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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雅圖指環 vs 大都會指環 (Richard Roseman)評論譯文
2011/09/07 11:20:33瀏覽214|回應0|推薦0
大都會指環 西雅圖指環 我再次坐下,見證諸神、半神、以及人類無盡的愚蠢,看著他們如何自我吹噓自己,不為所動地朝向全體的黃昏前進。我將得忍受萊茵女兒的聒絮,把秘密粗心地送給阿伯利希﹔看阿伯利希掉入洛格那實在很不專業的詭計﹔看擁有一切的兩位美麗人種,佛麗卡迷戀玩物,而佛旦汲汲權勢﹔看問錯問題的迷魅﹔看艾達無所不知,卻無法得知佛旦在整個豪奪中目的為何﹔而凡事相信的笨小孩齊格飛,喝下任何別人給的飲料,完全忽視了讓提供飲料的人先喝第一口的古老習俗。以上名單還在不斷加長當中……。而每回我只能坐視,卻無力阻止任何一人犯下另壹致命的錯誤,雖然,我實在很想從座位上站起來大聲疾呼:「注意了!(Habt Acht!)」而那唯一作出嚴重警告的艾達,卻沒有人聽她的話,她自己還被搞大了肚子。      那一刻我可能忘了,神話是需要主角變得愚蠢的,正如某人說過的:「要無憂無慮地朝向致命的危險走去,朝那最明顯的陷阱走去。」 然而,還有這麼多的東西有待我看去! 指環中「自然」呈現及扮演的角色,受到諸多口筆討論。Speight Jenkins(西雅圖歌劇院總監)自稱其意圖是創造一個「綠色」的指環,一個與自然調和的指環,而此一前提也得到所有藝評及觀察家的背書。來看看其中一些怎麼說的─Anthony Tommasini 寫道:「西雅圖使萊茵河回歸自然」,Heidi Walesen在華爾街日報的標題說:「在這成功的指環中,自然統御一切」,並稱其「根植於自然世界」。 在此一層面,西雅圖擠開了迄今地位獨特、號稱世上唯一以自然主義出發的大都會版指環製作。當然也有著其他的嘗試,如舊金山,但卻未能有所成就。大都會執意地繼續翻新舞台製作(而且至今尚未改革完成)﹔舊金山則始終搞不清自己所要的指環是什麼樣子。而今,西雅圖也加入此一競爭。 可以說,這種對於自然主義佈景的依賴,等於是放棄主張任何的觀念。當然,大都會指環也從未自許要達成某種觀念,或許最新的西雅圖也是如此。若有人懷疑導演史蒂芬‧華茲華斯(Stephen Wadsworth)想利用新聞界正流行的生態學詮釋,他可是已在記者招待會上聲明了,他並沒有信奉任一種詮釋。 在此一層面,這兩版指環之相似性,頗可引發對大都會與西雅圖間的比較。 大都會的指環,經由其多次的重生,一直獲得極為正面的評價,主要因其舞台設計(staging),而非其他因素。雖然,它的舞台演出就像華格納的音樂一樣,讓觀眾成兩極化反應,有愛亦有憎,但愛之者一向偏多。它也喚醒一些類似對女高音Jane Eaglen極端的反應,她是兩版指環裡的布倫希德:有人極為喜愛,也有人嚴重排斥。然而從她碩大的腰圍、或是那些確實存在還是被想像出來的聲樂瑕疵,都實在不足以解釋這種歧異。 大多數人讚賞大都會歌劇院的舞台設計。在他們眼中,它尊循傳統、忠於歷史、並且真實。然而,當然地,它絕非如此。當布幕拉啟的一刻,彷彿可以感到觀眾那種想要鼓掌的無言熱切﹔為大都會柴非雷利那些過火的場面鼓掌的那一群人,對此展現出的懸崖峭壁、石塊巨樹卻沉默以對。但這沉默並不是因為他們對布景已過份熟悉,雖然這些舞台製作的確是在多年前首度曝光(或從未曝光)後,又第N次拂塵上場。自大都會指環首演之後,許多新世代的指環追隨者仍未能親睹,他們好奇又熱情地期望體驗這別處無法得到的經驗。他們自歐洲、日本、以及世界各地而來。但嚴格地說,這又不能說是同一個製作:多年來已有數次更動,號稱是改良,其實僅限於枝微末節,並未影響基本概念,或者說,根本沒有什麼基本概念──這才是它一貫的特色。