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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實務難題1:幫?還是不幫?
2016/04/16 06:31:25瀏覽557|回應5|推薦7

      我是一個有1個情障(暴力)、1個妥瑞、2個亞斯、3個過動(其中一位還兼憂鬱、學障),共七個特殊心理七年級男生,班上28名學生,單親或重組、低收家庭身分的學生共有15名的普通班導師。

      情障的男生,是家裡唯一的男生,父親去世,但家境優渥,家族勢力龐大,母親忙於工作,為家族的砂石業奔走,這個國小五年級父親於大陸過世的男生,一直認為母親只疼愛表現優異的姐姐,所以自小六開始,就有動手打母親的記錄,所以母親連他的連絡簿都不敢拿來簽,只有在孩子出狀況時才與我電話聯絡。在家庭耳濡目染下,他很有正義感,也就是所謂的「老大性格」,講義氣。在校的行為,除了公開宣稱他不會念書,所以課堂上常睡覺、找人聊天之外,其他行為與一般國中生無異。但是放學後,他不回家,選擇跟一群家境不好的國九學長們四處閒晃,流連網咖,回家就是睡覺、伸手要錢。從入學以後,他母親說,他非常信服我所說的話,可能是父親印象的心理投射吧,事實上,我也在他身上投入了許多心力,深怕他走歪路,因此,對於他的學長朋友群們,基於愛烏及屋,在我能力範圍內,也希望能拉一把。他的這些朋友們共同特徵,是家境不好,但是不是逞兇鬥狠的大哥集團,認識的機緣是因為到相同的農地打工,除了無法念書之外,真要說壞,就是在工作場所學到的集體抽菸惡習吧。但是,這4、5個學生倒是不會在學校抽,對於師長,他們還是尊重,所以在我看來,這群孩子還有救。

      這群國九生中,其中一位的班級我自他們八年級時就有任教。這個學生,就叫他甲生吧,家有8個小孩,他是長子,家長在我看來是耍賴型,因為他自七年級以來(也許國小就開始了),家長常常把他趕出家門,也不常供應食物,所以常睡在火車站、或是其他的公共場所。缺衣服缺食物,又不知道該找誰幫忙的情形下,甲生的生存方式就是「偷」和「說謊」,進出少年看守所數次,導致他們班的導師頭痛不已,還因為沒有清洗衣服與洗澡,身上常飄出一股氣味,因此班級人際關係不佳。猶記得八年級時,有次到他們班上課,他們班學生叫我不要理甲生,原因是因為他偷班上同學的PSP,之後因為拿出顯然不可能是自己買的PSP,而且與失竊PSP機號相同而被抓。我有個很叛逆的國中期,也曾因為家境不好而偷超商的東西被抓,所以對於因為家境差、又無法克制自己欲望而偷竊的國中生,一向抱持非常大的同情態度,這是我第一次注意這個經常在我課堂上睡覺的孩子(後來才知道,他是因為晚上沒有地方睡,所以早上的課堂成為最安全的睡覺場所)。班上那位情障生的家長也非常厭惡這個學生,因為她也曾看他可憐,給他吃住,但是甲生改不了偷竊的習慣,情障生家裡值錢的水晶不翼而飛,所以也就不資助了。而他兒子,基於老大性格,還是常常和甲生分享自己的晚飯,一起流浪街頭到深夜。

      有一天,情障生來找我談,說甲生又沒飯吃了,而情障生的媽媽最近扣錢扣的緊,甲生說又要去偷錢。我找甲生導師談,導師說她完全不相信甲生的話,請導師與家長溝通,導師說已溝通無數次但無效,且好心提醒我不要心軟被甲生騙。我當下面臨的難題是:該不該給錢吃飯?

      首先,基於以下三點:1.這是情障學生告訴我,而不是甲生告訴我的,我相信我們班的那位學生不至於對我說謊。2.與導師談過,我才知道甲生的真實家庭背景,所以在缺乏家庭奧援下,他會準備下手偷竊,可信度高。3.我覺得如果給100元,我有機會打破甲生「做壞事的循環」,所以即使知道機會不大,也可以做看看。其次,能讓班上的那位情障生有個好榜樣。第三,證明我還是個有用的人(急性心肌梗塞撿回一命後,我一直在思考老天沒有把我帶走的用意何在,我的用處在哪裡?)。我把甲生找來,告訴他我可以「借」你100元,何時歸還不重要,但是一定要答應我,不要再去偷錢吃飯了。截至目前為止,兩個月的時間裏,我已經借出千餘元。

