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西北謝師宴——謝謝老師祝我一帆風順〉(《幼獅文藝》，2007.6)

                                   採訪者：高淑芬（臺北市立教育大學中文系研究所學生）

記得也好，最好你忘掉

還記得你高中或是大學的謝師宴嗎？應該忘了差不多了，因為每個人都這麼說。但是這樣的日子，很平淡、很普通，甚至覺得很無聊嗎？有人這麼樣告訴我：「不就是吃飯、唱歌，很一般嗎？」好空虛的感覺是嗎？

但是你記不記得，當時候大家開班會討論謝師宴的種種，那七、八百元的聚餐費是不是讓你猶豫老半天，心裡在那邊叫呀叫的，然後有人豪邁地自內心發出：「X，是要搶錢是不是？」

又或者，有人在那邊對餐點「品頭論足」，嚐盡美味。而有的人唏哩呼嚕地亂吃，就是要把自己花大錢繳交的費用「吃回來」，怎料大餐症候群發作，過敏、腸胃炎，生不如死。

又或者，班上總有一些勢力龐大的「族群」，開始想些鬼點子要怎麼樣整整老師，「那個XXX，哈！平時對我們這麼壞，要你好看！」於是，噁心的綜合果汁，一一報到。

又或者，為了這一個聚會，小女生清湯掛麵的麻雀模樣，怎麼搬上檯面？嘰嘰喳喳約定起週末的夜市、五分埔之約，在有限的預算下，一起精打細算打點小禮服，就是要大家「好看」。

又或者，男生可以趁機喝酒喝個暢快，還可以一副大人的姿態，在那邊貪杯尬酒，爽快極了！

又或者，班上八卦滿天飛，班對以賢伉儷之姿親密出席，好像要宣佈兩人的好事一般。還是哪些老師有心結，雙方互動，讓人看了就好笑。老師和同學的嗓音，讓人恍若身置天堂(或是地獄)，讓人終生難忘。又或者，有人準備錄音機、拍照，用藏鏡人的怪異舉動，錄下當天的「特殊」情景，待他日某人成名，趁機要一筆遮羞費。

高中生、大學生和研究生的謝師宴，大多將目標鎖定在高級餐廳用餐，滿場歡熱但偶爾雜有感傷的氣氛。只是隨著時光的流逝，還有多少人記得當下的豐盛佳餚？大家記憶中所殘留的，無非是同學間的快樂嬉笑和師長拿下講台上的嚴肅面具和大家同樂、拼酒的場面。

「記得也好，最好你忘掉」，現在就請您張開眼睛觀看，讓耳朵仔細聆聽，用鼻子嗅一嗅當日的氣息，並且貪戀一下舌尖盛開的味蕾，慢慢體會與感受，讓我們在人物、事件、時間、地點、物件上一一回溯，一起重現當日或者想像未來，細細品味那「在交會時互放的光亮」。

歡樂之必要，感傷之必要

許多高中生在大學考試的壓力之下，課業繁忙實在沒有什麼人有多餘的心思想到謝師宴。所有的美食饗宴，在未來在想像中。

私立大同高中電子科的高銘謙和松山工農電機科的李俊翰，一致推薦燒烤店，吃到飽、吃到過癮是男生們的最大訴求。但是像是木柵高工機械科的計冠兆，則把預算提高，以為到氣派的大飯店辦理，才有謝師宴的感覺。

北士商國貿科的杜俊蓉認為，大家要一起寫出感謝、噁心肉麻話語的卡片送給老師。而大多數的人想到送給老師的禮物，像是寫有老師名字的陶杯或是有大家合照的抱枕，同時一邊疑慮著老師睡覺時會不會留下口水的噁心畫面。大安高工製圖科活潑的陳怡安表示，謝師宴不一定要那麼八股，來點不一樣的更讚！像是over的性感內衣，應該很有趣。更重要的，怡安說她要送給導師的話：「陳珠雀老師，我超愛你啦！」

大安高工資訊科的徐子祥則很期待，大家打打鬧鬧、全員到齊，同時把過去的恩怨情仇一筆勾銷的時刻。對於送給老師的禮物，他說：「優秀的成績，是最好的禮物。」真是一個懂事的學生。

