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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6/09 11:46:30瀏覽79|回應0|推薦1 | |
托尼抱著他的貓貓縮在病房的角落。
大男孩用力張著嘴,試圖凶狠的表情嚇退在場的每一個大人。 口水、淚水和鼻涕從他的下巴上交織成黏糊糊的一團,他的凶狠並不讓人感到畏懼,而是讓人覺得滑稽。 滑稽中又透出刻骨的無助。 望著屏幕上那張五官全都扭曲到一起的臉,顧為經歎了口氣。 他想起樹懶先生給他讀《小王子》的時候,曾經和自己說過。 過去老歐洲培養繼承人,教她們如何展露出的所謂的精英貴族的“氣質”修養。 很重要的一個練習訣竅就是不要在臉上表現出生氣、恐懼、凶狠這樣的情緒。 能永遠保持著對一切事物都感到提不起精神倦怠的樣子的人,比口袋裡叮當作響的金幣的人更讓人感覺到深不可測。 被冒犯了的國王應該平靜且從容的悄悄抓住復仇的劍柄,拔劍生死也面不改色。 炸炸呼呼的破口大罵是泥腿子才會做的事情。 奧匈帝國的伊麗莎白王后在日內瓦被街邊突然跳出來的刺客用磨尖的銼刀捅入身體的時候。 文獻記載裡,茜茜公主中在人世間所留下的最後一句話也只是很平靜的問道:“先生,請問您有什麽事麽?” 一個生活中把憤怒輕易寫在臉上的家夥,說明他通常無法對四周環境做出任何改變,只能訴諸於最無能為力的情感表達。 張牙舞爪就是弱小的他對生活最無能為力的反抗。 若是張牙舞爪代表著人對生活的無能為力。 那麽咬人簡直便是將“無能為力”這個概念發展到了讓人絕望的地步了。 就算強大如拳王泰森。 當他站在96年拳擊台上節節敗退,被打急了跳上去一口咬在對手耳朵上的時候,所讓電視機前的觀眾感受到的也不是野獸般的狂野和凶猛,而是落魄英雄的滄桑和無奈。 無論是拳台即將落敗的泰森,還是抱著貓咪的托尼。 除了嘴裡的堅硬的牙齒。 他們再也沒有其他東西能夠用來守護自己所珍視的東西。 顧為經覺得如果有一天他要以“無助而絕望的靈魂”為主題,畫一幅畫,此時的托尼簡直是再好不過的現成題材。 他的無助甚至都根本沒人關心。 插畫家的助理在慌忙的給被咬的醫生賠禮道歉,有人在抱著譏笑的心思看熱鬧,有的人叫嚷著實在不行就讓托尼把艾米抱回去算了。 連簡·阿諾也被兒子突然這麽一出給整煩了。 當年還只是中年人模樣的插畫大師,厲聲命令他不要再鬧了,快點把艾米交給醫生。 阿旺的呲牙咧嘴尚且能把布稻小朋友嚇的一屁股坐到地上。 托尼的呲牙咧嘴卻無法嚇退這間病房裡任何一個人。 即使嚇到了又有什麽用呢? 想要把艾米從這個大孩子身邊帶走的並不是那個遭受了無妄之災的獸醫,而是死神。 死亡是一切生靈最不可違抗的偉力。 他可以一口叼在醫生的胳膊上,卻不能一口叼在死神的咽喉上。 托尼也許是聽不懂大家的話,也許單純的是被嚇到了。 一顆顆淚水一連串的從他的面頰上流下來,眼睛紅腫的像是兩隻大桃子。 “喵。” 貓貓搖籃裡的艾米輕輕喵了一聲。 貓咪的叫聲打破了托尼和那些大人之間的對峙。 鏡頭裡,男孩懷中那隻瘦骨嶙峋的貓尾巴輕輕的晃了一下。 “艾米?” 藍子的貓咪搖晃一下腦袋,用前爪支撐起身體,看上去她似乎想要和以往一樣跳上他的肩膀或者腦袋。 但是她虛弱了,又失敗的跌回了籃子裡。 