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 2006/11/02 11:58:52瀏覽813｜回應0｜推薦3 | |
| 狹小而封閉的空間裡，無形的恐懼壓力更加壯大，整個人貼在緊閉電梯門前的阿倫，已經開始失神地呆立著，然而，跌坐在地面的洋子，卻在這樣的氛圍中，沈靜地注視著眼前的變化。
洋子知道這是自己的缺點。她常常會思索探究某些事理到完全忽略周遭的情境狀態，若是在平時，這種分析能力可使幫助她的學業與事業，但處在危機之中，這種沈迷可能會讓她失去生命。 「怪物……」 彷彿聽見阿倫的喃喃囈語，躺在地上的「怪物」冷冷地瞅了他一眼，那無情的視線，就像利刃一般，逼得阿倫直打冷顫，劇烈的抖動，使得處在他身前的洋子，忍不住同情起他來了。 那種眼神……還真嚇人……幸好不是對我…… 念頭才轉至此，洋子突然覺得不對勁。 「怪物」會有「差別待遇」嗎？他會知道誰在罵他？他會討厭人說他是「怪物」？ 此時，「怪物」用手撐起身軀，坐了起來，卻在挺直身軀後，將自己的右手伸在眼前，彷彿發現了什麼不對勁般地瞪大了眼睛，瞧著，然後，握拳、張開手掌、再緊緊地握住拳頭。那種樣子，很像是在測試自己新生的神經系統，但也很像是對自己剛長出來的手感到不滿，因為，距離他不到半公尺的洋子，看到一絲嘲諷般的笑容，緩緩地浮現在他的嘴角。 「怪物」會「笑」嗎？ 笑，不一定受意識的控制，但，這「基本的大腦反應」是由邊緣系統產生的，一般的僵屍或是怪物，大多只剩下基本掌管基本生理欲求的腦幹部分，他們不應該會感到高興、喜悅、恐懼、厭惡才對…… 洋子的思緒還沒有釐清，「怪物」已經伸手將自己左手的衣袖扯了下來，由於他右手的袖子早在之前便不知去向，現在扯下左邊的袖子，便等於將身上的長袖工作服變成無袖背心一般，露出結實的二頭肌。 這是為了「對稱」嗎？ 洋子感到越來越迷惑。對稱、協調等體認，應該是建立在個體的主觀美感意識上，而眼前的活動體，居然會注意到自己的外觀，而且，他撕裂衣袖的動作，顯然不只是為了要讓自己的著裝更「對稱」而已，被扯下來的袖子，又被分出一小段棉帶，熟練地扭成一條長長的細繩，然後，纏繞在他那四散的長髮上。 「停了？」 就在洋子專注於眼前的現象時，身後的阿倫突然大叫起來： 「快點！快點放我出去！」 洋子這才發現，電梯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止下降，而阿倫正扯著悽慘的喉嚨，垂打著電梯門，尖叫著： 「快點放我出去！我不要跟怪物在一起！我不要死……」 門，如阿倫的願，緩緩開啟。 洋子轉過頭，眼睛在那越來越大的門縫與「怪物」間遊移著，她知道，只要門開到足夠一人衝出去的時候，阿倫一定會立刻側身擠離開這裡，而這時，飢渴的「怪物」一定會馬上攻擊自己，問題是，她對前方這個看似正常的人是否是「怪物」，已經產生了相當的疑惑。 對了，那個時候…… 她想起了在醫院裡，大衛為了幫她搶救護身符，空手撲向火堆，雖然只是小小的火苗，但應該也有燒燙到手，可是，自己後來在看大衛的手時，卻發現他的手掌完好無瑕，沒有半粒水泡，更沒有任何傷口。當時情況危急，並沒有機會讓洋子詢問或深思，而現在…… 洋子決定試一試。 「大衛？」 