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署長楊志良前些日子在立法院接受質詢時，脫口說出：「癌末插管、電擊不但浪費生命，也浪費醫療資源。」的驚人之語。署長事後強調，折磨生命就是浪費生命！

巧的是，當楊署長快人快語，再一次引發社會爭議的同時，我正坐在龍山寺板橋文化廣場的七樓大禮堂裡，聆聽蓮花基金會所舉辦的「安寧療護／臨終關懷」研習課程。

其實自己接觸「安寧療護／臨終關懷」已有一段時日了，2005年年底我在台大醫院一樓大廳，觀賞了由蓮花基金會舉辦的「最後的月光巡迴舞台劇」，並在隔年的第七十五期生命雙月刊中，發表了我的觀後感言「最後的月光，一樣皎潔明亮！」。

當時，雖然對安寧療護以及臨終關懷的理念深表贊同，但內心明白，要身為安寧病房志工，必須具備相當程度的專業，以及非常機動的時間配合才行。而由於當時自己大部份時間還放在工作上，所以就沒有再更進一步的去了解它了。不過，在接下來的幾年當中，也因著這樣的緣分，開始有計劃性的參與了心理諮商相關課程，並陸續接觸到催眠、薩提爾家族治療，以及完整的神經語言心法（NLP）學習。

經過了這幾年來的進修，我再次感受到過去學習心理諮商在人際溝通上的價值。很多人發現自己在助人的過程當中雖然有心，卻無能為力──滿懷熱情地希望幫助對方降低哀傷情緒，卻往往因為溝通技巧不好而適得其反！或習慣性的說出像是，「請節哀順變。」，「放心，時間會沖淡一切的。」，或「別再難過了，再多想也沒有用。」等等看似撫慰人心，卻絲毫沒有效果的贅言。更甚者，在家人或親友遭逢巨變時，不敢面對真象，只是一昧的欺騙當事人「別想太多」，「很快就會好了」而失去最後寶貴的相處時間，造成更多遺憾！

如果人生像一場豐盛的饗宴，或許我們該放鬆心情，好好去品嚐席中每一道精心調製的美食，而無論是明亮的燈光、輕柔音樂，還是美酒佳肴，我們都要珍惜眼前的美好，也同時放開心胸邀請好友們一同分享。

要學習嘗試不同的菜色，允許它們擁有各自奇特的風味及擺飾；但也千萬記得別囫圇吞棗吃下太多，以免撐壞了身體，或讓自己過於匆忙和緊張的情緒，影響了生活情趣；而在必要的社交互動中，你也漸漸學會聆聽對方說話，並勇敢表達讚美之意。

當宴席接近尾聲，我們要抱著感恩的心向所有參與者道愛、道謝，或是為自己的不週、疏忽而道歉，並衷心道別。那過了賞味期的美食，就不要再打包帶走了，強求留下，也只會增添困擾；要學會見好就收，好聚好散。

也許，人生的最後，只要很單純的期待下一次相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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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月光，一樣皎潔明亮！】──公益舞台劇＂最後的月光＂觀後感

很久沒有看舞台劇了，更沒想到會在台大醫院與坐著輪椅、吊點滴的病患們一起看「癌症末期病人，最後七天的故事…」舞台劇巡迴首演。

把病床擺上醫院大廳舞台，演出臨終生死話題，表演者與院方勇於挑戰禁忌話題的勇氣，值得佩服；而親眼所見，深受感動的，卻又是另一種沉靜反省後的真情面對，以及長期情緒壓抑之下的心靈解脫！

我原本不打算寫觀後感言的，因為把難過的事一再拿出來反芻──需要相當勇氣！但又覺得，如果遲遲不敢表達心中感觸，不又違背了劇中一再提醒我們「人要及時表達感激之情」的忠告嗎？而這樣的沉默，會不會對所有努力付出的表演工作者，以及參與義務服務的志工們太不公平？

什麼會是你一生的遺憾？

宣傳手冊上大大的寫著「什麼才是真正的＂活著＂？什麼才是最美的＂結束＂？」其實，生活在制約道德下的凡人，何嘗不也曾經這麼默默惦念著？可是，我們卻常常在無意間，做著會讓自己與親人終身遺憾的事而不自知…。

王浴護理長在座談會中感慨地說：「安寧療護最大的推廣障礙，往往來自於家人不捨的執著，以及子女擔心＂見死不救＂的不孝輿論傷害，而在猶豫和反對的複雜情緒中，徒增了亡者的苦痛和更多遺憾。」

在看完＂最後的月光＂舞台劇後不久，我有幸觀賞了2005年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外語片＂點燃生命之海＂（一部探討癱瘓者爭取安樂死的影片），主持人在介紹這部影片時所提出的一句引言，讓我對於生與死界定，有了更深一層的體會：

＂生命＂是上天給予我們最好的禮物，而＂死亡＂──又何嘗不是？

的確，死亡帶給我們太多值得思考的生命哲理，也因此為人類創造了靈性生活。於是，為什麼我們要那麼害怕面對死亡呢？

我相信很少有人敢大聲的說：「我可以不顧及著自己顏面，全心為臨終之人著想，以完成將逝者心願為首要考量！」就好像我們常常將＂愛＂掛在嘴邊，卻不斷做出傷害彼此感情的舉止一樣。當我們面臨安寧療護的嚴峻問題時，是不是也能設身處地，及時提醒自己「這可能是臨終者人生最後一個願望了！」也許，大部份的人都可以在如此棒喝下的冷靜思考後，有了不同的抉擇考量。

尊重每個人對生命的自主性

我們可以理解多數人對於死亡的恐懼，其實跟劇中主角 ＂孟哲＂ 是一樣的──因為無法掌握未知世界，而產生極度不安全感的害怕。

如果每個人都希望自己清晨能在美夢中醒來，那為什麼我們還會忍心讓摯親懷著恐懼入睡，而又帶著惡夢出現在另一個世界裡呢？ 

也正因為如此，面臨死亡之人更需要親人的陪伴與安慰，以及那份來自親情、友情依靠，所帶來令人溫暖的安全感。而絕不會希望自己在人生的最後一刻，還被迫赤身躺在冰冷炫目的手術燈下、面對戴著口罩頭套，陌生的醫護人員，耳邊聽著令人緊張的金屬碰撞聲，以及讓自己身心更加痛苦的急救儀器。

我們總是牽掛不捨，卻忘了過去所有的＂得＂，往往是在失去了某些東西之後……。

我父親，早年因病動過大手術，非常能夠體會插管時的痛苦，也曾眼見病友因家屬要求，不斷電擊急救所造成的肉體傷害。他總感慨的說：「無謂拖延生命所採取的急救，只不過是臨終前另外一場額外折磨！」所以，他也明白表示：「如果有一天做父母的真遇到類似情況，千萬不要為了擔心外人碎唸，而選擇去做無謂的急救和治療！」

很高興父母親在身體健康時就能夠清楚理解，並同意安寧療護的意義。而這樣平日家人間的閒聊對話，對於彼此看待生命的尊重與疼惜，也成為非常重要的家庭共識。

我相信安寧療護是對親人的真愛表現，一種為當事人設身處地著想的體貼；也深信只要生前無憾，就算有一天終將面對人生中最後一抹月光。

夜，依然會如初見，始終擁有著皎潔、明亮的溫柔想像…。

2005/1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