托尼小心的把貓咪搖籃端到眼前,從口袋裡取出一根凍乾羊奶棒試圖喂給艾米。 艾米腦袋轉了轉,嗅了嗅,然後伸出舌頭。 她並沒舔那根羊奶食棒,而是輕輕的溫柔的舔著托尼的臉頰。 一下,兩下,三下。 成串的眼淚從托尼的眼角流下,又被貓貓舔走。 寵物病房裡慢慢的安靜了下來,獸醫們驚訝的看著那一幕。 艾米換成人類,現在已經是躺在ICU裡渾身插滿管子的臨終病人了。 幾個月以前它大腦裡的瘤子已經壓迫神經影響到了艾米的視力。 換句話說。 她是一隻瞎貓。 剛剛艾米一直躺在搖籃裡雕塑一下不動一下,醫生們甚至都覺得艾米已經陷入昏迷狀態了。 真是一個難以被科學解讀的事情! 艾米的動作還可以解釋為這隻貓應該是靠著殘存的嗅覺,聞出了主人的味道。 可是她為什麽要舔眼淚而非奶棒? 貓咪確實是一種會哭的動物,然而那也只是淚腺被刺激後的應激反應。奶棒是食物,眼淚在貓咪的世界觀裡應該只是含鹽的水分一樣的東西。 沒人知道為什麽。 那隻貓貓就這麽輕輕舔著他的臉頰,舔掉了托尼的淚水。 “喵。” 艾米輕輕喵了一聲。 “喵。”托尼也輕輕喵了一聲。 他們兩個像是做完了最後的道別。 艾米縮回了舌頭,尾巴輕輕放在身邊,再也不動了。 攝像鏡頭裡。 醫生最後抱走貓咪搖籃的動作很小心很輕柔,剛剛那一幕竟然有一種讓人難以克制屏住呼吸的沉重而肅穆。 每一個看到這樣場景的人,心中都像是壓了一大塊石頭。 他們理應見慣了愛寵人士和動物之間的生離死別。 寵物醫院的收費很貴,能到這裡來的客戶往往寵物對他們來說基本上就像是一名正式的家庭成員。 主人哭的像是自家親生孩子去世的狗爸貓媽們,每月醫生都能碰上一兩個。 可剛剛的某一瞬間。 他們真的恍惚中誤以為有一個人類般情感豐沛的靈魂附著在了貓貓搖籃裡的折耳貓的軀體上。 那不是一隻貓在告別他的主人,倒像是母親在告別他的孩子。他們之間情感鏈接牢固的難以理解。 托尼就靜悄悄的坐在一邊的椅子上。 簡·阿諾拉著他的兒子的手。 托尼不吵不鬧,不哭不笑,失焦的眼神被抽離了某種神彩。 似乎和分離的不光是艾米,還有他靈魂的一部分。 顧為經關上了IPAD屏幕,緩緩的吐氣,想要把胸腹之間的壓抑感覺都從喉嚨中吐出。 眼前的這則叫做“愛的儀式”的視頻,比想象的寵物去世的過程,要更加沉重的多。 悲傷如實質的霧氣一樣彌漫在顧為經的四周。 對於顧為經來說,這種悲傷只是基於同理心共情而產生的很輕飄飄的難受感,可是在那個叫托尼的自閉症患者心中,這種霧氣又在此後的二十余年裡,凝固成為他心房四周與世間隔絕的帷幔。 心靈的防線比鐵水鑄成的壁壘更加難以逾越。 顧為經坐在畫室的角落處。 他靜靜的思考著。 想要在這層壁壘上鑽出一個足夠讓心理醫生通行道路出來。那套插畫的穿透力必須達到一個前所未有的地步才可以。 而顧為經不知道自己是否和適把以這幅照片為主體的插畫,加入到他的備選插畫集之中。 這種悲傷的情感傳透力強度或許是夠了。 但是難道再經歷這樣不願回首的一幕,對托尼來說是一件好事情麽? 顧為經有點把握不好其中的尺度。 “我有一個問題,想要谘詢您的意見。面對無力承受的痛苦回憶——逃避是否是更明智的選擇?” 糾結了一刻鍾。 顧為經決定求助他心目中更有智慧的人。 他選中了這個視頻,並連同他的繪畫想法一起發給了樹懶先生,征詢對方的意見。 “我應該怎麽畫?” 良久,手機上多出了樹懶先生發來的三句話。 “歷史上最有名的心理學家之一卡爾·榮格說,逃避是一種人類本能的保護反應,回憶的痛苦會將人從裡到外的摧毀,所以人們會想盡辦法,用各種荒謬的理由,來避免面對自己的靈魂,這是我們的自我保護機制——這句話通常被心理醫生用來安撫面對喪夫、喪父而陷入抑鬱症的人群。” 幾秒鍾後,新的內容刷新。 “但是,榮格還說過另一句話——只有直面靈魂的人,才會覺醒。” “偵探貓女士,我有一個不錯的想法。” —— ---------------------------------------------- 但是整幅畫的背景氣氛一點也不敷衍而呆板。 亮點是背景——明明實拍照片裡的背景只是純白的群山,在偵探貓的筆下,描繪的氣質華美瑰麗的如腓特烈大帝的宮庭夜宴圖。 雪山漂亮的如同童話裡的仙宮。 白色的飄雪在空氣中凝結出的花紋和阿爾卑斯山腳下,歐洲中南部四季常春的山毛櫸、椴樹與挪威楓的不同葉片,都被油畫刀塗抹的纖毫畢現。 托尼的側臉正對著太陽。 偵探貓所選取的繪畫角度下,天空和群山都變得扁平了,陽光從不同角度照射到了樹葉上,創造了一種閃爍不定的奇景。 “棒啊。” 她所表現出的油畫刀對於環境的精妙刻畫能力,搔到了風景畫大師博格斯心中的癢處。 看得老頭高潮迭起,爽的不行。 他口中嘖嘖讚歎。 這份用刀的細膩程度為底子,打磨打磨,專門往自然風光畫專項發展也是一個好苗子! “童話般的場景,如夢似幻,光影搖曳。她給同樣的色彩賦予了不同的意義。”簡·阿諾微微頷首。 他認為,畫稿裡真正有趣的是對光的處理。 雪地像是一片聚焦著天空夕陽的鏡子,紅色的日頭映著地面呈現出粉撲撲的獨特質感。 細看下去。 偵探貓依然大量的使用了個鎘橙色作為畫布上的主題色。 同樣的顏色。 不同光線下不同明度完全表現出了不同的效果。 《焚屍爐》裡的燃燒的熾烈火焰,明明是足以將一切湮滅的高溫,隻讓觀眾們感到冷到了骨髓之中。 現在這幅畫裡,雪地上淺淡的、流淌著的粉橙色的光線。 偵探貓分明畫的是雪地,依舊能讓觀眾們感受到一種從屏幕裡溢散而出的暖洋洋的氛圍。 鎘橙色在雪地上不斷的匯聚凝結,最後凝聚在托尼的腳下。 本該是漆黑的影子的地方,形成了一隻燃燒著的靈動著的貓咪幻影。 觀眾乍看上去會以為那不是影子,而是一隻貓咪匍匐在他的腳下。 “我大概明白她的想法,有趣……很少見的處理……太少見了。” 博格斯教授眉頭微擰。 油畫題材。 但凡有人物出現的畫作,重點永遠是人,也只能是人物。 優秀的人物肖像畫,應該主動引導觀眾們的視覺焦點始終停留在人像的面部乃至人像的眼瞳上。 旁者皆是雜波。 若是環境太過複雜,人物太過單薄,畫作的觀感就會讓觀眾感覺主次不定,喧賓奪主。 博格斯教授的《艾米》,畫作的主體始終是貓。 以至於,他所有作品裡,托尼都只出現了部分身體。 髮際線下露出的一雙眼睛,推皮球的一隻胳膊……這麽做的目的就是為了防止人物和貓眯打架,爭奪觀眾的注意力。 然而, 這張畫作的主體明顯是托尼,繪畫重點卻是人物周圍的環境,就不符合教科書式的美術哲學。 在無關緊要的繪畫細節上用力過猛,是美院裡初接觸肖像畫的學生們常犯的經典錯誤之一。 博格斯教授見過的有不知多少。 他之所以在口中喃喃自語,就是因為,眼前偵探貓有違常理的繪畫思路,表現效果並不差。 更準確的形容。 就這張畫稿的表現力來講。 與其說它繁簡無緒,人物和景物的氣氛塑造割裂,不如說……偵探貓的處理很有東方情調。 也很有古風。 