在她開口的同時，阿倫已經衝出電梯，沒命似地跑出這狹隘的空間，而眼前活動的個體似乎沒有追上去的打算，一腳屈膝、一腳伸直地坐著，冷冷地望著離去的阿倫，以及洋子。 「妳不逃？」 哪有……怪物會這樣講話的？ 在那熟悉的聲音進入耳朵的一刻，洋子以為自己已經流盡的淚水再度泉湧而上，她一邊搖著頭，一邊用手輕拭去溢滿雙頰的淚珠。 「妳──」一瞬間，大衛露出了古怪的神色，但隨即恢復成往常那般漠然的面孔，盯著她，說： 「不怕我殺了妳？」 洋子再度搖了搖頭，然後，笑了。 她知道大衛的疑惑。正常人看見「非常事」一定都會感到恐懼，尤其他們剛才還處在各種怪物林立的空間裡，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引發一連串無謂的想像，所以，阿倫那種驚恐應該是很正常人的反應，相對而言，她這樣毫無畏懼的狀態才是奇怪的。 「……」 洋子看見大衛臉上的肌肉跳了一下，彷彿遇見了什麼怪事般，然後，迅速地起身、往自己所在的方向移動，屈膝，跪著將左手撐在她的右耳邊，逼近，將右手舉在自己面前，用低沈而帶有磁性的嗓音說著： 「妳看見我的手了？」 「嗯，」洋子毫不遲疑地點點頭，「斷了，又長出來了。」 她明白大衛手臂「再生」的速度非常人能及，但，這又怎樣？對洋子而言，一個「人」算不算是「人」，並不是根據他的「生理狀態」來判定的，而是根據他的「心智狀態」來決定的，這是她很早以前就已經下了的定論。 咦？我為什麼有這樣的想法？ 洋子突然對於自己為什麼會有「人類是什麼」的念頭感到奇怪，彷彿以前有某件事情觸動過她的思緒，而這個思緒背後似乎充滿了恐怖的氣息，陡然間，洋子顫了一下。 看見洋子的反應，大衛臉上浮起一種詭異的獰笑，跟著，將右手輕抓在洋子纖細的脖子上，用一種威脅般的語氣說： 「我餓了。」 對喔，再生需要大量的能量…… 大衛的話語讓洋子脫離那股不知名的陰霾，她這才發現，那隻掐住自己的手，正凍結在喉間，彷彿要殺了自己當作食物一般；不過，她知道，如果大衛要掐死自己，根本不必做這些多餘的動作！ 「那個……」洋子已經摸到了剛才被阿倫弄掉到身旁的餅乾，撿起，送到大衛面前，「給你吃。」 詫異在大衛的眼睛閃過，但飢腸轆轆的身軀似乎沒給他太多的選擇，他立刻取走洋子拿的「北海道牛奶餅乾」，轉身，背對的洋子，猛吃了起來。 好可愛…… 洋子直覺認為大衛背對自己是因為害羞，忍不住笑了出來，即使看到大衛惡狠狠地斜眼瞪著她，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就是不會感到恐懼。 對了！要去救亞里莎姊姊她們…… 她趕緊將丟得到處都是的物品一一撿回背包中，然後，再從包包裡側的密袋中拿出一把瑞士小刀，那是她決定離開安布雷拉時所買的。 「給你用。」 已經吃完餅乾的大衛，回頭，看見那把小小的武器，再看一眼空空如也的工具袋，彷彿嘆口氣般地別過頭，站起身，順勢抄走洋子手中的小刀。 眼看大衛就要走出電梯，洋子緊張地一手抓住了他的衣服，一手往上指著： 「亞里莎姊姊……」 「在上面？」 「嗯。」 「怎麼上去？」 「電梯……」 大衛的問題讓洋子一楞。她這才注意到，一般的電梯都有的「上」「下」按鈕，並不存在於自己所在的空間裡。 難道，上下是由另一個地方控制的？ 