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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1/02 20:47:08瀏覽2611|回應3|推薦33 | |
只為一句話獨到越南 我在美國的朋友們知道我將單獨前往越南探親時,都替我捏了把冷汗,有的教我赴越安全守則(包括在腰間縫個口袋好藏現金);有的警告越南海關常藉機勒索,在行李箱裡偷塞藥品後,恐嚇索贖金,或開箱檢查時強行取走看中意的東西;有的警告出門時不可獨行,皮包要背在前面,莫側背等等…;有的知道我要去「探親」時,更是憂心忡忡,說我太天真,不知道對方是好人或壞人之前竟敢單獨赴會!還有的自告奮勇說要當我的保鏢兼翻譯;曾去過越南工作的朋友則問我,他們家有抽水馬桶嗎?越南蚊子很多,妳要準備防蚊液,要買些糖果,以應付當地小孩來乞討…等等,林林總總的告誡不下百條,讓我在去與不去之間掙扎許久。 父親往生前我曾在父親面前說了一句:「我會去越南探望您的孩子。」轉眼先父作古已五年,五年來每次到亞洲,行程總是滿檔,加上去越南要辦簽證,我的承諾就這樣一年又一年的擱置下來,想到這對姐弟出生後,父親便因戰爭而離開了越南,其後他們的母親也作了古,想想不相識的陌生人都去關心了,更何況對方身上流著先父的血,於是我把越南列入這次的亞洲之行行程裡。 計劃已定後我先給我的「半弟」打了電話,接電話的是半妹,奇怪,她竟如漂浮於海,突見漂木踏浪而至,興奮而急切的喊著:「姐姐!姐姐!」那聲音極為親切與熱絡,興奮中帶著點急切,讓千里外的我都能感受到那份迫切渴盼的親情。可惜她不太會講中文,喊完幾句姐姐之後急著用客家話說:「我叫弟弟聽電話。」 由於從未與對方接觸,也未知對方實情,只憑著自己在整理父親遺物時抄下的一串電話號碼,為了確認對方身份,我一一詢問對方及他們父親的名字,當對方報出他們父親的名字時,我的淚奪眶而出,想不到在遙遠的地方,真的有這對姐弟存在,而且他們身上真的流著先父的血。 為了越南之行能平順完成,我上台灣駐越南辦事處的官方網站查詢應對之策,知道若遇越南海關或移民官勒索時絕不可妥協,應立刻打電話去報告。接著上網查地圖,了解從胡志明市到邊和市的距離和路線;為杜絕海關作手腳,我不準備托運行李,也不計劃到附近觀光,第一天去第二天回,主要任務是探訪這對同父異母的姐弟。(美國人稱同父異母,或同母異父的手足為半弟或半妹) 終於到了出發日,這些年來台商如雨後春筍在越南設廠,加上來台工作的越勞和嫁來台灣的越南新娘,中越航線經常是一票難求,而且票價幾乎是中美航線的三分之二! 先父於1960年代單獨赴越南工作,直到1975年越南淪陷前才離開,其後又於1990年代應聘赴越,這期間眷屬常有機會去越南小住,但都被我們拒絕了,沒想到先父往生五年後,我才隨著先父當年的腳步,踏上往越南之路。 先父第一次赴越時,是從松山國際機場出去的。當時的松山機場極為簡便,旅客通過檢查後得步行到停機坪,送客者可以登上機場陽台,向遠行的家人揮手送別,每次我們都等到飛機升空後才離去;父親回台時我們也是興奮的爬上陽台,小眼盯著下機旅客,直到看到父親身影後才衝到接機處,當年的松山機場雖小,但極為溫馨。 1975年初,身為長女的我,偶聞父親在越南另組家庭,有女朋友,也有孩子,當越南節節敗退時,為了把父親哄騙回台,我祭出兩個奇招,一是母病速返,二是我要訂婚了請速回(我想第一招若把父親騙回台後發現母親勇健,下次他再出國,而家裡遇到狀況時,必然換父親老神在在,如如不動;為此只好祭出第二招-女兒要出嫁。歡迎延伸閱讀拙作-她婚了33年http://blog.udn.com/bauswj/2172624),沒想到第二招果然奏效,在越南淪陷前二十四個小時把父親拉回台灣。 