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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2/10 18:00:00瀏覽45|回應0|推薦1 | |
「好了!」男人沉下吼聲,乍聽甚顯粗暴,臉上的疤也好似隨著他緊繃的臉容抽搐,「小孩子,你若不想留在這種地方,就給我閉嘴,聽到沒有?」 柳寵娘嚇住,因為被罵了,一時間怔呆得瞠目結舌。 居然……居然罵她?他竟敢罵她?就連父相也鮮少對她說半句重話,這個粗野漢子憑甚麼吼她? 他那一身雄壯體魄猶如山石般昂然直立,沉默卻壓迫,如同柳睿一般讓她不敢隨便靠近。仰望他近距離下更形粗糙的臉,一股委屈湧上心頭,她氣惱地撇了臉,在心裡不服氣地把他罵了個遍,卻又膽小地不敢說出口,只得聽話地閉上嘴。 可不可以先放手啊,她著實不太願意被他抱著,那感覺不爽極了!雖然他有溫暖的胸膛,有粗壯强勁的臂彎,意外地安撫了她內心的不安,可她仍是一點也不喜歡被他碰到。 「嘿,原來這丫頭也會聽人話哩!耳根子突然好清靜、好清爽!」男孩涼涼地搧著耳,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我可沒有將軍的好脾氣,換作是我,早就將你這個嬌蠻聒噪的丫頭踢遠遠的哩,哪輪得你在我面前撒野?」 「好了,你也別吵。」男人肅冷地命令。 男孩也很聽話,一句話也不再多說,笑著從衣衫裡摸出一個糖球,拋進嘴裡自得其樂。 「附近有個小溪,讓那小丫頭喝點水,順便把臉洗一洗。」男人平靜地道,烏皮靴踩過初生的乾草,腳步徐緩堅定,沒有因肩上多了個虛弱姑娘而心急。 這醜男人在說甚麼啊?她的臉哪裡有很髒……柳寵娘正欲嬌嗔,素手往頰上一摸,登時又呆住。她的小指上,又是泥土又是血跡,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消多久,便見一川小溪徐徐而流,在雜草之間若隱若現,透過隙縫反射出眩目的水光。男人將扛在肩上的小丫頭放下來,先是取來皮袋裝了半滿的水,又濕了布往女子臉上抹了又抹,服侍人的動作煞是純熟,看起來雖粗魯,力道卻拿捏得剛好,幾乎是溫柔仔細的。 柳寵娘極是嫌惡他的碰觸,可她渾身無了力氣,也不太敢再大呼小叫觸怒他。 然她千金之軀,是他這個的蠻子碰得的麼?她半點瓜葛也不願與他沾上,偏生眼下孤身無助,尚搞不清楚何以被帶離相府,也只能暫時忍耐這個男人,日後看他還敢不敢罵她碰她。唯今之計,還是回府最為重要! 「孩子,是誰害你至此?告訴我,我替你討一個公道。」 「你問我,我問誰去啊!」提及她心中百罷難解之處,柳寵娘怒火一來,嬌潑地叫道。 一旁餵馬的男孩見她又對男人呼喝,把手裡的乾草一扔,氣沖沖地踩過去,正要破口大罵,卻在觸及男人冰冷的眼神後馬上噤聲,暗自氣悶地將女孩瞪了又瞪。 「明明長得一副溫善好欺的模樣,性子卻是這般刁蠻,果真是人不可貌相……」男孩不滿地嘀咕。 溫善好欺?還不曾有人這般形容她的外貌哩!她長相嬌美,笑起來還有梨窩,一身嬌氣幾乎是掩蓋不住般地外露,任誰看了也都多少知她嬌倔難馴,即便在她所敬畏的父親面前也裝不出半點溫善的樣子,這人是瞎了眼成? 可許是她清醒後變異太多,這一番話猶在她心底種下猜疑,她忍不住往湖面傾身一顧,這一眼,卻毫無預警地驚出了她一身冷汗,剎那間彷彿天旋地轉。 水面上,她看著自己的雙眼猛然睜大,眨了又眨,眨了又眨,那一抹倒影依然不變。 「怎麼了?」男人眉頭一漪,卻沒有特別關心。 「毀容了麼?毀容了麼?」男孩興沖沖地詛咒,因為不正經又遭男人冷眼一瞪。 不,不是毀容,而是這張臉──根本不是她柳寵娘! 「這不是我,不是我啊!」柳寵娘激動地指向水面倒映出的人影,用那柔細得詭異的聲音喊,抬起頭看他時,一張小臉已然刷得慘白無色,「你聽到沒有,我的臉原來不是這般!」 那是一個姿色普通得隨處可見的小家碧玉,圓圓的臉,柔柔的眼,左眼角鑲著一點美人痣,在幾近蒼白的臉容上尤其明顯,整張臉瘦削得可憐。沒有了蛾眉間嬌養出的傲氣,沒有了那雙烏溜靈動的眼,沒有了平時笑起來嬌甜討喜的梨窩,乍看下就連她自己也覺得溫善婉弱,擁有這張容顏的女子……是誰…… 這哪裡是她啊,分明不是她啊! 「你說啥大話啊?不是你,是鬼喔?」男孩無趣地敷衍,還刻意似地打了個呵欠。 柳寵娘慌急地望向沉默的男人,也不知自己盼望從他身上得到甚麼不一樣的回應,卻見他只是攥著粗眉瞅她,雖不若男孩敷衍冷笑,卻也好似聽了無稽大話一般。 「真的……真的不是我……我、她……」她竭力解釋,急得快要哭了,卻一直只能重覆著相同的話。 顫顫攤開十指,一如頰上感覺到的粗糙一般,瘦骨如柴而又刻滿堅韌的風霜,這是一對幹粗活的手,屬於一個與她有著雲泥之別的另一人。 怪不得,怪不得她的聲音變了,怪不得眼前的這一切陌生如斯,原來不是她昏迷期間錯漏了甚麼變化,也不是她被壞人抓到此地,而是因為──她根本就不是她自己! 可是……這可能麼,可能麼?如此這般的荒誕離奇,誰會相信? 她要如何與人訴說,才會被人相信? 男孩見她激動,不似做假,當下心裡毛毛的,用手肘撞了撞男人的臀,「將軍……您說她是不是瘋了?從一開始就怪怪的,現下更把自己的相貌給忘了,會不會更誇張?」 「不是的!我記得自己長得如何,可這……當真不是我啊!你、你相信我呀!」她絕望地向男人求助,雖然極是不願,但眼下除了他,她好像別無選擇。 卻見他眼中一片冷漠,無一點理解,無一點同情,明顯不為所動。 這醜男人怎不相信她?也是,就連她自己也覺得驚怪之事,他信了才離奇罷?她又該如何說明湖面中那張不屬於她的容顏?她連自己也說服不了,又怎可說服眼前的男人?可是事實昭昭確確地擺在眼前,是如此不容置喙,卻又是如此荒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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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