大衛似乎也有同樣的看法，靜靜地看了洋子半晌，然後開口道： 「妳在這裡等，我去找開關。」 我又要等待嗎？ 洋子知道大衛是為了自己好，笨手笨腳又沒有武器的她，簡直就像是個超級拖油瓶，只會惹麻煩，可是，她不想再一直等待別人的幫助，她希望自己也能夠做某些事情，即使那些事情是多麼地微不足道！ 「不！」她抓住大衛的手握得更緊了，「一起！」 剎那間，大衛的上衣發出了「嘶」的一聲，原本被槍打了個洞的地方，裂痕更大了。 「啊……」洋子羞愧地放開了手，「對不起……」 看了看自己沾滿血跡與越來越破爛的衣服，大衛依舊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只是轉過身，往電梯口前方直直的走道上邁步，就在洋子覺得自己什麼都搞砸了的時候，回頭說： 「走吧。」 太好了…… 就這麼一句簡單的話，讓喜悅充滿洋子的內心，她趕緊起身，半走半跑地跟上大衛。 才走沒多久，原本一直線的通道出現了變化，變成了左、前、右的分岔路，而每一個分岔路的盡頭似乎都還有分岔路，整個白色的空間宛如棋盤似地交錯出許多通道。 該往哪裡呢？ 洋子不斷地來回張望，最後發現了右邊通道的遠方，似乎躺了好幾具屍體。 大衛好像也同時注意到了這個情形，毫不遲疑地往右走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嗎？ 洋子直覺上認為那裡一定有什麼怪物會出現，進電梯前阿倫講的「獵人」還沒在腦海中成形，但隱隱的擔憂卻已經上身，不過，她明白大衛的選擇應該是對的，一咬牙，便緊緊地跟了過去。 好安靜…… 進入繁雜的通道後，靜謐的空間裡，卻聽不太到大衛和洋子兩人的腳步聲。 為什麼呢？ 洋子低下了頭，用力地在地上踏了兩下，仍然沒什麼聲音出現，她便明白這是地板的特殊材質造成的。 啊……屍體…… 隨著步伐的前行，一種淡淡的血腥味緩緩地鑽入鼻腔黏膜，映入洋子眼簾的死者，已經可以清楚地看出身上有三道一組的銳利傷痕，跟進電梯前倒地的研究員一模一樣！ 「獵人……」 洋子很想將從阿倫那裡聽到的話語轉述給大衛，但不知怎麼開口的她，說出來的只剩下單字。 此時，又到了一個分岔口，大衛想都沒有想，就直直地朝著屍體最多的左邊前進，卻在踏出去沒幾步，便被一個正面衝過來的黑影侵襲！ 「大衛！」 在洋子尖叫的瞬間，大衛已經側過身，閃開第一道利爪的刺擊！然而，對方並不想給大衛太多的時間閃避，另一隻充滿了紅色肉瘤的利爪立刻揮過去，逼得大衛屈膝一滾，同時，用牙齒扳開瑞士小刀。 襲擊大衛的獵人比他那185公分高的個子還多出一個頭，雄壯威武的身材在這狹小的走道中顯得有點擁擠，雖然那在牆上留下三道裂痕的爪子令人怵目驚心，但大衛冷靜的表情絲毫沒有改變，再一個翻身，直接鑽入怪物的腹前，迅速地刺入。 「嗚──」 獵人似乎不甘願就這樣被殺，一記強而有力的劈砍垂直落下，但此時大衛已經抽刀，往後一躍，躲開。 我……要想辦法…… 站在岔路的洋子不知所措地看著怪物和大衛的對壘，她知道大衛沒有趁隙離去，全然是因為自己還杵在這裡不動，可是，她實在是不知道自己現在能幫什麼忙。 利爪再度撲向大衛，劃過水泥牆的慘烈震盪震得整個通道的電燈幾乎崩解，在大衛翻滾躲開爪吻時，洋子發現通道上方的電線因為利爪的劈砍，已經掉垂到半空中。 