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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0/05 23:12:38瀏覽879|回應0|推薦31 | |
「那時候,我一個人,帶著我爹的罈子搭飛機,回到他的故鄉。我就是這樣捧著,這樣捧著,一直不敢放下。」說起老爹的老爹,總是讓他眼眶泛紅。「從小我就是倔、叛逆,我爹看見我,就是往死裡打。我心底想,你打我沒關係,我就躲、就不回家!」那個無敵的青春老爹,終於也是一顆柔軟的心,捧著他爹,落葉歸根。 「那裏的醬肉啊…」紅著眼的老爹,望著對面公園,忘了說話。 教我做醬肉的時候,老爹一反常態地沉默。幾乎除了做法,沒有別的言語。「這肉,一定得用後臀肉,切成一條一斤的後臀肉。」後臀肉,也就是胛心肉,瘦肉多而肥肉少,台灣一般醃漬肉品,多半會選用五花肉,為的是後臀肉油少,醃出的肉容易乾柴。他們說,這叫一刀坐臀肉,一切而二,肥的瘦的,涇渭分明。「這一刀肉,先用鹽巴搓實了。」薄薄地搓上一層鹽巴,然後一層層堆疊起來,封著冰入冰箱一天。「我們老家啊,這個時候,天都開始涼了,哪要冰甚麼冰?」 看著老爹倒出甜麵醬、高粱酒、糖、醪糟、花椒,攪成一鍋。第二天,拿出醃過鹽巴的肉,一層層再刷上鍋子裡的醬汁,再一塊塊又疊回去。「刷上了醬啊,剩下的就交給時間了。」是的,神奇的時間,就是可以帶走不好的味道,釀成美味的記憶。 刷醬醃上七天,取出串起繩子。一條條漬得紅豔豔的醬肉,放在陰涼通風的角落,風乾再一個禮拜。「少一天都不成!」 「就是這個味兒!」我們蒸了一條,切成薄片,倒了兩杯高粱。 「我就是不服氣,怎麼甚麼不對的都是我?」我彷彿可以聽見那些板子紮實打在皮肉上清脆的聲音。「我就是不哭!」那驢子似的強脾氣,寧可咬得嘴唇流血也不求饒。「可他臨走前,就只問我一句,恨不恨他?」那一雙紅得幾乎就要噴火的眼睛,有種野獸的不羈,既不是恐懼、也不像怨恨。「我恨啊!我恨了一輩子啊!」聲音裡卻透著哀傷。「可我恨不下去啊…」公園裡的燈,朝著這邊照得人刺眼。 那個老爹的老爹的醬肉,只剩下濃濃的醬香和冽冽的酒氣。那個晚上,就讓我跟老爹一杯接著一杯乾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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