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了篇報導,說中國大陸青壯年流行開同學會,特別是大學同學;許多人乘車大江南北奔波,就為了要老同學見上一面。台灣也同樣熱衷同學會,我每年至少參加一次規模不一的同學會。
大學畢業後第一次同學會,發生在畢業典禮後大約一年,三分之二同學出席,氣氛熱絡,但同學間的境遇差異已經很明顯。有部分同學理小平頭,一看就看道在服兵役;有些同學意氣風發,舉手投足間還沒有脫去學生稚氣,是攻讀研究所的一群。至於還沒有畢業的幾位,雖然好漢不怕大器晚成,笑顏開懷間仍難免落寞。
那場同學會,好像以往在暑假結束後回到學校的重聚,到從前宿舍巡禮,吃一樣的宵夜、約一樣的學妹,夜遊一樣的路線。幾位同學轟轟烈烈的青純愛情,從畢業前一直延續到當時還在進行發展中,同學間談起往事今昔,一點都不陌生。
再來一次的同學會換了不同地方,主辦者選擇交通不便的農場宿營,創造同學相守一夜的機會。那次聚首,分道揚鑣的味道濃稠,話題多半繞在名片上的公司和福利待遇;最新鮮的題目是討論誰同學中誰會先結婚,排序順位又可能是如何。同學團體中出現新面孔,某些同學的男朋友或女朋友,不論工作認識的、父母逼著相親交往的,都成為同學會的新任觀察員,或被觀察的對象。
接著幾次同學會,參加的大人一次比一次少,小孩一次比一次多;開來的車子一次比一次多,解散時間一次比一次早。某次同學會,一位沒有出席的昔日好友傳出離婚消息;另一位同學,據說已經擁有台幣上億元身價。
畢業十年,學校記憶足以走遠,同學會主題改成生小孩好不好?與會者分成兩派,連續爭吵了幾年。再五年,最後一位主張不生小孩的同學,終於宣布老婆懷孕了,這個爭議的主題終告結束,換成養兒育女的父母經上場。
愈接近四十歲,召開同學會愈難。生活壓力加上帶著孩子出門不易,同學會步入低潮,勉強舉行一次,借來的場地座位空一半;訂好的晚餐,十人大桌每檯坐五人還包括小孩。而後,同學會變成少數朋友的定期聚會,同學生活的青春記憶淡去,曾經同窗不再是唯一的身份認同,對母校母系好像失聯久遠的情人,偶而想念片刻而已。
最近一次選在埔里,小規模重聚,台灣正中央不偏北也不偏南。星空下三杯酒飲罷,趁另一半哄著小孩上床睡覺,同學話題轉向外遇,這是首度登場的同學會主題。同學感嘆,四十歲不到就此停止了愛情,人生豈不提早枯萎。這下子眾同學興致來了,紛紛加入議論行列,但說穿了,這幫子同學個個傳統顧家、溫良恭儉讓,搞外遇大概沒那膽子,口上說說而已。
我們心知肚明,再幾次以後,威而剛可能成為下一個嚴肅討論的主題。
站上四十歲,同學會是青春的鄉愁,現實迷宮的臨時出口。同學是一生的伴,一起分享著青春的記憶,也一同經驗未知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