      甲生上次模擬考成績出爐,我任教的社會科,他考了B+。班上的情障生找我聊天時,有意無意的說甲生的開鎖技術高超,所以每天騎的腳踏車都是「借」路邊的,騎一陣子後就會「還」回去,而且今天準備「換車」。我又很雞婆的把甲生叫來,請他不要再去偷腳踏車了,我以考的好為名,請他到捷安特買一台他想要的車子,6800元的中低價位腳踏車(我這輩子沒有騎過這麼好的車,唉...),第二天他就說停在家後門的腳踏車輪胎被人刺破(由此可知,他家有多顧人怨),我掏出一千元助他修車,要他把剩下的錢還我,但是結果可想而知,錢當然是肉包子打狗了。

      截至目前為止,甲生沒再偷過,也沒再抽菸了(至少是他本人一再保證),這點讓我覺得錢沒白花,但是本周三,他又來找我,說因為玩壞朋友的手機,需要賠償6000元,因為實在拿不出來,希望我幫忙解決。他家裡因為沒錢,所以從來沒幫過他,逼急了,他應該又會去偷竊。

      幫,還是不幫?各位看倌,您說呢?

      後記:這6000元我沒有出。這位學生在畢業前,向我討錢的頻率越來越高,有一天,他翹課未到校,我很憤怒,所以就不再答應他的餐費要求,之後一直到畢業,他視我如空氣。這應該算是教育失敗的例子吧?

( 心情隨筆校園筆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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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網址:https://classic-blog.udn.com/article/trackback.jsp?uid=ah5488&aid=53586698

 回應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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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4/18 07:30

真感謝有這麼好的老師。

請問甲生最主要需被支援的只有晚餐嗎?學區內或貴校裡這樣的大或小孩子多嗎?

立言(ah5488) 於 2016-04-19 05:00 回覆:
看到我的班級統計數字,應該不少吧?之後會陸續的把我遭遇的情形說出來,在溺愛與幫助的天平兩端走鋼索,常常讓人很為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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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4/18 02:42

學生借手機弄壞宜如何處理,最好跟校方相關單位請教,是否有前例可參考應注意事項?弄不好會涉及哪些法律問題?這樣你也好順便機會教育學生。使他心生警惕,不管這件事是真實過失、或是蓄意撒謊騙錢。

如果你這件事再沒好好謹慎處理,無論此事真假,都會造成他從此吃定你。你會有付不完的錢。麻煩事及他對你的智慧及意志考驗、對紀律權威及教育者尊嚴的挑戰,只會增加,不會減少。

從「他沒把修胎完的餘錢還你」,就可知道他在測試可否吃定你了。這件事也是不可容許的行事風格及人格教育錯誤,你應該在他修胎後應還你錢那天堅定的要他還餘錢,周旋到底。如果那時你不怕麻煩每個環節監督到底,他就會怕了你,不敢再搞類似事情。

你必須清楚向他傳達教育此事絕不容許打折的原因:不能因為別人有善意幫忙他,他反而軟土深掘。修胎完本就該主動老實把餘錢拿給老師,這表示他感激,有禮、尊敬你、當你是一回事、他還有良知、懂分寸(事實證明他沒做到還錢,這表示這一切都是他不具有的)。就算他缺錢吃飯或背後有何更困難棘手狀況需要你再掏錢支援,你也應該堅持要他不該違背你的意志(問題是當初你給千元時有義正辭嚴規範在先嗎?當初你應嚴正告知他,修車完,餘錢一定要還,應還不還,強佔據不屬於自己的財務,在法律上是犯了侵占罪。這將是你觀察他是否值得繼續幫忙的關鍵。由他自己證明他自己是否值得信任、是否值得尊重。如果他自己都要證明自己不值得尊重,就別怪老師為避免他繼續錯下去,以後只能狠下心不再幫忙他。最後應釘一段話在他心上:過去你素行不良,大家記憶裡都對你有壞印象,但這並不代表自己就要一直錯下去。你可以打破別人對你的既定印象,你有能力證明自己也可以是很棒的人,讓別人都驚訝他們自己錯看了你。你有責任向信任、尊重、珍惜、愛護自己的人明確證明,你自己是一個值得被尊重善待的人。ˋ並非沒錢吃飯的人一定人格低落,一定要遭受別人瞧不起或懷疑。ˊ你應該想:現在我只是窮學生,家裡又沒給我吃飯,所以比較需要社會善心幫忙關心而已,不代表我一定要當個讓人頭痛犯罪者,或沒人格、受輕視的人。說不定未來我出社會,因為人格端正做事讓人信賴,而能得到大家信任賞賜,工作會受肯定,人生也會活得很棒),自己擅自做主張扣下該還的餘錢。步驟絕不容省略,鐵著心堅持他一定要把餘錢恭敬奉上,告訴他,你這樣做沒當我一回事,那我也不必再把你這個人的存在當一回事。因為人是互相的。你想要別人怎麼對你,怎麼看你,決定權在你自己。如果做錯了,後果自己負責承擔,不要埋怨別人。自己選擇糟蹋別人的善意,用行為表現一再告訴別人自己是個不值得尊重的人,逼得別人一定要用最不好的方式來防範自己,就要歡喜做、甘願受。