對了，如果用電…… 正當洋子為自己可能可以幫上忙的點子感到高興時，剛避開過怪物衝刺的大衛居然望向自己這裡，睜大了眼睛，叫道： 「危險！」 啊？ 反應慢半拍的洋子很快地就感到一陣噁心的風逼了過來，她還來不及動作，那腥風的主人居然跳過了她，衝向大衛！ 這是怎麼回事？ 洋子呆呆地望著被前後夾攻的大衛，那四道駭人的利爪不斷地攪著邪風劈向他，而壅塞的空間並不容許大衛做太多地閃躲動作，就在兩道穿刺即將接觸大衛身體的時候，「碰」地一聲響起！ 誰……開的槍？ 儘管洋子腦中充滿了疑問，但由於來者對付的是獵人，不是大衛，她直覺認為這個人應該是來幫她們的，便目不轉睛地望著大衛那裡的戰情。只見那隻獵人腦袋一開花，大衛便一腳踩向那墜落中的軀體，反身刺向另一隻逼近的獵人眼睛，然後，在尖利的攻擊來襲前，往後空翻。 碰！ 槍聲再度響起，這次對準的是那失去視力的怪物額間，只見那宛如巨大青蛙般的頭顱凹陷下去，然後，便「啪」地倒下。 洋子這才回頭，想跟來人說聲謝謝。 咦？ 進入洋子視線範圍的人，是一個有著灰白頭髮、雙下巴的中年人，還瞄著前方的老式來福槍，身上已有幾處不小的刮痕，而他圓滾滾的臉上雖然戴著和藹的笑容，但髮梢間斑斑的血跡，顯示他至少經過一場腥風血雨般的惡鬥。 大衛一回頭，便睜大了眼睛，詫異地望著這個正在重新裝填子彈的男人，詢問般地說道： 「傑克？」 此時，洋子已經看見那被利爪刮過的黑色防彈，正不爭氣地掛在傑克的胸前，草綠色的野戰服裝顯得有些凌亂，而那左手臂上綁著一條滲出鮮血的繃帶…… 「不！」 在洋子尖叫的瞬間，傑克已經開槍，將毫無防備的大衛前胸，貫穿！ 受到如此嚴重的槍擊，大衛整個人不支地跪了下去，咬著牙，彷彿在忍受痛楚般地，用手撐著牆壁想站起來的軀體，然後，頭一抬，先是以不可置信的表情瞪著傑克，隨即換上了一種令人寒心的笑容。 「再補一槍！」 洋子正想衝向大衛那裡，卻發現自己在瞬間已經被傑克的臂膀扣住脖子，動彈不得，而此時，一股熟悉的聲音在前方不遠處出現，洋子濛上淚水的眼睛看不清楚面前的景象，卻分得出來那是她父親的好友──萊安博士。 「打腦袋！快點！」萊安博士無視於洋子的悲戚，用命令般的語氣持續說：「別讓他有機會復原！」 碰！ 在煙硝味瀰漫在空氣的時刻，洋子覺得自己的心碎了，隨著無言的淚珠崩解在這無情的空間裡，她好想大聲罵人，但傷慟卻隨著痛苦的顫抖不斷地抽搐著、攪動著。 「兩樣東西都送來了，」傑克冷冷地對著萊安博士說著：「你可以讓大衛醒過來了吧？」 兩樣東西？「大衛」？ 雖然痛楚的情緒已經淹沒了洋子的身軀，但卻沒有阻斷她的分析能力。不管是不是要替大衛報仇，洋子都知道，手無縛雞之力的她，只能靜靜地聽著事件的發展，然後，默默地等待機會。 「你兒子的事情等一下就辦，」站在走道盡頭的萊安博士揮了揮手，像是招呼洋子過去一般，「傑克，放開洋子吧！」 「你不怕她亂跑？」 傑克挾持著洋子的手臂沒有放鬆的意思，緊緊的壓迫著讓她覺得呼吸困難。 「不會的，對不對？」迎上來萊安博士似乎沒有注意到洋子的難過，堆起了和藹的笑容說道： 「洋子，我是為了替妳父親報仇，才請傑克斃了這個怪物的。」 |
|
| ( 創作｜連載小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