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雲曲．最初〈下〉 - 別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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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雲曲．最初〈下〉

2008/05/01 23:49:50瀏覽674｜回應0｜推薦3

最初．下

「原諒你？」

對於公孫紹宇的自責，秀兒病態慘白的臉上露出冷然一笑，語氣尖刻的說道：

「我有那資格原諒你嗎？我不過是個不甘寂寞的女人，紅杏出牆的淫蕩傢伙，我有那個資格談原諒嗎？」

「秀兒……。」

許是不願再與之多談，許是她的身體不由得她再多動肝火，只見秀兒眉頭緊蹙的別過臉，呼吸有些不穩的打斷了公孫紹宇的話。

「你走吧，如果可以……我寧願從來不曾見過你，你走！」

「秀兒──」

「走！……咳咳咳……。」

急著還想再說些什麼的公孫紹宇一見秀兒突然劇烈咳嗽了起來，這才驚覺到她的身子看來似是久病缠身，臉色十分的難看，當下也顧不得她的怒氣，著急的便衝上前去，蹲在她身邊伸手朝她額頭探去──

「秀兒，妳怎麼了？秀兒！」

「你幹什麼！」

被他碰觸到的地方像是生起了火般的熾燙，讓秀兒驚的用力揮開了他的手，怒聲厲喝：

「你給我走！我叫你走你沒聽到嗎？走、走！咳……咳……」

冷不防被她這麼猛力一推，公孫紹宇不禁向後一倒，整個人差點跌坐在地，但一見她身子不受控制的再次咳了起來，他不由得迅速回過神來，再次靠近她的身邊憂心道：

「秀兒，妳別逞強了，我幫妳找大夫好嗎？妳的身子得看大夫啊。」

「走開！不用你假好心，滾！你走，你走！」

「秀兒……。」

「走！你走啊──」秀兒見他不肯離去，著急的從身邊撿了所有有重量的東西朝著他身上砸，神態幾近瘋狂。

「秀兒！」公孫紹宇見狀，忙伸手擋去所有朝他招呼來的奇怪物品，心中不禁也為之氣惱。

就在倆人爭執不下之時，門口卻突然傳來了一聲青澀童稚的叫喚：

「娘，我回來了，娘！」

接著，就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有些辛苦的跨過了對他而言尚嫌太高的門檻進門來。

聽到這聲叫喚，原本尚在推拉的兩人頓時停下了動作；而一旁不知所措的三人則仍舊呆在原地。

「娘？」

才進門來，就看見屋裡多了好幾個高大的男人，讓小娃兒不由得有些呆愣，但下一秒，當他看見他娘正被公孫紹宇給拉住的時候，心裡只當他娘正被壞人給欺負著，頓時心裡一急，手上東西立刻丟了滿地，直直便往公孫紹宇衝去，死命拉著他的衣襬就是一陣亂打。

「你想做什麼？別欺負我娘，你放手、放手！」

起先還愣在原地的三人見狀，立刻快速的衝了過去把他給抱起來，而公孫紹宇則是直到小娃兒都被抱走了還被他先前的那句〞娘〞給震住了，一動也不動的。

「不要抓我，放開我！」

被三人給抱住的小娃兒眼見離他娘越來越遠，心裡不由得起了害怕，一邊驚慌的掙扎著想脫離三人的手裡，一邊還略帶哭音的呼喚著他娘：

「娘、娘！」

「孩子，孩子！」

即使平時自己是多麼厭惡看到他，但當此時刻，秀兒的心裡卻還是生了慌，就害怕自己懷胎十月的孩子會被人給抱走，因此也顧不得高燒早讓自己渾身虛軟無力，硬是掙扎著想起身去搶回眼前因害怕而哭了的小娃兒。

