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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7/16 07:15:09瀏覽237|回應0|推薦3 | |
傍晚,風精靈部落為我們舉辦了類似慶祝會的東西,他們升起營火、唱歌跳舞、烹煮佳餚。整個過程有點苦中作樂的感覺,大家快樂歸快樂,仍在途中提起不少關於戰爭的事,歌曲也多在祈求和平。 慶祝會高潮之處,飀莎婆婆唱起講述銀之風英雄希絲彌亞和路理彌亞的歌,那是非常華麗有氣勢的進行曲,兩人驍勇善戰的身影透過音符被刻畫得活靈活現。 「血染的大地,狼煙覆沒晨曦,銀色雙刃劃破初曉,舞刀之姿如此閃耀。水族的陣旗,詛咒的雨滴,破風之下全盤皆掃,過目空山劍氣環繞──」 族人告訴我,風族目前所在的這塊西大陸本來是水族和風族共有,各據一方,千年來各種紛爭不斷,直到大戰終於爆發,兩族都想把彼此趕盡殺絕。那時大預言沒有現世,所以戰場上最耀眼的不是手無神器的傳人,而是他兩個英勇的護衛兄妹。 「屍橫遍野,此情此景誰願目見?友情不滅,祈願之聲感動上天。風水方歇,遙聞水舞幕起山巔──」 戰場的另一頭,也就是水族陣營,還有另一位英雄存在。這位英雄並不以戰技著稱,但傳言他才是平息整場大戰的最大功臣。他是銀之風兄妹的秘密摯友,直到他因故殞落在沙場上前,他來回在兩個陣營間奔波,試圖遊說眾人停戰。 「──垂淚壯烈魂靈,安眠後熄滅戰火的黎明。」 戰爭最後以風族勝利收場,但念在水族英雄的犧牲和努力,風族給了戰敗方最大限度的幫助,讓他們能在非常良好的狀況下遷居至杳無人煙的東大陸北方。 據說在整個事件中,兄妹與他的友情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要不是他們,水族今日的樣貌大概會很糟,說不定得流浪許久才得以安居。 「不算完美的故事,但這就是歷史,能有這樣的結局算是非常難得。」薩斯坐到我旁邊來,輕拍我的肩膀:「我知道妳想到了妳們和那位傳人……泠安的事。從早上所見看來,我認為他還沒失去所有人性,他還惦記與妳們相處的過去。」 「……我自己都不是那麼肯定了。」的確,他離去前的嘆息代表他沒有變成徹頭徹尾的反叛魁儡,不過想起他與斬夜對峙到殺死她的每個畫面,我不禁懷疑起實現理念的可能性。 真的能帶他「回來」嗎?我們的友情可遠不如三位傳奇人物堅定。 「這樣好了,我們來比賽,再次遇到朋友之前,誰先迷惘誰就輸了,絕對不要再對未來有所遲疑。」薩斯說著對我伸出手。 照顧我們整個隊伍應該已經相當辛苦,他還有心力來關心我們的內心狀況,更何況他自己應該也有相同的迷惘才對……怎麼能辜負他這樣的用心呢? 「好,就這麼說定。」我們握手立下約定。 「那現下還有另一件事要解決,我早先有跟其他人說過,默雖然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他的病情拖下去也不好。」他見我大概是沒問題了,轉口談起關於我們旅途的重要安排:「既然妳要離隊去找賢者,我在想我們可以先動身前往水族的領地,那裡的醫療資源是一等一。」 西大陸上不是沒有聯盟的醫療分部駐紮,但考慮到或許就在我們耽擱的這段時間,還未種下七之花的水族區域會發生什麼意外,有些人先過去會比較好。 「我知道了。」 確定決議後薩斯又回去說要照顧默,真的是辛苦他這個大哥哥了。 「玩得高興嗎?希絲彌亞。」這回換剛唱完歌的飀莎婆婆湊上來,那首進行曲這麼激烈,她仍臉不紅氣不喘,「我還沒有機會跟妳好好說上話……早些時候的話主要是對路理彌亞說,妳得注意的比他更多。」 從銀之風遺址回來後,我其實早就有心理準備,這位資深的歌者肯定還要交待我這年輕後輩許多事情,不過老爹很快就推我去休息了,才會拖到現在。 「教妳幻界聖曲的人是羅雅對吧?這孩子還真是做對了一件事。」她的臉上浮出微笑,「我知道紋章的記憶有這首歌,傳人們也能過耳不忘,不過有些事情不透過某人教導是難以領會的,想必她也好好鍛練過妳的歌喉了吧?儀式時的歌聲我都聽在耳裡,唱得不錯,不會輸給羅碧。」 