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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8/31 18:00:00瀏覽129|回應0|推薦2 | |
天濛濛亮,在深藍色的天際暈出一圈白光,祥龍殿依然陰得沉黑,絲簾印出一簇燭光,忽明忽滅的黯然模糊,就著昏黃弱光隱見人影微動,細細傳出窸窣聲響。 一隻黑鳥拍翼掠過宮殿瓦頂,高聲鳴叫著,拂出冷風一陣呼嘯。 「誰?」簾後一把男聲惶惶驚喊,如坐驚弓般霍地跳起,就連雙手也不覺顫慄。 「陛下,只是鳥飛呢。」 恬靜安撫的女嗓宛若幽蘭般溫婉寧人,輕輕一言便讓少帝刷得青白的臉漸漸恢復血色,閉目吁出鬆緩的歎息。暗光中男子一身明黃龍袍,對照著身旁宮婢的暗色粉白。 「朕失態了……」少帝頹然扶額苦笑,「小琬,朕總是叫你見笑。」 「不是的陛下,在小琬心裡,陛下是最勇敢的君主。陛下,只要跨出這一步,只要我們堅持住,即便走上絕路也一定會有生天的,一定……」楚小琬徐靜而道,溫純和良的婉容逐漸瓦解出無比哀傷的淚珠,聲音斷續成顫顫抖抖的哽咽,卻仍是堅定地強忍著。 她眼看著少帝沾滿鮮血的十指在綢帶上書寫,就像拿著刀子往自個兒心上刺劃般地悲痛。 她多沒用,就連筆墨也無法為少帝備上,才讓他受著這些苦。 「此事是成是敗,都在你了,小琬。」少帝無力歎出一道淒涼,把血字密佈的綢帶交付女子,「都怪朕無能,只能出此下策,要你以身犯險,擔起如此重任……」 楚小琬溫靜搖首,淒淒扯出豁然的一笑。她知道,她正在幫著少帝做何等大膽壯烈的天下事。若然成功,家國大亂;反之,少帝便要被恆久困在這個金色籠牢之中振翅難飛。不論結果為何,她都是本著一死的決心接下這個任務的。 一想到陛下是如何割破一隻又一隻的手指取血而書,只為了不繼續活在綑綁自由的金鎖間,被那些權慾薰心的人恣意拉扯擺弄,她就好心疼、好心疼…… 為了陛下,她怎樣都可以的。 她纖手撫過綢帶上乾涸的血字,以無字的一面對外環過腰身,合併成宮服的一部分。 「陛下,小琬去了。」 彷彿是袂別一般,她朝少帝俯首跪叩行以大禮。 少帝抬起染得艷紅的手,透過窗櫺望向殿外已然清亮的天色,因為痛心而不得不裝甲出冷然,無聲地揮動黃袍,「去罷!」 他絲毫不欲去猜想,這是否他和小琬的最後一面。謀事者,向來容不下私心,即便那是祥龍殿內、整個皇城、甚而這世上他唯一能夠放心信任的小琬。 小琬,當心。 這是他身為君主未能說出口的掛憂。
立春至雨水,雨水至驚蟄,雪再也不下了,暖和的春雨洗滌著大地的過去。 楚小琬卻再也沒有回來。 就像徹底融入了冬風之中,隨著那漸散的梅香,帶走了她的情,帶走了她的決意。 他不敢向人詢查她的去向,更無從知曉她這一去是成是敗。偶爾抬首仰望那一方穹蒼,彷彿只有一個祥龍殿般的大小。 宮人如常營役勞動,沒有人在意、也沒有人知道她往何處去了,彷彿在清理過去似地掃去地上的積水,粉飾出事過境遷的空蕩靜和,只有他始終記掛著她。 某一個夜裡,他如常把自己埋進滿室陰暗,如同小孩一般蜷縮在角落裡靜靜哭得悲戚。因為他犧牲了她,犧牲了這個唯一對他好的溫柔女子。 今後再也沒有人,柔聲安慰他的孤單脆弱。 今後再也沒有人,垂憐疼惜他的自我傷害。 沒有,甚麼都沒有了…… 冷風颯颯翻捲出遍地枯寂,他的眼彷彿穿過層層宮牆,目睹遠方一袂宮祆被無情帶離,在一片絕望的黑暗中朝他伸出手,揮別她對塵世的戀戀不捨,來自幽冥彼岸的叫喊聲,由原本的歇斯底里漸漸微細成風的鳴泣。 那柔婉的聲音淒淒叫著,陛下,陛下! 久久,回盪不絕。 陛下,請您千萬不要放棄! 陛下,保重…… 小琬,來生再來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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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