這牽扯到西方美術史上,對於油畫人物塑造的理念的分野。 美術史上人們談到荷蘭的畫家和美術風格,便會提到“兩個梵(van)。” 荷蘭歷史上誕生的最知名的畫家無疑是梵·高,但論對美術發展的深遠影響力,也許五百年前的同鄉梵·韋德會更勝一籌。 韋德是西方繪畫史上第一個把豐富的面部表情添加到油畫作品人物形象上的人,被譽為情感的表達大師。 因為社會理念、宗教傳統,繪畫流派以及一些雜七雜八的原因。 在韋德出現以前,無論是康平、還是學界冠以油畫發明人稱呼的揚·艾克。 他們一個個固然技藝精湛,才華橫溢。 但是觀察中世紀晚期的繪畫作品,無一例外會有一個共通點,垂死的耶穌、博愛的聖母瑪利亞,狡猾的猶大……這些人物一個個在畫布上全都是面無表情的。 這倒與東方人物畫裡講究的“寶相莊嚴”有異曲同工的所在。 人物所有的或喜或悲。 中世紀晚期1400年左右的畫家們,全部都是用環境光影的變化,色彩的表達,面部的陰影,凝望的眼神和體態動作來替代表現。 而非五官上簡單的哭與笑。 宗教題材的藝術造像這麽處理,在世界范圍內早期都很常見。 這是一種神秘化的哲學處理。 不同的神明或者佛陀坐在蓮花台上神色肅穆,面容沉靜,祂們四周的空間環境內,則有龍象互搏,地獄烈火,極樂淨土的種種景象。 以平靜的表情,映照出萬千大小世界。 因此, 其實甚至有一些激進的觀點認為。 西方畫派的作品意境不如東方畫派,就和韋德開始側重於面部表情的描繪,從而因此“走了捷徑”有關。 眼前偵探貓的作品,就很有中世紀第一代油畫畫家創作習慣的風格。 畫稿上托尼物理意義上的身體在空洞的站在雪地中,魂魄的精髓卻融入了四周的環境中。 魂魄在腳下的貓咪影子之上。 過去的幾個世紀裡,西方油畫界已經極少再采用這麽“古雅”的畫法了。 畢竟將人物情感表達融入環境細節,和莫娜小姐那張被酒井太太批評的《自畫像》之間的微小界限,很難把握。 通常情況下,玩這套“靈魂精髓在人物之外”的美術效果還並不如老老實實的去描摹人物的五官。 然而此時此地。 搭配上托尼這個呆呆的自閉症患者,卻是出乎意料的合適。 “這畫,禪味也足啊!影子在佛學裡,是因果映照的緣法。莫非,偵探貓也專門研究過東方的佛教壁畫?” 博格斯教授雙目放光。 這位美國居士以為找到了一位同樣熱愛禪修的道友。 實際上。 老教授有點解讀過度,把這件事想的太複雜。 顧為經創造這套畫稿的時候,確實一定程度上受到了曹老筆下《禮佛護法圖》的佛教藝術的影響。 但更多的建議卻是伊蓮娜小姐給的。 畫稿所描繪的並非佛教因果輪回的世界觀。 讓一個四十年的有智力障礙的自閉症,明白轉世這種觀念,還是太複雜。 伊蓮娜小姐希望偵探貓描繪一個簡單的代際傳承的人生觀。 用更簡單的說法來解釋。 從創作構思的開始,偵探貓的畫稿就不是博格斯教授的《艾米》那樣,隱含著複雜禪機的宗教說教畫。 它只是一套用來教會一個失去親人的大小孩,如何勇敢的走出來的家庭親子畫。 這套畫稿最重要的作品是那張《焚屍爐》。 它用烈焰讓托尼勇敢的直面靈魂中的苦難。 從這個轉折點開始,剩下的作品則只是一個不斷在面對現實後,堅強的走出來的過程。 父母是孩子的影子,孩子是父母精神的延續,家族的繼承者。 姨媽離世前曾和安娜說。 每當你念起伊蓮娜這個名字,過往一千年裡所有的祖先和家人,都在呼聲與你同在。 生育和傳宗接代是一個家庭,一個姓氏乃至人類這個種族通向永生的基因“魔法”。 