我看著營火對面正和族人說著話的羅雅老師,她在我身上付出相當多辛勞。 她仰頭望向夜空:「妳知道創世神彌音大人為什麼要選擇歌曲作為創世的途徑嗎?其餘六種元素也有各自特殊的能力,拿那些當作媒介並不壞,他卻獨獨選上風族的歌聲和樂曲。」 坦白說我還真的從沒想過,當初只對於一首歌就能創世時覺得很驚訝,沒有再想得更深。 「這是我的猜測,但我想,歌曲是最能觸動人心的事物,即使不由風的子民來歌唱,那些不帶力量卻蘊含感情的聲音,才擁有真正的『力量』。妳瞧,不只我們,世界各地不都有屬於他們的民謠?我聽說創界也是如此。」她握住我的手,「永遠不要輕視這份力量,希絲彌亞,只會唱歌的種族並不軟弱。」 「風是善變的,但長久下來我們也有我們的堅持,如同每個季節固有的風向不會改變,要固執堅守一個信念,我們不會輸給土族。」金黃色的雙眼中閃著灼熱的光,飀莎婆婆的眼神一點都不顯老,「妳作為銀之風和人類的孩子而誕生,本質卻比誰都接近風本身。不僅是因為妳所得到的紋章,妳就是風的孩子,是風的子民。」 山谷裡颳起陣陣強風,就像在應和她的話語,連風之殤都有些反應,散發出些微熱度。 「很快妳又要踏上旅程,面對自身的預言是非常困難的事情,無論是聽取前抑或聽取後皆有挑戰與煎熬在等待,這時萬萬不可忘本,不管預言說了什麼,妳依然還是妳,記得這句話。」她低下頭,用充滿力量的聲音說道:「僅願風神指引妳,在每個茫然的路口,妳都不會失去方向。」 『風會一直陪伴著妳,不論何時何地。』 我聽見了許久以前聽過的,風的聲音。 婆婆搖搖頭,掏出手帕擦乾我的眼角:「好啦,擦擦眼淚,有兩個比我更有資格跟妳交談的人在等呢。」 「我們怎麼能跟您比呢?飀莎大人。」一對夫妻從她身後走過來,我一眼就看出他們是誰,趕緊站起身。 「您、您們是……」我結結巴巴地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對方。 「不用緊張,這不是我們初次見面,我們也只是想看看妳而已。」女性握住我刻有紋章的左手,「妳真的跟希娜長得很像,然而氣息卻更像羅碧。」 「真的跟羅碧很像。」男性伸出左手輕拍我的頭,那隻手上有著跟我一模一樣的紋章。 他們是紗迦納夫婦,羅雅老師和羅碧的父母。 我說不出話,他們是因為紋章失去了孩子的人,而我帶著他們孩子的紋章出現,我該說什麼?我能說什麼? 「連容易不知所措這點都像,難怪羅雅說妳是她教過資質最好、卻最令她難以開口稱讚的學生。她說,要是妳被稱讚後的反應跟羅碧一樣,她可能會當場哭出來呢。」紗迦納夫人笑著放開了我的手,「妳還這麼幼小,覺得難以面對這種情況也是理所當然的,我們不會為難妳,只是想拜託妳一件事,說完我們就會離開。」 「請妳代替羅碧做她沒能做到的事,」紗迦納先生深沉地看著我,說道:「請妳好好活下去,好嗎?」 我忽然意識到,羅碧走上戰場的前夜,這兩人也曾跟她說過類似的話,羅碧一定是笑著回答了。 所以我勾起笑容,回道:「我一定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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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薩斯按照計畫準備與我之外的傳人一同前往水精靈部落,這次完全沒有當地人隨行。擁有水精靈血統、又在那裡教過泠安幾年劍術的班導被老爹和兩個朋友扣下,四個大人全都要跟著我到賢者的所在地。 「喂喂,這不對了吧,你們要對咲風同學過度保護也不是這樣!」班導理所當然發出抗議,「東大陸那邊比較危險耶,炎之狂狼可以以一擋百,不需要多我這個護衛!」 老爹搖搖頭:「水精靈部落開放直接傳送,傳人們到了那裡肯定不會被怠慢,反而是我們這裡需要你,你是這裡唯一去過賢者居地的人。」 咦? 「當年是我陪師父去的,其實妳也有跟著,只是妳把師父去世前的記憶全忘了。」班導哭喪著臉回答我滿臉的疑問,並轉頭看向他的搭檔:「那你們又是為什麼要扣留我?」 「根據狄先生所說,前往目的地的途中會經過『那個地方』,你最好跟我們再去一次。」頌麥爾主任雙手抱胸,跟老爹的態度同樣不容許對方拒絕,「想確認一些事情。」 