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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9/27 11:41:35瀏覽1353|回應0|推薦1 | |
書 名:蘇花道今昔 作 者:李瑞宗 出版機關:太魯閣國家公園管理處 出版年月: 92 年 精於地理書寫的傑出詩人伊麗莎白‧畢雪普( Elizabeth Bishop , 1911-1979 )認同大詩人奧登( W. H. Auden , 1907-1973 )所說「地理的重要性大於歷史 」,除了因為「地理關乎空間,是多向度的整體,有如從空中鳥瞰的地圖,沒有起始、中心和終點之分,有的是點和四周各點之間層出不窮的差異。」我們可以認知地理的優越性乃在於地理富於變化、地理也指向實存,當人將目光投注於每一道視線所及的線條時,在空間中辨識上下四方及自我的位置,世界就更有可能脫離抽象與蒙昧。 然而地理並非獨存的自然情狀,時間的向度及人的介入,都使得地理不可避免與歷史相互衝撞,甚且層疊成複雜、豐厚的人文景觀,從而建立起文化地理學的領土。從這個角度,不難想像當一處古道因著人事的變遷而在百年間歷經了更多回的疊層時,所謂的古道踏查,便可能是一回同時走在不同時空但相鄰交錯的旅程,與你迎面而遇的極可能是代代行經山徑,穿著不同、語音不同、交通方式不同的魂靈。 雖然北迴鐵路通車後,經蘇花公路的旅程大為縮短,蘇花道的內移與長隧道的增建也減縮了旅客觀看壯奇山海景觀的視線,在許多東部住民和西部旅客的心目中,只要提起蘇花公路,多少都還維持著一股傳奇的氛圍。清水斷崖、金馬號、大車隊等的印象還深印在集體記憶裡。事實上現稱的蘇花道路徑並非從一而終,其歷史地理積疊了清代同治年間後山北路、日據時大南澳道、沿岸理蕃道路、東海徒步道及自動車道的闢建,以及民國時期的改善、拓寬與內移等多期變遷。由古道達人 本書共五章,除第五章是踏查總結之後,為未來的旅者代擬的旅程規劃之外,其餘四章基本上是由近及遠,採回溯法敘述。第一章「藍天碧海,蘇花道上」,先敘述作者為踏查計畫初履行程,先後以搭乘鐵路、大有巴士和藍色公路(搭船)等不同方式,體會對蘇花一線不同的觀看,隨後即細說蘇花公路由四○年代開始的輝煌與擁擠到九○年代通行無阻卻進入失憶的一頁交通運輸史。 李瑞宗在這章中編組了金馬號引導前行的車隊的序列、公路局為金馬號旅遊寶島的宣傳、由單線通行管制制度到雙向通行,並踏勘了沿線由新澳至崇德十個行車隧道的變遷與現況,試圖先喚起讀者對蘇花道的記憶。其中一張五○年發行的綠色壹圓紙幣上印著當年位在著名的姑姑子斷崖的象鼻隧道的影像,以及四○年代公路局為金馬號旅遊寶島的宣傳單上所寫蘇澳至花蓮的廣告詞:「蘇花道上 懸崖壁立╱藍天碧海 車若騰雲」,最能鮮明繪出當時蘇花路上的盛況與特色。 第二章「三十一里臨海道」,由述說日據時期因軍事與移墾的需要,導出隘勇線的設立、臨海道的探勘、開闢。舉凡總督府理蕃政策由懷柔變為征討的源頭、官方與南澳蕃及太魯閣蕃的交涉、新城事件等衝突、臨海道開鑿之人力及損失、由東海徒步道演變為自行車道再拓寬為自動車道的經過、各主要跨溪橋粱的搭建、日本警部的自行車紀行、沿途景觀的描述、駐在所的位置等,都一一道來。 由日本官方的地理踏查測繪與隨後的軍警行動的聯結可知,對原住民而言,外人的踏查無疑是一種迫近的威脅,繪製地圖的科學行為,實為侵略戰爭的前導。但台灣踏查始祖森丑之助等的踏查,以其融合了博物學式鉅細靡遺的紀錄以及涉及身心的科學散文形式,確實也為後世台灣踏查者及深度旅行者立下了可貴的典範。李瑞宗本人自也是這一遺產的正統傳人。在敘述日方的踏查與臨海道的開發史之後,作者也規劃進行了一次踏查,循線上下定位日本理蕃道路、警用電話線及駐在所等遺跡。本書書名中的「今昔」之義,除了時間的先後之外,也是指作者以今證古的研究方法。 第三章「荒山無路,縋幽鑿險」,溯前到清代同治晚期後清朝經略台灣後山的歷程。依同樣的方法,本章非獨靜態的描述,而是藉助古史文獻與作者親身實地踏查,詳細比對、考證開路之始末、施工方法、路向、存廢、碑石之立毀、營盤之舊址、營制之規模、碉堡武備之配置、營造之形制與材料、兵勇與沿途蕃社之離合盟敵情形。