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在天色暗下來之前，韋德沿著森林邊一條車子開出來的小路開車，來到一座小城鎮，他們選了一間人不多的旅店落腳。然而，老闆卻跟他們說店內只剩下一間有雙人床的房間，韋德戲謔地說看來他們只能睡一張床上了，不意外收到了來自另一個人的白眼。

　　雖然沒什麼行李，但是當他們整頓好了以後，也已經接近晚餐時間了。

　　「我去買點吃的回來。」法蘭西斯隨手抓起韋德丟在床上的皮夾，看了眼累癱在床上的男人，也不管對方有沒有聽見自己說的話，逕自扭開門把準備出去。

　　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韋德立刻像是觸電一般從床上跳起來，兩個箭步跑到門邊抓住法蘭西斯的手，拿回自己的皮夾。

　　「你一個傷患出門買什麼東西，這種事交給我就好了！」

　　雖然不太明白一邊肩膀脫臼跟出門買晚餐之間有什麼衝突，不過法蘭西斯還是安安靜靜地看著韋德把東西拿走，自顧自地走出門，離開前還把頭探進門內，留下一句：「你如果累了就先睡一下吧，我回來再叫醒你。」

　　真是讓人雞皮疙瘩都豎起來了。

　　法蘭西斯搖了搖頭，覺得韋德大概是這幾個禮拜照顧自己照顧上癮了，才會這麼小題大作，雖然他並不討厭這樣，有人伺候自己這麼方便的事情何必排斥，不過早上才剛聽完對方的告白，現在遇到這種情況難免會覺得不自在。

　　今天都是韋德在開車，他在後座睡得香甜，現在根本一點也不累，但還是走到床邊坐下。他發現這家旅店的床品質還不錯，床墊鬆軟又不失彈性，怪不得韋德一趴上來就差點睡著了。他向後躺倒在床上，閉上眼睛回想著今天早上的事情，他知道他喜歡和韋德相處的時候，對方從不消退的風趣幽默一直都是吸引他的地方，但他不確定這算不算得上是喜歡，或者只是因為他過去那一成不變缺乏樂趣的生活需要一點調劑罷了。

　　想想也挺好笑的，他們倆都才剛經歷過死裡逃生，他現在卻像個小女孩在房間裡煩惱著感情問題，還是想想該怎麼找到機構高層比較實際吧。上次見面天使就像被洗腦一樣，如果他的猜測沒有錯的話，她現在應該是在「他」手下做事，如果他們要面對的對手是「他」，那可麻煩了，搞不好連擁有自癒因子的韋德都會栽在「他」的手上。

　　更何況……他現在一點也不想見到「他」。

　　法蘭西斯嘆了一口氣，睜開眼睛看著掛在門邊的時鐘，從韋德出去到現在已經過了十分鐘了，不曉得還有多久才會回來呢？他看著秒針一格一格地轉動，看著看著意識也越來越模糊，在不知不覺間睡著了。

－

　　這個小鎮還真是傳統，才四點多很多店家都關門了，花了二十分鐘好不容易讓韋德在巷口找到一間速食店，買到了兩個漢堡和可樂以後，他趕緊跑回旅店。回到房間看到已經睡著了的法蘭西斯，雖然出門前有說過回來會叫醒他，但他現在想想反正也沒有急著趕路，於是就把東西放在床頭櫃上，自己找了張椅子坐下來享用晚餐。

  　　他一面吃著漢堡，一面看著躺在床上的法蘭西斯，看著他微微張開的雙唇，看著他隨著平穩的呼吸起伏的胸膛。如果對方知道他趁他睡著的時候一直盯著他看，應該會覺得他很變態吧，雖然他自認為他平常的形象就沒有正直到哪裡去——他本來就不是一個英雄。  　　