阻止觀眾報以掌聲的,可能起因於那不成文的傳統,就是不對華格納歌劇的佈景鼓掌。然而相同的熱情,卻激勵他們在音樂完全消逝以前就鼓掌起來,儘管噓聲四起。 不僅大眾對此一佈景滿意,上次大都會指環舉辦歌手與參與者的圓桌會議時,四位歌手中就有三位毫無保留地聲稱,比起歐洲那些極端的詮釋,他們比較喜歡這版的指環。第四位Ekkenhard Wlaschiha則有條件地表達了相同的偏好。所以,這不可能只是由於大都會那些死忠觀眾,已成為傳奇的保守心態。撇開音樂不說,華格納所謂「總體藝術」的其他部分:歌詞中那種假造的古味語文(被發明出來的古德文),托爾金(哈比人與魔戒系列奇幻文學作者)式的神話,我們自幼讀格林、安德生童話而延續於下意識裏那些大自然底層的黑暗面,都於舞台上得到一種補償、一種實現──有如童話故事風景般的場景,帶著山羊味的獸皮裝和森林深處的堂皇戲服,盾、矛以及從英勇王子手中躍出的寶劍。這是一個龍與地下城(著名奇幻文學系列著作)的國度。 類似地,我們在西雅圖聽到的評論中,雖然其而過於日常生活風格的平凡佈景惹惱了部份人士,大多數人還是贊許它逼真描繪了真實的事物。如同在紐約一樣,在萊茵的黃金及女武神的開場出現了鼓掌的企圖,但在蔓延之前便被壓制了下來。西雅圖的指環是什麼樣子的呢?萊茵黃金裡,群樹筆直的枝幹直上雲霄。這並不是中歐森林中粗彎多瘤的橡木(這些後來會出現),而是太平洋沿岸可見的西洋杉。有些評論家認為,至少這可視作對指環演出地的搭配。我記得那些使人毫無想像空間的真實細節,樹幹上的樹皮尤其栩栩如生──那厚重龜裂、裂縫深植的,形態可愛的,不得了的樹皮。它可能已經進入華格納字典中,名為「西雅圖樹皮」。 女武神第一幕有些研究過度。老而彎曲的橡樹、纏繞的枝椏,藤蔓及捲鬚侵入每一個表面,樹根沿地面各個方向蜿蜒。渾丁的陋屋是以漂白的浮木建成。所有東西都籠罩於幽暗中,除了春天到臨之時以外。與森林洞穴及渾丁陋屋陰鬱的貧窮、殘暴氣氛呈現對比的是,遠方不協調的瓦哈爾城,每扇窗戶都閃著電光。這樣的森林景象,雖說汲汲於與柴非雷利一較高下,卻也達到避免如柴非雷利一般的媚俗。這一點,正是觀眾的最愛。 西雅圖指環 大都會版製作所受歡迎歷久不衰,與西雅圖版指環可期的受寵,使我們不禁要問為什麼?是什麼樣強烈而具說服力的東西在向觀眾訴說?全無詮釋的紐約版指環,堅持只單純重說故事而不予以詮釋,不把指環故事當作某種寓言時,故事本身對觀者∕聽者的要求甚低﹔所要求的情緒與投入程度,不會超過對故事的冒險經過或童話層面的認知。這四部曲劇本內容的模糊性,容許了各種詮釋。它就像是結局開放的聖經,使用與俗語不同、必須翻譯的語言寫作,甚至想為之作曲的音樂家都得經過翻譯。這些模糊性與開放結局,所提供的解釋可能性的豐富,只有世界宗教的神話本身差堪比擬(當然,是一些被古老迷霧覆蓋的、異教世界的過往故事),而紐約版卻選擇什麼也不採用。它把水準降到漫畫書的程度,把漫畫書般的想像力,拿來每個情境中相互餵食──紐約版指環採用的是「英勇王子」的外形,及其舞台製作所無疑顯露的漫畫版本。 大都會指環具有一種優雅的氣質,像是一個十九世紀版童話故事的插圖,Eduard Munch和Arthur Rackham(見上)的交集。西雅圖的導演Wadsworth則給了我們一個乾淨、直接、而不突兀的指環﹔這個指環有著森林,逼真的石頭,峭壁呈現照片般的精確,解像度高達1200×1200,可以看到小至石頭上日曬雨漬的裂痕。無疑地,佈景很漂亮,但卻使人覺得它放棄了演出裡原本、且應當扮演的角色。它變成完全中性的背景,逐漸從觀眾的意識中消失,不再被認知為整件藝術作品中具有活性的部分。它讓觀眾太容易就過關,而無法刺激或挑戰他們的智力。不是說簡單有錯,然而簡單和頭腦簡單之間是有差別的。它一方面簡單得使人不需要動腦筋,另一方面,又過於繁複而使人分心於主角四周擁擠而瑣碎的事物。它也使得他們的工作變得艱辛,他們須得在許多障礙及危險鐘中穿梭,如樹枝、裂隙、和真正的火焰。