你應該教育他有責任珍視自己的尊嚴及人格的建立。(你應花時間重新建立他的堅實正向人生觀,以確保他無論身處什麼險惡艱困環境,都堅持端正自律。這日後再談。)

你不應該怕麻煩,而且必須細究到底,為何他沒把錢還你,背後真正的原因細節。

當初這些若你都忽略沒做,也不必懊惱。你也可以告訴他,這是你默默在觀察他、並盡量給他保留尊嚴,希望採取較能維護他自尊的做法,給他保留空間自己覺察修正,不想讓他感覺太難堪或緊迫盯人。畢竟他是家中長子,也算是小大人了。但這並不代表他默不作聲、未經照會及許可,就把餘錢私自吞下侵占是對的。然後教他做人應有的道理及接物處事待人的禮貌,還有法治概念。

(下接3樓)

立言(ah5488) 於 2016-04-18 05:05 回覆:

深深感謝@的回覆,您提供了非常好的解決方式。

此事仍在進行中,我的處理方向和您所建議的大致上相同,手機是在幾個月前壞的,當時我還沒介入他的吃飯問題。至於費用我沒出,甲生家長上周五放學前有到校與甲生的導師晤談,結果要今天上班我才會知道。「給食物不給錢」的建議,我的難處是每天下午五點放學後,我的國小一年級兒子就在安親班等我接接回,到才藝班附近吃過飯後上才藝課,然後再回來接送我們班的一位邊緣學生去補習班上課(之所以邊緣,就是家長無力接送,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要擠出來空閒時間,我試過,很困難。所以雖然明知道最開始的時候,他空著肚子買菸與泡網咖,但是因為我會問情障生他把錢花在哪裡,他賴不掉錢的花費狀況,每次給錢時,我也會好好問他最近的生活,令我持續做下去的動力是,一直到送他腳踏車之後,我確定他已經不再抽菸,也不再偷竊,終於看起來像個「人」了。

我覺得他還有救,總之持續努力中。


@
2016/04/18 02:31

(上接4樓)

你因為擔心他沒飯吃而不斷給他錢,但我認為最好的做法,是不嫌麻煩,幫他帶食物,跟他約定放在哪,或請他來找你拿吃的,或帶他去吃飯,或預先把飯錢付給餐廳(現在有些店家願意配合愛心餐的預留,做法是~有善心人預先付錢買單一份或數份食物,店家逐一紀錄備捐數量,有需要的人去領取享用,有額度限定,也要登記核銷),餓時就去領餐,告訴他應該對店家與捐贈者,心存及表示感謝,並且絕不可再給店家添麻煩,叮囑店家無論如何絕不可拿錢幫忙他。你自己也不要再拿錢給他。因為他已有不良紀錄。很多顧家的家長是嚴格絕不給孩子一毛錢的,只照顧其所需。尤其他又是個跟一般小孩不一樣的人。你應防止他拿錢去買煙酒或毒品或泡在網咖電玩。讓他不愁有飯吃就好。也要讓他知道,你不是父母,沒義務給他錢。他應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別想日後老動腦筋編故事又弄壞什麼、惹上什麼麻煩,做為藉口來討錢。你要嚴厲警告他,如果這樣,這是犯詐欺罪。或者乾脆整理一下相關他犯的所有毛病,花一個完整的功夫,聞風不動,慢慢曉以大義,一一耐心分析羅列,那些他是犯了什麼罪,給他的認知建立一堂厚實的法治概念教育。如果必要,也可請里長配合演出,讓他知道,「里長手下有很多人,能從監視器上看到他,整個里的居民都能當里長眼線」。讓他心生警惕,不敢亂來。