「放他下來，我不許你們帶走他！他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孩子！」

「秀兒！」

被她突如其來的一扯，公孫紹宇這才終於回過神來看著她，眼中滿是震驚與錯愕。

「妳說他……他是你的孩子？那麼，他也是……是我的──」

「不！他不是你的孩子！他是我的，是我的孩子！你別想搶走他，還給我、還給我！」

聽到他的話，秀兒心中頓時一陣害怕，以為他要把孩子給搶走，霎時一股不知打哪兒來的力氣讓她掄起了拳頭朝他身上瘋狂的打著，口中還不住咆哮著：

「是我的，還給我！放開他，把他還給我！」

公孫紹宇被她突如其來的瘋狂舉動給擾亂了心思，腦子也無暇再多想這孩子和她究竟是何關係，只能急急的抓緊她亂打一通的纖弱手腕，朝著身後三名男子命令道：

「把那孩子帶回客棧去。」接著便回身一掌打暈了尚在掙扎的秀兒。

＊＊＊＊＊＊

公孫紹宇遣退了原本隨侍一旁的三人去休息後，獨自領著端晚膳的小二來到了安置秀兒的房間，示意要他小聲別驚醒了裡頭的人，這才推門而入。

「放下吧。」

「是！」

就見小二動作輕巧的將晚膳給放到桌上後便悄悄的退出了房間，並且還細心的把門也給一併帶上。

細細的看著此刻正一臉蒼白躺在床上的秀兒，公孫紹宇的心頭不覺擰的死緊，想起了方才大夫臨走前的話。

大夫說，她的身體早因多年宿疾以及已轉為肺炎的風寒而破敗不堪了，再加上她轉為肺炎後並未及時醫治，因此，此刻的她，早已是病入膏肓、無法可治，至少，以他的醫術是無法治療的，所以……若是沒有奇蹟的話，怕是只能等死了。

聽到大夫的話，公孫紹宇的心中不禁感到萬分自責，試想，當初若非自己狠心絕情的將秀兒給逐出家門，她也不會落得今日這番地步，貧困潦倒、身染重病……。

心痛的在床邊坐下，公孫紹宇拉起秀兒骨瘦如柴的手緊緊握住。

秀兒、秀兒，原諒我好嗎？

請妳原諒我，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有個可以彌補的機會，秀兒，秀兒……請妳一定要堅持下去，請妳一定要活下來，秀兒……。

他在心中不斷的乞求著，希望上天能給他個奇蹟，讓秀兒能好好的活下去；他更不斷的懺悔著，只盼秀兒能原諒他過去的愚蠢與負心，讓他能與她再續前緣。

突然，一個毫不掩飾的碰撞聲驚回了他的神思，他擰眉望向聲音來源處，這才發現聲音似乎來自門外。細心的將秀兒的手放回棉被中，公孫紹宇緩緩的朝著門口走去，打算瞧瞧是哪個不怕死的傢伙竟敢來騷擾秀兒。

門一開，正想好生責罵來擾門的傢伙一番，誰知卻看到原本該在何齊房中休息的小娃兒睜著大眼，一臉眼淚鼻涕的直看著他。

小娃兒的眼中滿是恐懼，身子也不斷微微顫抖著，思量片刻，公孫紹宇猜想或許是因為他的臉色難看所以嚇著他了，再思及眼前娃兒是秀兒的孩子，更說不定還是自己的孩子，心裡原先的怒氣竟就這麼不翼而飛。

接著，就見他蹲下身仔細的看著眼前娃兒，像似試圖安撫他驚慌的心緒般，一臉溫柔的問道：

「你怎麼會在這兒？何齊呢，他怎麼會放你一個人跑出來的？」

抖顫顫的看著眼前的公孫紹宇，對於他這麼一個突然就把娘給抓走的人，小娃兒的心中除了害怕還是害怕，因此即便此刻他的表情是多麼的溫和，小娃兒卻還是一付強忍著哭泣滿臉驚懼的模樣。

「別怕，我不會對你怎樣的，你跑出來，是不是想找你娘？」不想讓這小娃兒再添恐懼，公孫紹宇更為和善的問道。

聽到他提起娘，小娃兒心裡雖然還是很害怕，可卻仍是點了點頭，無言的回答了他的話。

看到他終於有了些許反應，公孫紹宇忍不住有些心疼的笑了。

「你別怕，我這就帶你去找你娘，叔叔不是壞人，不會傷害你和你娘的，你放心吧，嗯。」

「真……真的嗎？」或許是被公孫紹宇眼中的暖意以及話中的溫柔給說服了，小娃兒終於稍稍大了點膽子問道。

「嗯，真的，我保證。」

「那……我、我能去找我娘了，是嗎？」

「嗯，我這就帶你去。」

聞言，小娃兒藏不住滿心的欣喜，小心翼翼的朝公孫紹宇綻開了一抹有些僵硬的笑容，道：

「謝、謝謝您。」

見著他的笑，公孫紹宇的心裡霎時像被什麼東西給充滿了般，酸酸、軟軟、綿綿的，讓他的眼眶不由得也微微泛紅。

＊＊＊＊＊＊

就在公孫紹宇救了秀兒離開破廟後，原本想帶她回莊的預定卻因為她的病情過於嚴重而作罷。一行六人為了求醫而在這小鎮上的客棧裡住了近半個月後，秀兒終歸還是因為病重不治而過逝了。