歡樂之必要，感傷之必要。高銘謙又說，實在很捨不得這些兄弟麻吉，其中有些本來應該一起讀完三年的同學卻中途離開，讓人相當遺憾。但是另一方面，自己能在這高中三年結交那麼多的好友，同時渡過許多有快樂也有悲傷的日子，仍是相當開心。

目前是台北市立教育大學中語系研究所的高小月，說起六年前自復興高中畢業的謝師宴往事。那個傳統照相機的年代，大家拍下一幕幕的情景，也有人手拿錄音機，請老師給予鼓勵話語，也要擔任多個學期班長的奶霸留下感性的畢業感言。此刻的一瞬間好遙遠好遙遠的感覺，拼拼湊湊的記憶一一浮現。

有人是記憶破碎，有人卻記得重要事件。現就讀逢甲大學機械研究所的王世豪，說起當年在國立台中二中314班的謝師宴。高中的謝師宴選在台中旱溪東路的新天地，平日吃不到的高價位食物，有位同學誓誓旦旦說要「吃回本」結果發生了悲慘的下場，回家之後上吐下瀉，還一度以為就這樣終了此生，嚇得半死！   

夠嗆、夠妙，夠味

愛美是女生的天性，姐妹淘大家一致表決，要「正式」出席謝師宴。張天惠回憶那天東吳中文系的整體形象，彷彿就像貴婦一般進行美貌絕倫、爭奇鬥艷的小禮服下午茶之約。美麗之餘，談論的話題還是少不了課業。據說當年班上僅有三分之一的同學「真正」畢業，其他人還在教育學程、雙主修或是考研究所而延畢的水深火熱之中，感傷的氣氛可說是少之又少，說是惜別餐會的謝師宴，不如說是「另類同學會」來的恰當。固然如此，當日會場牆面的細繩，掛滿來自學弟妹五顏六色的祝福小卡。一個年級三個班的大系，學長姐與學弟妹的友好關係可見一般。

歡樂是一道絕佳的美食，讓你看起來神清氣爽，讓你年輕十歲，讓你永遠記得。政大中文系的學生怎麼過他們的謝師宴的呢？現就讀政大台文所的林淑慧訴說著當時的情狀，彷彿歷歷在目。話說這天民權東路上的亞都麗緻飯店，來了一群學習文學出身且害羞內向的孩子。當天的「分組競賽」，大家放下了平日的拘謹，師生同樂共同搶答時事題。平日在學術殿堂教學嚴謹、認真的陳芳明教授搶答熱烈，沒有遲疑地答出「金磚四國」這道題目，為該組拿下寶貴的一分，大家玩得很high！好幾顆星的飯店餐點雖有評比星星的加持，但是卻是怎麼也比不上，至今還在記憶裡閃閃發光的回憶。

一樣是政大台文所的劉承欣，談到中興中文系的謝師宴，大家大玩「超級比一比」，每個人都笑的闔不攏嘴、不亦樂乎。其中印象最深刻的是當時班上有一對曖昧不明的班對，在大家的起哄之下被強迫喝下「交杯酒」，害羞的不得了。中正中文系畢業的鄭雅玲說到當時在學校舉辦的「辦桌」謝師宴，大家一邊用餐，一邊看著大學四年的迎新宿營、中文週、校際球賽和送舊的「精采回顧」影像，有搞笑出糗、興奮大叫的畫面，感觸良多。

向來給人文靜的文學院是這樣舉辦謝師宴的，那學院氣息如高塔一般的師範體系，又是怎麼樣的呢？在台灣師大的學院裡，有著一群喜好熱鬧，擅長炒熱氣氛的學生，莫過於師大社會教育學系了。

謝師宴這樣重大的活動，怎可輕易放過？因此準備活動分工很細，每個活動都有個負責人，每個人也都至少有表演一個活動，可以說是全系大動員，讓謝師宴不是只有吃吃喝喝而已，而是每個人都有參與，也能讓每個人都能留下寶貴的回憶。

