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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4/12 12:52:28瀏覽64|回應0|推薦2 | |
許是春分剛至,山上猶是陰陰的寒,帶著一股瀟湘,吹過一片荒蕪。 四下靜了,只餘下細微的呼吸聲,拉出一絲令人心慌的寧靜。 小竹屋裡,女子睡著了,不知睡了多久。 夜風凜凜地吹晃著木門,在夜裡發出吱呀之聲,掩了又開,悄悄地、緩緩地,像夜鬼在逼近,驀地吹開了搖搖欲塌的門,吹來冷颼颼的沁涼,使得她如今這副瘦弱軀體禁不住顫抖哆嗦。 被褥是粗糙的棉所製,幾乎抵擋不住夜裡陰森的寒氣,她四肢彷彿被霜雪包覆,冷得不得了。她在塌上輾轉著,她認床又怕生,加之身上莫名得來的處處小傷,她更是睡得不舒服,睡得不深,睡得不沉,只能瑟縮著瘦弱身子,彎彎的幼眉互相緊扣,像風中糾纏的柳絮,纖弱又委屈地不肯放開。 依稀傳來陣陣抽噎,微細得幾不可聞,是女子在夢裡的低泣。 再沒有元嫣哼著清歌哄她入睡,再沒有元嬈心細地不讓她涼著,再沒有父親在背後沉默地照護著她的生命所有。 似乎有一隻溫熱的大掌往她額心探著,柳寵娘漸漸鬆開了擰結的眉,混沌之間讓她想起小時候生病之時,父親總會來看她,吻吻她的眉心,是愛的祝福,也是道別…… 寵兒……好好休息。 啊,父相,別走,寵娘想你…… 記憶在過去與現在之間游走著,柳睿離開了後,隱約聽到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他正喃喃地罵著她,動作也十分粗魯,時常不小心弄疼了她。 「丫頭,先起來。」那個人對她說話了,大手輕拍著她的頰,似乎已然刻意放柔了手勁,卻仍是拍得她細薄的皮膚微微紅了。 迷迷糊糊的人兒被操弄得不舒服了,粉白的唇像是控訴般地噘起,抬手想撥開那隻手,卻又虛軟無力。 「別打我,好痛知不知道……」女子低泣著。 「快起來。」男人的聲音又低又沉,在靜夜下更能聽清他的不耐。 「父相……嗚……」是父相麼?可父親從不如此粗魯的,父親待人雖冷,對她卻總是寵溺的,自小到大未曾重手打過她。 男人的手勁絲毫不輕,一下下是扎實的巴掌,不知他是故意還是無意,直到打得她痛得緊了,直到她惱了,被激得睜開了眼,隨著模糊漸清的焦點,她看見了── 是他,怎又……是他? 是那個高壯而粗獷的男人,他的髮散亂地半紮半垂,就著一枝燭火只見他臉上看似髒污的碎鬍,交疊著雙臂冷冷瞪她,似是淡漠,卻又嚴肅。由她的視角望去,只覺他雄偉逼人,如一尊不可堪動的高山冷石,在火光下朦朧而不真實,彷彿在她眼中放大了一般。 仰望著他,柳寵娘腦中一片空白,眼神陌生得恍若不識得他似的。 「醒了?」男人眉頭微動,似有微微地低蹙。 「醒……了?」柳寵娘似醒未醒地,許是哭得久了,簡短的兩字也不覺打了嗝,帶著濃重的哭音,隱約噙著一絲失望,由淺至濃。 醒了麼,誰又知自己是否真的醒著?誰能完全知道自己不是活在他人的夢裡?如果這一切是夢,那麼,是現下的她夢見了柳家小姐披上嫁衣,還是柳家小姐夢見了一個現下的自己淪落霍府?便如莊生夢蝶,究竟她夢見了蝶,還是蝶夢見了她? 「你光是重覆我的話做甚麼,醒了就馬上給我起來,然後把身上的衣履脫了。」 把……衣履脫了?這一話,敲醒了柳寵娘如在夢中的迷離。 「你、你說甚麼?」她臉上熱辣,如放了一把火,燙出紅通通的胭脂,隨即一臉羞恥地往床角坐去,攥緊被單將自己裹起。 「把身上的衣履脫了。」男人嚴冷無情地重覆一遍,好似絲毫不明白言語上哪裡驚動了姑娘,惹得對方如此大的反應。 果真……他果真要她以身相許麼? 「你、你想怎樣……」柳寵娘以雙手捂耳,羞恥得話不成句,卻不覺扯高了聲音,也顧不得受損的聲帶發出多麼怪異的沙啞,早就嚇得一臉慘白如紙,「原以為你只是邋遢難看一些,沒想到你竟……堂堂男子漢,施恩莫望報嘛,怎能趁虛而入,討姑娘家的便宜?誰說被救了就非要以身相許不可的?我告訴你,我就算死了也不會叫你得逞,也不想想自己是甚麼身分,嘔心!」 且不說她原先高貴的千金之軀,就算是現下尋常鄉下姑娘的身分,她也是千不情萬不願委身於他啊!莫道相許不相許,她就連多瞧他一眼也覺難看,渾身不舒服的,真要與他……思及那春光旖旎的畫面,她雙耳辣紅,是羞怒,也是鄙厭。 原來他不只長得不好,還是個混蛋!真讓人想吐,她眼底盈滿了不屑,恨恨地相睨。 男人冷眼瞪她,眉目雖仍是嚴厲的,她卻覺得他快要忍不住額上的青筋,正當她嚇得啞口時,男人默然往前靠近一步。 「我說過、你別過來,醜八……」 「閉嘴,此刻已是三更天了,你再這麼吵,我就把你扔回山裡,讓野獸咬死你。」男人怒聲打斷她悲忿的斥罵,長臂果斷伸了過去,將女子整個人揪上前來。 柳寵娘呼吸一窒,再也不敢喊出半點聲音來,驚怒之下,情不自禁地送上火辣辣的一摑,末了才被自己的衝動嚇住,深怕此舉會把他惹火,只能畏縮著嬌軀,緊閉著雙眼,胸口咚咚地響,莫敢想像他下一個動作將是如何懲罰她,可等待良久,卻依然是一片緊繃的沉默── 「我最後說一遍,把衣履脫掉,不然我會幫你脫。」男人冷冷地道,彷彿臉上絲毫感覺不到辣痛,可是沉下的眼色卻如同無聲而隱忍的怒氣。 要不是瞧她只是個孩子,他真想把她……劈了!攥了攥手,他忍住。 「我不──」她話未說完,被耳畔手骨折動的聲音一嚇,方才摑人的氣勢不復有。 「身子不舒服就別問廢話,叫你脫就脫!」 「我沒有生病啊!」沒有元嫣和元嬈的貼身照料,柳寵娘根本猶如一個無知的女娃兒,當下嬌泣否認,雙手將胸前的棉被扯得死緊。 男人終於失了耐性,粗眉深深一攏,「嘖,你這孩子真的很煩,還是由我來比較快──」說著,他大掌一撈,粗魯地按住她亟欲掙扎的手,猝不及防地將布袖往上扯到肩膀的位置,霍地露出一截傷痕處處的瘦削手臂,如骨如柴,紫紫紅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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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