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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9/18 16:00:50瀏覽1008|回應0|推薦2 | |
《世界第一・臺灣樟腦》為國立台灣歷史博物館「台灣博物館系統叢書」中第2本發行面市的圖書。該系統叢書的前1本為《世紀臺博・近代臺灣》,為台灣博物館發展的論述合輯,由陳其南、戴寶村、王志弘、黃士娟分別撰寫的前四篇特別對日治時期博物館與統治的關係,各由帝國想像、啟蒙與現代性、空間與權力等面向加以論述,陳碧琳與林崇熙的後二篇,則放眼當代博物館系統的發展與願景,多少有寄望將博物館(學)的存在本身由政治回歸文化與科學的意趣─或者說,暗藏了為博館(學)的文明地位爭取自主空間與權力的用心。無論各篇作者所持角度為何,該書的出版見證了博物館及博物館學在導入現代化的歷程中扮演的重要角色,就台灣史知識而言,無疑是一部重要的文獻。而為博物館爭取自主空間,亦即為多年來被遍在的政治權力、商業體制以及無知盲動所浸染壓抑的文化場域爭取發聲,該叢書即具有另一種普遍而崇高的意義,非徒為臺博館尋求定位而已。 《世界第一・臺灣樟腦》1書除了為作者戴寶村1人獨立完成而與《世紀臺博・近代臺灣》不同外,其優異的編印風格及質感也延續前1本書,令人觸手發燙,眼睛發亮。細讀本書,讀者可以發現作者對台灣樟腦產業的發展,更多是從社會與產業的關聯面切入,並特別突顯族群墾殖扮演的角色。例如作者首先說明台灣地名常見之「份」,即是一地樟腦鍋之份數。其次,本書也清楚交待:從清代開始的樟腦產業開墾因深入山林,原漢衝突即隨之發生,而清代至日據也都有當權者利用原住民部落間的矛盾協助開樟者。再者,樟腦開墾也與客家人的移墾相關,因開樟所需人力泰半由耐勞耐操的客家人承擔,而墾樟區之拓展,客家人亦隨之而至,或者反過來說,早期客家人之移墾,有一部分係隨著拓展樟腦事業的需要而遷轉。故本書的論述亦照明了客家學和原住民學的一個面向。 只是本書也有一些可資商榷的地方。例如台灣開墾樟腦的主力係由民而官,不管是清代或日據時期,樟腦事業都被收歸國有,而以專賣特許制度辦理,但作者對清日兩代的專賣制度的態度多少些不同,書中對清朝的專賣多視之為「官商勾結」,對日據時期的專賣則較傾向於讚許其為籌措台灣總督府財源之必要,而少談總督府只許給日本人墾樟的特權,於生產方式則強調蒸溜技術的改進,對勞工的作業及社會面向則少呈現。實際上,清代的「官商勾結」開樟模式也是國家財政考量優先的產物,就動機與官方專賣特許民間開採的模式言,與日據時期並沒有兩樣。如此本書於前者從現象面批判其「腐敗」,於後者則專從動機面為殖民開樟事業的開展圓說。而且日據時期因開樟更甚,在「現代性」的大旗之下,腦丁的勞力付出與勞資關係是否有顯著改善,本書未加談論。前後期兩相對照,所述不免有所輕重。 還可以注意到的是,本書的開樟事業史論,始於清代,盛於日據,對於二戰後國民政府接收期,只談了台灣樟腦工廠的收歇與文建會收編僅存的倉庫建築為台灣博物館系統乙節,對這段近二十年間台灣樟腦事業與相關的社會經濟面向則幾乎一筆略過,顯然又是詳略不同。推敲其故,可能是未取得國民政府時期的相關檔案所致,或者是作者出身日本歷史研究體系,長於近代文獻之整理與詮釋,對更近的政府檔案與行政事實的掌握則著力有限。另一可能是因日本撤出台灣後,台灣樟腦事業已呈水枯源節的局面,於經濟、社會的重要性都已不值一提。然對於完整的台灣樟腦史而言,卻少當代文獻及田野調查的部分,不無遺憾。尤其是目前的時間點回推,理應仍有少部分日據及國民政府時期的腦丁、樟腦業經營者及政府部門管理者存世,如能有相關的口述採訪,當能補充讀者對台灣樟腦史有更貼近實務的認知。 另外,因有開採之利的樟樹非得有數十年的壽命不為功,腦商所伐者俱是寶貴的大樹。本書雖提到日據時期開發樟樹苗圃的規劃,但更多仍是由現代化產業及產業發展的面向給予提點,其後來的發展是否有所接續?還有清日兩代開樟規模的漸增,對台灣山林生態的衝擊,顯然不可忽視,而該衝擊究竟到什麼程度?本書或許是限於篇幅及作者專長,未曾由環保生態角度論及,這部分也還有待後日其他專家再加補充。 無論如何,本書所整理呈現的台灣樟腦產業史本身,雖非學術開疆上的第一,但已是集成之作,也是台灣史最佳讀物之一,所照明的面向也都值得瞭解,應予肯定。從產業史看,《世界第一・臺灣樟腦》1書再次證明產業史的整理是政府出版品的強項特色之一。從博物館史看,本書與「台灣博物館系統叢書」其他作品都是博物館學發展到更高階段的產物,也殷殷期待系統叢書其餘八冊能儘早孵出,以饗世人。讀此書時,我同時也向長輩請教一些腦丁當年生活情形,如此邊讀邊聊,彷彿在台灣低海拔山林踏查了一趟,所收芬多精之多,不在話下。 附: 屏東教育大學中文系黃文車助理教授的專著《日治時期台灣閩南歌謠研究》裡提到日治時期的期刊《台灣警察協會雜誌》之〈台灣の民謠〉一篇載有一首〈腦丁之歌〉,實為六首,前二首為閩南歌謠,後四首為客家歌謠。因主題所限,黃教授書裡僅錄前二首閩南歌謠的部分,可供此處參考: 格腦的人即無空,畫烏擦白驚死人。就捧燒水一大桶,洗洗沒輸親娘夫。 想要格腦恰樂暢,暝日食飽在山中。雙手擔跛雙腳踜,憶著錢銀辜不將。 黃教授解說云:「此歌唱出製作腦丁工人的無暝無日工作的忙碌情況,日日都在山林間工作,雙手雙足都要勞動,但是只要想到趁錢,勞苦也是不得已的事!〈腦丁之歌〉雖然罕見,但其卻紀錄了日治時期台灣的製樟工業,以及台灣人為求生活不得不離鄉入林拼命工作的一幕景象,頗有其價值!」 但考察歌謠裡的調性,此二首腦丁之歌反映的另一面卻是腦丁在山中工作苦中作樂或自得其樂的樂天態度。第一首前半講工作時灰頭土臉,滿身黑白像鬼一般,後半講燒水洗澡後又是活龍一條,「不輸娘親夫」多少還有點山民之間挑逗戲謔的口吻!第二首後半雖然表示為錢無奈入山做苦工,但前半反映腦丁基本上仍是葛天氏之民一派! 有趣吧!只可惜該書未錄另四首,不知又反映了腦丁的哪些生活面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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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事評論|媒體出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