就這一點上。 無論是東夏的儒家世界觀,西方的天主教亦或者清教徒式的世界觀,並無任何本質上的不同。 樹懶先生直接將貓咪當成了一個母親的形象來處理。 艾米永遠不會再次活過來。 世界上也不會有另外一隻貓,能代替那隻從小陪伴到大的蘇格蘭折耳貓在托尼心中的地位。 但是。 只要過往記憶仍然在他的心中鮮豔如昔,艾米始終就在你的旁邊陪著你。你永不孤獨。 你依然可以大膽的勇敢的去愛這個世界。 明白了作品想要傳達什麽樣的理念,剩下的情節構圖設計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樹懶先生給顧為經提了幾個創作建議做為參考。 可以在托尼腳下形成貓咪的影子,也可以讓托尼站在鏡子前,鏡子裡反射出艾米的樣子。 還有類似的選取翡翠湖邊的照片,用蕩漾的水波反射出折耳貓的形象,也很直觀。 顧為經斟酌後選取了第一種畫法。 僅僅只是因為水波和鏡面,各種空間反射想要寫實實在是太複雜了,是寫實類油畫作品裡最難處理幾種光照條件之一。 還是貓咪影子來的簡單直接。 經歷跌宕起伏的做過山車一樣的賞析過程之後,會客廳裡的觀眾們都有些累了。 大家沉默的看著屏幕上最後七張畫稿依次滑過。 靜靜的體會著偵探貓筆下流露出的珍貴的寧靜而溫馨的情緒。 阿爾卑斯山腳下的托尼、羅馬咖啡店裡的托尼、翡翠湖遊船上的托尼……這些年,老先生帶著兒子走南闖北,四處散心。 無論四周的景色,如何的優美如畫。 畫稿上的托尼永遠都用空洞的目光凝視著遠方,呆呆愣愣的看著地平線與天空交匯處的邊際線。 他執著著等待著人群中會鑽出一隻溫柔的折耳貓,對他輕輕喵叫一聲,像媽媽般憐惜舔舔他的耳朵。 這隻貓已經永遠不會來了。 但是畫稿上的托尼只要低下頭去,凝視自己的影子,就會發現無論春夏秋冬、天南海北。 永遠都有一隻貓咪形狀的影子,靜靜的趴在他的腳邊。 每一張畫稿裡的托尼的外表都非常的簡單粗陋,甚至有幾張畫稿裡,他已經被省略成了一團模糊光影的無面人。 唯有那隻燃燒的貓,越發的靈動鮮活。 “設計的實在太美了,真溫馨。” 多愁善感的安雅女士輕輕用指尖擦了擦濕潤的眼角,用重感冒一樣的鼻聲說道:“我錯怪了偵探貓,她一定是一個非常有愛心的姑娘。” “也不知道這幅畫的名字叫什麽?和博格斯教授一樣,都叫《艾米》就很好。” “《潘多拉》。”金醫生開口。 “嗯?” “這套畫稿是偵探貓的經紀人取的名字,樹懶先生說,如果這套畫稿效果好的話,就可以叫做《潘多拉》。” 潘多拉。 古希臘神話傳說中打開世間一切悲痛之盒的女人。 金安慶博士曾經莫名奇妙,到底出於什麽樣的惡趣味,才會把一套畫給自閉症兒童的畫稿,叫做這個名字。 看到最後這幾張畫稿的時候。 他漸漸明白了樹懶先生的深意。 潘多拉魔盒裡隱藏著世界上一切傷痛與創傷的盒子。 它在神話的設定中,盒子裡不僅包含了瘟疫、疾病、災禍這類天災,也包含可友情、愛情,親情等諸多會讓人受傷的欲望。 諸神之王宙斯認為,真正至高的痛苦,恰恰是由愛為基礎,生離死別轉化而來的。 所以“懂得愛”——便是這位奧林匹斯聖山上的君主,給予人世間的懲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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