一幕幕與父親互動的陳年往事如走馬燈,有甜蜜也有辛酸,有淘氣得讓先父哭笑不得,也有讓先父氣得咬牙切齒,大呼上了愛女圈套,父親雖知是圈套,也樂得往裡跳,這些往事,畫面雖清晰若昨,而父親已作古,想著想著,淚水盈眶模糊了自己的視線。 不知不覺中,班機抵達胡志明市新山一機場,機場雖小但十分整潔,通關的時間很短,在等候通關時,便能一眼看清接機處的情況,出關後我在眾多接機者中,尋找那位手持「傅」字紙牌的年青人,從入境關口到出口處都不見少年郎出現,我只好再折回人群細細尋覓,驀然一位微胖的,皮膚黝黑的,手中拿著「傅」字紙牌的中年男子映入眼裡,我有些愕然,四目相會的同時,只聽對方興奮得連聲叫著姐姐,之後緊緊的摟著我,還頻頻拭淚說,阿蓉也來了。原來這對姐弟各自帶著眷屬來接機。 從胡志明市到邊和的路線,和我從Google地圖上了解的不一樣,車子並沒開上高速公路,而是經過胡志明市區後走一般的公路,約莫兩個小時才到達先父為這對姐弟安置的家。
↑談話中車子慢了下來,原來車前的巴士熄火了,三個男子在推巴士
↑機動車是越南人民的重要交通工具;左下為路邊賣衣的攤
↑半弟說這種素菜越南人很喜歡吃,故給我買了一個
1975年越南淪陷之前,父親被我軟硬兼施哄騙回台時,半妹三歲,半弟大約一歲多,迫於時局和環境,姐弟和他們的媽媽走避山林,過著極為艱苦的生活,越南開放後父親找到他們的時候,半妹已嫁了人,半弟也即將成婚,父親在邊和市區給他們買了一棟房子,安排他們在這裡營生。 半弟和半妹給我看最多的,是他們幼年和父親的相片,相片雖然發黃了,但他們仍保存得十分完整,可見他們十分在意和珍惜與父親相處的時光;當天中午半弟特地下廚給我作了幾道可口的素菜。飯後姐弟三人聊著與父親有關的事,談父親離開越南後,他們走避深山的艱辛生活,談父親退休後在越南工作時與父親互動的片段。談到父親淪陷前離越的往事,半弟聽我說:「實在對不起,我當時不知道你們的存在。」後,豎起大拇指說:「姐姐,妳是有智慧的,如果當年爸爸沒回去台灣,留在越南肯定是和我們一起吃苦的,這樣不但害了兩個家庭,現在我們也不可能有這樣的房子住了。」 當我把老媽準備的糕點拿給他們的時候,姐弟紅著眼淌著淚說:「媽媽人真好,不但沒怨我們,還帶東西給我們。」 難得我們三個同父異母的孩子,彼此沒有怨恨,沒有嫉妒,有的是互相的憐惜與友愛,雖然彼此相認的時間晚了點,但無礙往後的交流。三人席地而坐,聊至雞啼方歇。 翌晨,半妹拉著我的手,兩人十指相扣,帶我逛市集;半弟看到越南特產楜椒,腰果等都說要買了讓我帶回台灣孝敬媽媽。
↑早市眾生相-左為嬌小女子騎機車載來家當準備擺地攤;右上為年輕媽媽載兒女來買菜;右下為機車大隊呼嘯而過
↑左-賣熱騰騰綠豆粥的婦女,右上是各式蒸熟的地瓜;右下是新鮮的河粉
↑右上-這些花是花材,用來觀賞的嗎?不,是炒來吃的南瓜花啦~左-繞到桶後看,果然是食材;右下是我們都想不到的茶葉
↑那年我去馬來西亞開會,吃到東馬奇特的榴槤之後,那種入口即化,香甜綿蜜的口感,讓我差點「榴槤忘返」,這次看到榴槤自然要重溫舊夢,賣榴槤的男士為我們挑榴槤時,只見他先用刀在榴槤堆裡拍打,選中之後再拿到鼻頭聞一聞,滿意了再小心依榴槤紋路用刀口劃開,兩手用力剥開,終於看到新鮮的榴槤 相聚的時光過得特別快,轉眼就是分手時,半弟和半妹及他們的眷屬,原車送我到機場,來去越南匆匆廿四個小時,我知道他日因緣和合時,我應該還會再去看望他們。 回來後有朋友問我:「妳恨那對姐弟嗎?妳氣他們分享妳的父愛嗎?」我搖頭笑答:「沒有,同是女人,當我知道對方因父親離越,自己得帶著兩個孩子躲進山裡過活時,我很心疼他們的遭遇,其後半弟的媽走了,先父也走了,半弟和半妹相依為命,身為長女的我,必須肩負起串連手足情的任務。」 -.- Dear 傅驛涵(bausw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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