殘酷而諷刺的是,悲慘的齊格飛Alan Woodrow(話說回來,哪個齊格飛不悲慘呢?)所遭遇的意外,竟是發生在下了舞台之後的某個健身房中。就此點而言,這個佈景應被視為失敗(譯註:也就是說,竟未能在舞台上使齊格飛受傷,還要某個健身房來做到)。 所以,如果Stephen Wadsworth並不想給我們一個概念,他到底給了我們甚麼呢?據他自己所言,他比以前所有指環導演更關注於主角間的人際關係。在演出相當前面的地方,他便清楚地確立:這是一個心理學研究。所有角色背負著他們的靈魂,把他們的心事戴在又長又大的袖子上,好像是某個壓力調適團體治療班的畢業生們。他知道要抓住或保持觀眾注意力的方法,是乾脆顛覆事情,粉碎或否定觀眾的期望。有一個期待是從原劇本中自然流露出的,是定位及個性化佛旦與佛麗卡兩個角色的那個衝突。因此,故事一開始,佛麗卡就不是我們原本以為、期待、而且因而厭憎(至少那些沙文主義男性如此)的潑婦。佛旦也不是一個憂鬱而莊嚴,被自己的錯誤、以及老婆正義凜冽中帶著些對佛旦私生子的私心忿慨,所共同打敗的神祇。(有個從未被提及的問題是,如果發生不倫的是她的子女,她說得出一樣的話來嗎?) 相反地,在平凡的起居室裡,我們感應到一股溫馨的居家氣氛。在摩蹭與親吻間,這老婆便得到了她那不負責、輕率又缺乏英雄氣慨的丈夫的讓步。彷彿她正因周遭過去的罪過得到補償,那些她因婚姻不幸感到的背叛,以及身為(婚姻)女神因而感到的不被尊重。她時而可愛時而危險,用「紅蘿蔔與棍子」的方式,有時抨擊他,有時愛撫他﹔忽而依賴他,忽而寶貝他﹔在這樣的場景中,我們無法辨認她是一個被撫抱的泰迪熊還是一個賣弄風情的女子。這個明顯的色情意象,抹滅了佛旦原本具有的神性尊嚴與傲慢形像,也把原來故事裡營造的張力抹煞泰半。佛旦,還有瓦哈爾城裡其他的貴族,原本一直流露其過度人性化的貪婪、偏差、偽善、虛偽、殘忍,以及方向錯誤的正義感。而Wadsworth又再加上另一個人性的面相──近乎陳腔濫調的激情多淚與善感。因此,他要諸神們好好「表現情緒」。多不勝數的親吻、撫抱與磨蹭,使得本劇堪可稱為「指環親吻版」(Kissing Ring)。只要他們不討厭對方,就會把對方從頭愛到腳。而只見他們一直這樣親個不停,佛旦和佛麗卡、齊格蒙和齊格琳德、佛旦和布倫希德、齊格飛和布倫希德、齊格飛和昆特、迷魅和齊格飛、佛旦和艾達…(我可能還漏掉一些)。這般博愛式的情感呈現,也衍生至一對極不可能的組合。當巨龍死後,齊格飛還憐憫地拍著它的大鼻子哩! 情感的表達並不僅侷限於情愛,本劇的謀殺也是我看過的華格納劇中最激烈的。法索德與巨龍倒地時,一股逼真的血液直噴而出﹔渾丁與齊格蒙的比劍膚淺而冗長,金屬聲叮噹作響,渾丁打贏時,還發出卡通式的勝利笑聲﹔所有被害人死在同一地點,血灑在同一塊石面上,隨著他們逐一被殺,血漬不斷地擴大與更新。佛旦在獨白時跌落在地上﹔布倫希德的態度像小女孩般做作,在被父親責罰時竟啜泣起來。節目表封面內頁實在應該標明「生鮮情感」(Raw Emotions)數字。 在明顯的情感表達之餘,看不到沉著的台風或整齊的走位,演員∕歌手迅捷地在他們的腰圍容許程度下近可能地敏捷穿梭。而即使大多男性(與某些女性)其實身材形似Gary Lakes(譯註:大都會版DVD中碩壯的齊格蒙),Wadsworth也確實在他們身上達成了奇蹟。所有演出者都顯露了敏捷與活力,不管是在殘忍的謀殺或溫柔的愛情場景中。 從大眾對第二個Cycle的熱烈反應看來,他們的看法似乎不像我一樣保留。因此我預期,西雅圖版未來的重演(2005和2009年)會和大都會版一樣,票房成功,並成為華格納迷、傳統派、以及騎牆派不變的最愛。為什麼呢?因為它能為這麼少的注意力,提供這麼多的回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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