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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娘》章二.〈陰陽劫〉之二
2013/10/04 18:00:00瀏覽75|回應0|推薦1

  柳睿微掀衫身坐落高几旁的褥椅,冷聲道:「不想殃及奴才,身為主子便當身正為範;你品行不端,自得有人替你承受後果。現下如是,日後登上后位亦如是。」

  柳寵娘自是說不過父親,只能繞到柳睿旁側親熱偎近,放軟聲調嬌嚀,「父相莫生寵娘的氣嘛……」

  「除了撒嬌,你還知道甚麼?」柳睿盤石般一動不動的臉依舊冷然,怒氣卻明顯隨著這短短一句化為烏有,透露出對這個女兒過分的溺愛。接著目光淡淡掃過二婢,命道:「還不趕快把地上的東西清理乾淨?要是有半片的碎屑傷了小姐,後果如何你們該比我明白。」

  「奴婢遵命。」二婢福身領命,行色匆惶卻不至慌亂無措,雙雙俯身拾起一片片瓷碎。

  柳寵娘小心安撫著父親,細軟小手輕捏他冷硬的肩胛,「寵娘還知道父相最愛喝聞林茶呢!元嫣,灑掃這等粗重活兒讓外面那些丫頭做好了,你便去沏一壺聞林茶來。元嬈吩咐廚房弄一盅蓮葉羹和玫瑰酥來,相爺甫下朝準是餓著。」

  「知道了小姐。」二婢應聲退下,換來幾個小丫鬟入內清掃。心知小姐雖偶爾嬌潑,一直卻待她們姊妹極好,此舉自是故意放行,一來免去收拾殘局的辛勞,二來避免丞相再無故遷怒她們姊妹。

  柳睿淡哼一聲,聽不出半分喜悅,「寵兒,你給我坐好。」

  柳寵娘眼見父親完全無法被討好,頓覺無趣地從他身旁移離,在對面正襟危坐,嬌容換上難得乖順的慚愧,「父相……」

  不久,元嫣手執梅花紋白瓷茶壺靜靜上前,往同款的白瓷杯斟上嫋嫋白煙,如雲靄般繞指飄零,將遠黛茶香盈滿靜謐一室,略微舒緩了男人的惱狠。元嫣退後一步不作多留,福身告退。

  「父相,請用茶。」柳寵娘雙手捧起茶杯遞至父親面前,在他警告般的冷眼相瞥下有些畏縮。

  柳睿接過,淡而優雅地啜了一口,「聽著,明天便是你的大婚之日,我絕不允許一分一毫的差池。你記住,你將是陵國的皇后,延續我們柳家世世代代的榮耀,聽懂了麼?」

  那字字如冷風徐緩,不張狂卻不容忽略地沁人心骨。柳寵娘垂頭受訓,兩唇抿出不甘,「父相,女兒並不想步姑母的後塵……」

  她記得姑母當年還是皇后時曾是一個溫純的女子,在身為太后的祖姑母薰陶下逐漸失去自身的特質,被迫獨當一面而長成玩弄權術的女人,狠心到就連夫君與兒子也無法放過,只為穩固由柳家掌控的整個江山。姑母因為寂寞,和一些另有所謀的臣子不清不楚,早就置名聲於不顧放任天下人議論。

  當今天子早就在姑母的拉扯下變得軟弱,想必同樣明瞭與柳氏聯姻不過是一場政治角逐,重復著數代以前延續下來的歷史。如此冰冷且不平等的關係,造成了兩個人的不如意。

  一旦登上皇后之位,她彷彿能透過姑母看到未來的自己。

  「沒有想與不想!」柳睿眼神暗厲,斷然拒斥地不留餘情,「不許再像小孩子般嚷著想與不想,皇后之人選除你我不作二想,莫要辜負我對你的期望。」

  「可是、可是……甚麼知書有禮、天資聰慧,這哪裡是我呀?琴棋書畫,我樣樣通而不精,是有多知書聰慧呀?禮就更不消說,父相不是常常嫌我不曉分寸麼?再說,我……我甚麼身分,豈不是叫天下人笑話麼?」

  「甚麼意思?」柳睿忽然鏗鏘一聲重重撂下瓷杯,眉峰緊鎖,將怒氣明明實實顯露於眉目之間,蔓佈全身的陰冽氣勢。

  柳寵娘一嚇,自然瞧出父親不喜,馬上低頭認錯,「寵娘說錯話了。」

  「把話說清楚。」柳睿眼色冰冷,透著逼出真話的威脅。

  「父相明知道的!二妹是嫡女,又有個當公主的大娘,這皇后怎就輪到我當呢?三代下來柳氏皇后世世是嫡女,就算庶出也無法列入考慮,何況我……」

  「何況你怎了?」柳睿冷聲問。

  「我娘她是……」柳寵娘的嬌音怯怯地細了下去,微小成含糊不清的囁嚅,「我不敢說……」

  柳睿淡淡聽著,寬袖卻霍地猛力一揮狠狠揮落几上的茶具,碎片落地裂散的形態恍若他剛硬的心,在無法融解的狀態下被硬生生敲出一道裂縫,灑漏了封閉的禁忌曾經。

  柳寵娘一縮,被那烈火般的憤恨震嚇住,自知又說了不該說的話,嬌憨地不知所措。

  只見柳睿緊緊攥著手,眼眸逐漸凝聚一抹久違的狠戾,因為深深沉沒的記憶遭人重新翻露開來,一些被自己妥善收藏的寶物遭人任意踐踏,出生至今最純粹的時光遭人唾棄抹黑。一股強大的怒火包裹著深刻的遺憾,冷不防地灼痛了他。

  眼前彷彿歷歷掠過年少時的狂亂,一幕幕溫暖得醉人卻又傷感得不忍卒睹,那裡有一個被年年月月模糊了容貌的女子,在滿目濃霧中被遙遙隔開,無法看清卻也無法憑著記憶描繪出她的五官,獨留一抹靜溫若水的梨窩淺笑,經由生活的沉澱再也難以激起他心湖的波瀾,就像是麻麻的一陣令他恍惚,卻再也尋不著當時氣血沸騰的感動,僅能強迫自己記住今生唯一的情動曾經不被允許地存在過。

  他曾經那樣強烈地渴望擁有她,那樣強烈地希望守護她,所以他為她的死瘋狂過,那一刻像是世界的終結,然他還是活了過來,活到曾以為將永世不忘的人,終究被他一點一點遺忘,到最後化成一道遙遠的影子,陡留表面意義而空白了內容。

  「朱水瑤……」他呢喃著一個好似久未憶起的名字,口吻卻是痛恨隱忍,彷彿想藉此提醒自己失落的部分記憶,回味過去的銘心刻骨。他竟已忘了她,他竟已忘了她啊……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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