對於文獻所載,作者一本踏查者的求實態度,有疑處存疑,無疑處亦證之以目之所見,足之所履,更隨時與遇見的釣客等看來常出沒當地的人相詢各種可能。 作者的踏查證明:各代舊路也並非是在前代舊路上的層疊利用而已,清代的後山北路的線路也不是現今大多大南澳居民仍誤認的大南澳路或東海徒步道。在追跡模擬羅大春部隊橫渡立霧溪一段,他遇見吸鐵砂的拾礦者以及撿拾漂流木的原住民,該原住民即充分運用各種水色、水波等水文徵象解說涉渡的訣竅,而李瑞宗等探查者果然孺子可教,一學便通,幾日內即應用新習得的民族(俗民)地理學,成功涉渡東澳、南澳、和平、和仁和三棧等蘇花道必須跨越的寬大溪流,在台灣探險史上也許也是一段創舉之作。有破有立,正是這段科學與人文探險相結合的成就。 第四章以「來去後山的人」說明蘇花道開闢前後的民族概況,溯源至同治前期蘇花道未開前的後山移墾趨向,包括 17 世紀中葉荷蘭人至後山尋金; 1825-1867 年間吳全等漢人的兩波移墾、擴展與衰退;平埔族葛瑪蘭人移入並發展為加禮宛社;以及 1868 年英國人侵墾大南澳事件等。作者也同時由地名史的角度探尋可能的民族關聯。例如他認為以當時移民的文化程度,花蓮舊稱「迴瀾」未免太雅,而懷疑其本意是否僅是「回蘭」(回返宜蘭)而已。又如伸長了山嶺突出太平洋而界分了東澳灣與南澳灣的烏石鼻在日治時曾名「洞霧角」( Dome Point ),一個美麗的譯名;鼓音、觀音、高峰等均來自泰雅語 go-on ,意為溪流。現今名為谷風的白來分,泰雅語 balihun ,意指門,山海交會之處,亦為山產與海上輸入貨品交易的所在,台語譯為八里岔,從前漢譯白來分,似乎另有所指。漢本為日語發音 hanbun ,意為一半,今日蘇澳至花蓮的北迴鐵路到此恰好是半途。今名和中並曾以壯麗斷崖享譽東洋的姑姑子,原為太魯閣族語 gugul ,指山的尾稜,日名グクシ( gugutsu ),台語曾譯為屈駒珠、牛窟等,都發生音轉義移的情形。今為富田的太巴塱,阿美族語為螃蟹,由舊名至漢名,自有滄溪變桑田的況味。至大濁水社曾名馬剌利亞社,因為該地瘧疾特別嚴重,則顯然是一種現代外來者觀看後山的命名。日人建設的計劃村落新城,後以征討太魯閣蕃受傷而死的日本總督佐久間馬太的雅號改名「研海」支廳。就像蘇花道串接了前後朝的開闢史一樣,此類地名史的探索,憑添了文化地理的重疊感,也讓遊人悠悠走進時光迴廊。 第五章「在未來的時光裡」,李瑞宗除今昔蘇花道為本,手繪清代史跡之旅、日治古蹟之旅、現代休閒之旅等導遊圖外,還不忘踏查導師的本色,親自踐行諸如到長春隧道附近的立霧溪淘金、到立霧溪口煮鹽參觀坂下的定置漁場、夜會南澳社的野鴨等深度玩樂之法。在這邊,細心的讀者不難發現,在多數開發派信徒意圖藉蘇花高速公路翻轉後山之際,作者的用心乃在於為保留後山之美而進行可能的深度旅行奠下基礎。更進一步,如果比較古今繪製地圖與踏查的目的,讀者又或許可以約略體會到本書的另一層意識:將戰爭征服暗暗轉換為現代休閒娛樂的。而這些轉向,都必須從實證及實踐出發才有可能─踏查者哲學的可貴,盡在於斯。 本書作者李瑞宗現為中原大學 李瑞宗對於書的編印也如同對待觀察對象一樣,每有成書,輒務求編印形式與內容的相諧與心識的別出。例如本書以軟精裝編印,設色典雅,內文選用諸多古舊文書、地圖、舊攝影、畫片、日治時期明信片、戳章,襯以今時踏查的照片、以及系統整理的里程、記事、地名等多種年表,還有附於開章以姑姑子象鼻隧道為圖的舊壹圓紙鈔實為書籤,和附於書末摺口的「東海巴士路線案內圖」及「蘇花道金昔對照圖」,讓本書在盎然的古意中,洋溢著創新的豐美。物超所值,是最簡單的評價。 李瑞宗的其他作品如《臺北植物園與清代欽差行台的新透視》 (林務局與南天出版)即被美學家詹偉雄一眼相中,推薦給台北書展基金會;《流放旅人的山徑─北坑溪古道大系》(雪霸國家公園管理處出版)被山界奉為經典;《菁藍百年》(基隆市文化局出版)以菁藍染布製作書封,以總收內頁的現代菁藍創作,教人目遇觸手,動心不已,與上述幾本書共同被行政院研考會先後薦選參加「2009 萊比錫書展」或「2009 法蘭克福書展」,呈現台灣之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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