現為成功大學創意產業設計研究所的林佩嫻，他的部落格還保存了當晚亞太會館的華麗、無限驚奇的錄影。數位蒙面舞孃和「真命天子」搭檔演出，帥氣舞步、迷人的身肢表情，「開場舞」的表演，帶出夜晚的首次高潮。多日苦練的成果，就是為了給師長同學留下終生難忘的回憶。六個主持人，穿插在屬於社教系的夜晚，回顧當時的先前辛苦排練，能為師長同學留下珍貴的一晚，實在是太值得了！

有人的謝師宴充滿了歡樂的氣氛，但是也有人感受到一股難以言喻的氣氛，是傷感，是別離。畢業於中山大學資訊管理系的顏誌庭，目前正在報效國家服役中。他回憶當年的大學謝師宴，最大的感受就是「失落」了。早已忘了當時的昂貴佳餚，停留在記憶中的是當時整個班的向心力所營造出的革命情感，但是「謝師宴就像是一個最後的句點」，熟悉四年的人事物，就要在吃完謝師宴之後，該是各奔西東，告別的時刻了。

不管如何，有回憶總是好事。因為有人在大學入學遇到921大地震，畢業之時遇到SARS，多災多難幾乎什麼回憶可言，那才叫人說不出任何滋味。現在是台北市立教育大學中語系研究所的冠佑，對於自己沒有這些故事可以述說，感到十分遺憾呢！而還沒有辦理謝師宴的同所研究生小瑋和阿Bo則想像了，要是辦理了謝師宴，一定要來個反串秀模仿老師，讓老師又哭又笑，才夠意思。也表明了出席這樣的場合，表示自己即將要成為社會新鮮人，希望大家都可以穿著正式，西裝、襯衫、套裝體面出席，象徵了自己的前途光明。

拉近大家的心，謝師宴「終於」成功

不同於文學院、管理學院的理工學院，他們的謝師宴有著什麼樣的情形呢？台北科技大學的莊硯涵強調了熱鬧，是謝師宴一定要掌握的重點。而現就讀清華大學光電所的宋柏賢，想起逢甲大學電機系的謝師宴，他說道：「這真是個非常值得懷念的甜美記憶呢！」席間看到了很妙的場面，平時嚴厲的系主任酒量竟是這麼好，幾瓶洋酒下肚，面不改色地繼續和同學乾杯，讓人大開眼界。還有同學衝上舞台高歌數曲和自告奮勇稱當舞伴，動聽的歌聲、五光十色的舞台，儼然是一場演唱會一般。老師和同學們打成一片，熱鬧非凡。

而理工的研究所上課科方式較為特殊，研究所因為分組而分不同研究室，大家只有專題討論時會一起上課。但是身為大家的班代的徐培剛，希望打破台北科技大學土木與防災研究所過去的慣例，「各研究室自己辦理謝師宴」的傳統。

要當急先鋒，就需要有堅忍不拔的意志和勇猛的行動力，他先召開班會跟全班同學說明活動的意義，再說服各組的代表同學。接著親自到每個餐廳去勘查討論菜色和價錢，還多次到各研究室拜託同學參與。最後在林森北路的蓮園舉辦謝師宴，聚餐吃飯同學出席率達九成，可見緊迫盯人的戰術，不容小覷。雖然大家喝酒喝到培剛緊張了起來，但是「化不可能為可能」成功舉辦了一個本來大家都不太願意參加的活動，培剛說：「大家都開心也留下了美好的回憶，我也很欣慰囉！」

在交會時互放的光亮

高達一千元大鈔的餐費，光聽價錢心就涼了一半的感受人人皆有，雖然謝師宴無非是肥了飯店，瘦了自己荷包的節日，但基於「一生只有一次」的考量，臨時忍痛掏錢參與盛會，如同宋柏賢一樣的人佔了大多數。畢竟這是難得的相聚，他深深地體會到謝師宴必然會在人生中留下寶貴的回憶，柏賢篤定地說：「一定要參加」。林佩嫻說：「一輩子的回憶此刻回憶就這麼一次，再也沒有一樣的時空可以把老師、同學們像這樣這麼歡樂的聚在一起了。」

對於回憶中或是想像中的謝師宴，你的腦海裡浮現了什麼樣的畫面呢？請記住，當下的那一刻是彼此交會時互放的光亮，值得你好好珍惜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