　　早上怎麼會突然就告白了，他也沒有想到。然而，法蘭西斯沒有拒絕他，至少他沒有馬上拒絕他，所以，他有機會。 

 　　那麼法蘭西斯是什麼時候改變對他的看法呢？

  　　他知道他現在肯定不是把他當作非殺掉並不可的敵人，或是用來毀掉他的敵人的道具。 

 　　如果機構的事情解決了，他們之間因此的連結會不會就斷了？

  　　天啊，他在想什麼？解決害人匪淺的混蛋機構才是他的目的，他怎麼會考慮起為了保持兩個人現在的關係而放棄初衷？  

　　韋德自暴自棄地把剩下的漢堡都塞到嘴裡，狠狠地咀嚼，同時把包裝紙用力揉成一團，朝門邊的垃圾桶丟棄，啪、蹋，紙團撞到了垃圾桶，彈落到地上。

  　　說真的，就連法蘭西斯都說沒有線索的目標，他也不知道該從何下手，然而他相信自己身為傭兵的直覺，亂槍打鳥也總是可以打到一兩個獵物的。

  　　要說現在最有機會找到線索的地方，是什麼呢？

  　　韋德思索著，走到紙團旁邊，將它撿起來，重新投回垃圾桶，就在這時，他的目光對上了他進來時隨手掛在門上面那個用來掛外套的鉤子上的車鑰匙。

  　　對啦，那部從機構偷來的車上或許會有什麼線索吧！

  　　他再看了眼法蘭西斯，才思考兩秒鐘就打消了叫醒對方的念頭，抓起車鑰匙，扭動門把將們輕輕推開，在離開前順手按下電燈開關，頓時房間失去了所有人工光線，只有白金色的月光微微地從窗口照進來，呈現一片適合睡眠的寧靜。

  　　「晚安，美人。」對著熟睡的人拋了一個媚眼，韋德踩著輕飄飄的腳步離開房間。

  － 

　　啪噠啪噠啪噠啪噠——

　　「噢！」夜晚安靜的街道上，車子裡男人的哀號聲也格外清晰。

　　韋德翻開駕駛座頭頂上的鏡子，夾在鏡板中的東西毫無預警地掉下來，一點也不留情地全砸在他的臉上，他賭氣地嘟起嘴，抓起還躺在他頭頂上的東西，往副駕駛座狠狠一摔，趴在方向盤上嘆了一口氣。

　　再這樣下去又要從頭開始了。

　　如果讓法蘭西斯來找的話，他會從哪裡下手呢？明知道副駕駛座上沒有人，他還是朝那空蕩蕩的座位投以求救的目光，接著，他發現剛剛被他丟到旁邊的是一支智慧型手機。

　　見鬼了！誰會把手機塞在那個夾板上？怪不得剛剛東西砸下來的時候他會覺得特別痛！

　　手機右上角的警示燈正閃爍著，看起來是有新訊息。

　　搞不好是機構裡哪個幹部傳的重要資訊！

　　韋德抓起手機，按下開關，手機意外地沒有設定鎖屏畫面，但反正這也省去了不少麻煩，他沒管這麼多，直接點進收件夾，裡面果然有一則未讀的訊息，是在今天下午傳來的。

　　奇怪，如果是昨天傳的還說得過去，但是今天……都過了兩天了，傳訊息的人難道不知道這個人的手機已經掉了嗎？

　　韋德皺起眉頭，點下訊息，裡面的內容馬上跳出來。

　　「！」

　　他瞪大眼睛，盯著螢幕上文字，手不自覺地握緊手機，力道大到整隻手臂都顫抖起來，他反覆重新閱讀訊息上的每一個字，確定自己沒有弄錯上面所傳來的資訊。

　　他將手機丟回副駕駛座，再度趴到方向盤上，指間在上面敲打出焦慮的節奏，視線不安地投向窗外的旅店某扇黑漆漆的窗戶，然後將臉埋入雙掌中，深深地倒抽了一口氣。

　　下一步該怎麼做？他很久沒有陷入這樣一個讓他難以抉擇的困境中。

　　在指縫間，他看到了擋風玻璃映照出來的自己的肌膚，搭配著這個城鎮寂靜的夜色，格外地嚇人。

　　他坐直身子，抓起藏在座位底下的紅色制服，自我激勵般低吼一聲。

－

　　引擎的聲音驚醒了法蘭西斯，起先他意識模糊沒有想那麼多，閉上眼睛翻身想繼續睡覺，但幾秒鐘後他的思緒清晰起來，才想到這麼晚了，這個小城鎮不應該還有人發車出門。

　　對了……韋德呢？

　　法蘭西斯這才意識到屋裡的燈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關掉了，他的手在床頭邊摸索，想找找有沒有電燈的開關，卻摸到了一個東西，他摸不出那東西的形狀，但從那個東西被擠壓的聲音聽起來，應該是一個被包裝好的漢堡。

　　他迅速爬起身，跑到窗邊望外看去──

　　除了被微弱的月光和街燈照亮的街道，哪裡看得到他們開來的那輛轎車的影子？

－

後記

本來是昨天要發的，可是跟朋友聊天聊得太開心就來不及了XD

是說我有個問題，沒有感覺的人可以感覺到雞皮疙瘩豎起來嗎(?

BY 七七 2016.05.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