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描述常滿姨的一日生活。

    施叔青筆下寫洋主人穿著乾乾淨淨的衣服，家中的廚房裡有著不一樣功能的廚具，充滿現代化的表徵。在此，對比著鍾星輝(阿輝)的住處，破舊、陰暗，同時也將西方文明的印象，深深刻印在我們的腦海裡。

    在常滿姨和阿輝的敘述上，還有另一個施叔青所要表現的觀點，那就是「欲望」。男女情愛的欲望，本是人生中的一個環節，但是在一個人生活的「單身」狀態，沒有辦法行使這部份的釋放，而後發生了出人意表的場面。

一、洋人是文明身價的象徵？

    西方世界現代化是文明的表現，從洋人的外在環境和打扮，突顯出常滿姨和阿輝的寒愴。並且間接敘述了常滿姨的崇洋媚外，一償宿願的情況，以及阿輝離開妻子芬芳，到國外尋找成為大畫家的夢想。這都大大顯示出兩人對西方的嚮往。

    常滿姨原本在鄉下有的丈夫，但是卻和個醜得不能在醜的土娼同居，一氣之下到台北幫傭，而後在他人的介紹下進入洋人的家庭服務。一和洋人沾上邊，不知不覺變多了許多的光采和榮耀。他可以在過年過節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回鄉下炫耀，後來更是離開台灣。爾後在美國和同為幫傭的黑人女傭攀上關係，懂得位自己爭取權利，要增加待遇，還有旅遊假期和費用也知道為自己爭取，甚至想和情人坤生要是有機會去旅行，把工作辭去也在所不惜。因為美國有錢的人太多了，可以有恃無恐。

    他寫信回到鄉下，炫耀自己的「飛黃騰達」，他要別人羨慕他，更要棄他的丈夫「流口水」。常滿姨希望藉由與洋人攀上一點關係的身分，來確立自己和鄉下人家是不同的，是高人一等的。

    但是常滿姨終究是一個到海外幫傭的婦人，「高級的洋人，就這麼正正式式、禮禮貌貌的。常滿姨在路上不自覺也把背脊一挺，頸脖一昂。」[1]不過他人的光環終究不可能永遠套在自己的身上，一張油污斑斑的破報紙飛上臉，狼狽不堪。都是顯示出外在環境的變化，對他真實的身分——到異國幫傭的異鄉人，並沒有太大的幫助。

二、追求藝術和餵養度腹之間

    阿輝有著成為偉大藝術家的夢想，但是卻在紐約三餐不濟。面對讓自己飽足的最低生理需求都無法達成的時候，仍是無所醒悟，對於常滿姨所建議(或是某些逼迫)的「大廈管理員」工作嗤之以鼻，只是一逕說著：「被朋友知道，要被笑死了」[2]「我是個藝術家，我是來畫畫的」「我是個藝術家，起碼在台灣是」[3]。常滿姨的表現「和許多流落失意在國外的中國人一樣，基於一種複雜的心情，把台灣故意不切實際的貶低，貶到微不足道那麼一小點。」[4]

    常滿姨和阿輝都是希望在美國掌握到夢想的人，常滿姨起碼能夠餵養了自己，還可以一種較高的姿態去對他的故鄉——台灣，發出瞧不起的聲音，但是阿輝卻辦不到。阿輝僅以自己是藝術家的身分為榮，不顧及自己的生活，住所沒電，而且也吃不飽的日子。這是一種藝術家的「潔癖」，很高貴，但是也很不切實際。常滿姨希望阿輝可以看到「餓瘦的」相似處境以為警惕，不要成天做著白日夢。

三、當欲望不能在壓抑的時候

     文本不斷敘述到常滿姨看到的一些景象。

     男性黑人的肢體騷擾，對著他比著自己的性器。或是看到餓瘦的屋內，有著女人光屁股的圖畫。阿輝的內衣褲，讓阿輝感到害羞的樣子。而兩人去看電影，意外出現男女歡愛的畫面，都讓常滿姨暈眩。其間穿插著他和情人坤生的對話，滿是男女歡愛的序曲或是懊惱。

    常滿姨雖然過著可以攢下不少錢的生活，但他的情人跟著船漂流，所以始終是一個人。而一個人的生活，總是要過下去，他喜歡學美國老太太，在購物袋亂晃，當個花錢的大娘，可以對賣東西的挑三撿西的，「做洋人的女傭，一天到晚『也斯，也斯』直點頭，也夠委屈了的。」[5]常滿姨想要掌握發言權，於是對於比自己弱勢的人，像是阿輝、餓瘦的，或是賣東西的人，都有他建立自己較高位置的舉動，用言語和行動去限制或是刺激他人。但是在情感和肉體上，他沒辦法透過一個人來完成，特別是男女歡愛之事。

    文本的最後一章，寫道兩人在電影院看到令人臉紅心跳的尷尬畫面之後的相處情況，像是隔著一層曖昧的紗，迷迷濛濛的，看不清楚。常滿姨試圖化解尷尬，一方面排解自己心中的欲望，另一方面他挖掘出自己內心對男人的想像。對著阿輝說著和自己內心相反的話語，彷彿在暗示他接下來的行動。

    兩人的偶爾沉默，常滿姨的欲望卻在內心隱隱浮動，他說起了《源氏物語》「講宮廷的戀愛故事的，有好多地方，寫到老的女人，專門和年輕男人要好——其實，這也沒什麼不對——」[6]。他內心的秘密與想像，露骨地放在阿輝眼前。最後，常滿姨是失望的「阿輝，別走，阿輝——」[7]。

    常滿姨的這一日，可以說是非常的日常，相信阿輝和常滿姨一樣，一定相當難忘。

※參考文獻：

施叔青，《施叔青集》，(台北：前衛出版社，199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