臨死前的那晚，她淚眼盈眶的看著因累極而伏在床榻旁睡著的小娃兒好久好久，心裡只覺百感交集。

抑制不住的愧疚與心疼不斷不斷的湧上，她又難過又悲傷的低聲啜泣著，為著她即將失去母親的孩子；為了她即將成為孤兒的幼子。

彷彿全然不覺房內還有他人的存在，秀兒只是靜靜的瞅著小娃兒瞧，好片刻後才終於幽幽的開口說道：

「如果你真覺對我不起，那麼在我死後，求你好好照顧我的兒子。」

「秀兒……」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我也知道該怎麼回答，才會對他比較好。」

萬般憐惜的伸手摸摸小娃兒過份清瘦的臉龐，秀兒倍感痛苦的說道：

「可是，我不能……我不能說他是你的孩子，我真的不能……。」

「秀兒？」雖為她話中的淒苦感到心疼不已，但公孫紹宇卻更想知道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用力的想把小娃兒抱上床來，可是秀兒的身體實在太過孱弱，因此竟連如此平常的動作都無法完成，公孫紹宇見狀，馬上輕手輕腳的把人抱到她身邊。

「那個晚上……那個晚上過後不久……我就發現我懷孕了，嗚……是他的兒子……是那個禽獸的兒子……是他的，不是你的……！」

「什……什麼！？」

知道她口中的那個晚上所指為何，公孫紹宇只覺一陣震愕，原來這孩子真的……不是他的！

看著身旁的小孩，秀兒忍不住嚶嚶泣訴：

「我多想他是你的孩子，我多想有個屬於你我的孩子，那麼或許，我就可以活得開心點……可是……不是……這個小雜種……這個小雜種……」

彷彿再次陷入那晚的情境中，秀兒的眼中迸出了點點寒光，枯瘦如柴的手腕竟緩緩的放上了小娃兒的頸上，然後使勁的束緊！

「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會變成這樣！如果不是你，我怎麼會淪落到這個地步！你這個妖怪、你這個惡鬼……你根本就不該出生，我怎麼會生下你，我怎麼會生下你這個雜種──」

「秀兒！？」

不敢相信上一刻還萬分憐惜的秀兒竟會在下一刻想掐死自己的親生兒子，公孫紹宇對此劇變不禁怔愣了片刻，之後，他立刻便用力的想拉開她的手，可誰知那虛弱不堪的身子竟不知為何的力氣奇大，讓他一時半刻的竟拉不開她！

「秀兒，妳放手！妳在幹什麼，妳快放手啊！」

「娘……唔……娘，痛……。」

「你去死吧你！你這個惡鬼，你該被千刀萬剮入十八層地獄的，你這個該死的傢伙──」

「娘……娘……」

根本不明白為什麼娘會突然這樣對待他，小娃兒小小的心靈裡只有滿滿的疑問與痛苦。

「娘……好……難過……。」

「我要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都是你、都是你害我的！我要殺了你……」

「秀兒、秀兒！」

眼見秀兒已是理智全失、狂性大發，無可奈何之下，公孫紹宇只得朝著門外大吼：

「何齊！進來，快進來！」

「娘……」

小小的身軀逐漸沒了動作，原本睜大眼看著自己母親的無知瞳眸也慢慢無力的閉上，才入門的何齊見此情形，也慌忙的上前幫忙把小娃兒拉離秀兒的掌握之中，然後驚急的拍著他的臉，企圖喚回小娃兒的神智。

「去死、你去死啊──！」

見小娃兒被人給拉走，秀兒神智盡失的轉為攻擊緊緊制住她的公孫紹宇。

「放手！你給我放手，我要殺了他！我一要殺了他！你這個禽獸，你放手，放手──」

好不容易終於回過神來的小娃兒一眼便見到秀兒那瘋狂、可怖的模樣，心裡不禁有些害怕，再想起方才的遭遇，眼淚立刻撲簌簌的直落而下。

「娘……嗚嗚嗚……娘……。」

聽聞小娃兒的哭聲，公孫紹宇不禁也為他難過。才想開口吩咐何齊先把人給帶下去，誰知懷中的秀兒卻在此時突然瞪大了眼盯著小娃兒半晌後便硬生生的沒了動作！

公孫紹宇萬分緊張的伸手一探鼻息，竟是呼吸全無，猝然歸天！

「秀、秀兒……秀兒……？」

不敢置信的輕輕搖著懷中身軀，公孫紹宇不自覺已紅了眼眶，口中還在細聲叫喚，深怕擾了她。

「秀兒妳怎麼了？秀兒妳說話啊，秀兒……。」

就這樣，秀兒過逝了。

她臨死前的瘋狂讓公孫紹宇深深明白到她多年來的痛苦與仇恨，更讓他深刻的體認到自己虧欠了她多少，因此，在她逝去後，他收養了秀兒的兒子，那個不曾有過名字，也不曾受到善待的小娃兒。

他為他取了個名字叫雲邑，讓他成為公孫家的第三個兒子，接著，在埋葬了秀兒之後，他便帶著雲邑回到了公孫家。

～～　續　～～

( 創作｜小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