當初修胎時,你應不嫌麻煩陪他去修車店。更有必要先釐清這是他故意自己刺的(好有藉口討錢嗎?),還是真的被別人惡意刺破?或是為了圓謊,而找人來配合演戲說謊?向里長或警察、附近住戶大樓、行車記錄器借調監視錄影,揪出惡意少年,和警察藉機會嚴正法治教育,這會讓相關的少年們都從此謹記在心,戒慎自律自己的行為。

總之就是要不嫌麻煩,切實讓「不應惡小而為之」這信念深植於心、滴水不漏被貫徹,甚至為了要達到效果,不惜花功夫研究相關手段智慧。

(下接2樓)


@
2016/04/18 02:12

若我會先懷疑:手機這麼易玩壞嗎?別怕麻煩,花時間磨出真相。請手機主人對質,是怎個玩壞?修到六千元?非要賠全新品?二手機可嗎?甲生敢跟你討六千元,對學生而言這已非小事,要請家長出面了解,你不可自己扛。(當初你獎勵送他六千元車,那是另回事,不能跟現這個他藉口捅出嘍子,要花六千元擺平的事,兩者混為一談,不可比照大方辦理)若家長不出面,你問手機主人打算如何。其實我擔心是甲生串通向你訛詐以獲得他想要的手機。

手機主人及家長可能會:

1.自認倒楣。

2.要送修費。(若手機主人是少年,且家長未出面,你就要像辦案一樣細心推敲每個環節。跟維修廠商仔細確認:送修人名、時間、原因、廠牌型號、損壞情況,現況已處理到哪個流程、何時估價回報、何時修好?最多可拖至何時付款?問這些問題目的在於,仔細釐清事情發生的真實性,是否事後為圓謊才故意弄壞送修?日期與事發時間是否矛盾?是否為圓謊而拿其他人故障機送修?單據?)

3.直接賠新機或舊機,或折合價款。

   (1)看甲生家長有無能力及誠意償還、是否有心幫甲生在健康、生活、學習及人格養成、自信、自尊心、紀律都更好,再看雙方家長是否彼此願意配合演雙簧。

若甲生家長確實經濟困難,手機主人家長也願意體諒困境而配合,那就分期還款,或改以累積扣抵的方式償還。分兩部分可折抵,一家長,二甲生;兩者只要更盡自己應盡責任,任何有助於甲生的優良表現,都可記點折抵欠款。目的在督促甲生家長更盡責照顧甲生,使他生活正常無憂、有利於守本分學習,希望藉此機會幫甲生盡量減少阻礙學習的生活壓力困境。只要家長對於甲生的基本所需, 三餐或課後照顧都正常,就可記加點折抵。

甲生在校內有各種學業、服公共勞務(千萬不要為你個人服務而記加點,這會讓你惹上麻煩,也會使你們關係更徇私複雜,使他產生各種心態錯覺,更不利於教育他)、幫同學,在校外有義舉佳行…好表現就給加點,可折抵欠款;若惡劣表現則記減點,減點會吃加點。

如此日積月累使他圭臬銘記於心,日常生活中做什麼都能有自覺「這是加點或減點的後果」,養成自律、對自己負責的行為模式。亦即讓他有榮辱感的差異,強化榮耀自我的表現。

藉機告知家長,過去因他們疏於照顧,造成甲生學習障礙及人格行為異化危機,你基於人道及協助學生正向成長的立場,而一再借錢給他吃飯。但手機這事給你警覺,擔心他日後動歪腦筋在老師身上討錢,這樣更不利於教育,所以不會再給錢。跟家長約定,若願意從此讓甲生一切正常生活,這筆錢若家長真的很困難就不用還。但你日後不會再如此,有副作用。若再發現甲生生活不正常,連飯都沒得吃,你會呈報主管機關,請社工介入,必要時以法律防止家長不負責任。讓他清楚認知,絕不可再耍賴對孩子不負責,否則政府公權力必介入,以維護兒童少年福利。如他表示礙難照辦,那你就請求其他助力介入。

(2)若甲生家長無誠意,或手機主人家長不想配合演出、一定要爭取權益時,請他申請協調。讓甲生及家長都知自己的行為或故意不負責,後面仍有法律約束制裁。要懂分寸,切不可擺爛或吃定別人。

4.雙方協定內容,可請律師作證擬定,加強法律制約效果。以免甲生及家長承襲耍賴作風。

必要時求助學校輔導單位、社工、兒童少年福利機構充當你的智囊團。


灣 叔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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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4/16 08:43

盡己之為忠,推己及人之為恕.

立言(ah5488) 於 2016-04-16 08:52 回覆:
感謝灣淑勉勵,但求盡己,無愧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