會上有人不安，有人覺得被排斥、受排擠。如何還有投資的意願與信心?

    胡適先生一生倡導自由主義，四十年前他提出「容忍比自由更重要」。只有相互容忍才會有團結與認同。今天台灣正是徒有「自由」，卻沒有「容忍」。面對對岸軍事、經濟咄咄逼人，我們還有分裂鬥爭的本錢嗎?化解「族群」、「意識型態」、「政黨立場」對立的不二法門就是「相互包容」。 

~原作刊載於聯合報2002.9.6聯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