「我就是不想經過那個地方,要不是這樣水精靈那邊我一點都不想回去!」 每次不管班導怎麼推拖,總是抗議無效,所以我乾脆就不理大人這邊了。回過頭來,只剩下伊潔造訪過水精靈族地,她正處於不知所措的狀態。 「其實上次去不過是一、兩年前而已,為什麼我覺得這麼遙遠……」她細碎地嘀咕著,她跟泠安互相造訪過對方的家鄉幾次,那裡肯定是有著兩人快樂回憶的地方,此刻卻變得像是要去揭傷疤似的,她會有這種反應也正常。 「沒問題的,大不了妳就把那裡當成『另一個種七之花的地方』,不要想太多。」我把雙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試圖安撫她。 「小咲……好吧,我會努力。」她給了我一個撒嬌似的擁抱:「路上小心喔!我們在那邊等妳。」 「嗯,你們也一樣,小心點。」 道別過後,我們踏上不同的傳送陣法,暫時分道揚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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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者居住的地方想當然耳是不可能直接傳送過去的,我們移動到某個點後,接下來都要靠徒步前進。 「這裡是……?」看清週遭景物的我不禁睜大雙眼,就算是在有什麼都不奇怪的幻界也算是一番難得的景致了! 這是座森林,不過形成森林的並不是普通樹木,而是水晶!水晶樹結水晶果、開水晶花,視線所及之處全都是色彩繽紛的水晶,還好今天天氣不太好,要不然太陽照下來,可怕的反射可真要叫人瞎了眼。 「水晶綠林?」貓女老師似乎也沒有料到我們會來這,顯得有些驚訝。 「幻界大部份的水晶都從這裡出產,還好現在不是開採季節,要不然肯定擠滿開採人員。」班導對毫無頭緒的我解釋。 「走吧,我們沒空耽擱。」老爹收起導引方向的工具,邁步向前走。 一時之間沒有人說話,我想這是解決我眾多問題之一的好時機,於是我趁著這段空檔提問:「爸,你好像知道關於那個開竅者集團的事情,你跟他們有什麼關係嗎?」 老爹皺起眉頭,猶疑幾秒鐘:「算是有一點點關係吧……很久以前,我還在維多利亞念書的時候,他們曾經邀我加入。」 他談起那段過往,當年他還沒被稱作「炎之狂狼」,只是個行為囂張、喜歡惹是生非的問題學生,不論同學或老師都不喜歡他,斷定他遲早會走上偏路。 這時自稱「銅爆」的另一位問題學生開始接近他,慫恿他一起鬧件大事,然後順理成章地離開學校,加入他們開竅者偉大的組織「宿命」。待不住學校的年輕人怎麼可能放過這大好機會?反正身邊的所有人都差不多放棄他了,乾脆大幹一場後遠走高飛,這聽上去簡直帥呆了。 不料,銅爆所謂的「大事」竟然是激怒校長的聖獸炎狼。趁主人出差洽公,他們破壞校長室的門扉,對札魯拳打腳踢、拉扯牠的毛髮。札魯也不是年輕幼崽,學生對牠來說不過是沒長好的弱小生物,所以並沒有太大反應,誰知道這置之不理的結果讓他們變本加厲,終於踩到牠的底線。 失控暴走的炎狼大肆破壞學校,學生與老師受傷無數,兩名罪魁禍首卻早就躲起來,憑他們的能力要不被發現並非難事。 銅爆看著這片混亂,非常開心,他拉著共犯說差不多該跑了,以免被抓住,對方卻不為所動。 十五歲的老爹反悔了,他不想看見他的胡鬧造成如此巨大的傷害,他終於理解自己正在做什麼樣的一件壞事,現在不回頭,那就真的要像那些老師說的一樣「走偏」了。 「回過神來時,我已經衝了出去,和札魯展開那場知名的搏鬥,因此被掛上『炎之狂狼』的名號。不知道該不該算是因禍得福,我從此得到炎狼的能力,也不再做出會令老師同學反感的事。」老爹眨眨眼,瞳孔中的閃過一絲火光,「我事後向萊茵校長自首,不但獲得校長的原諒,甚至教導我如何掌握炎狼之力,實在是心胸寬大。」 「原來事情的始末是這樣。」班導似乎也是第一次聽見這段過往,「那個『銅爆』之後怎麼了呢?」 「他應該是在我制服札魯時逃掉了,現在或許在開竅者集團裡。」 班導最後的疑問接通我腦袋裡的某種開關:「等等,爸,銅爆也有得到炎狼之力嗎?」 「我想可能有,最初惹怒札魯後,他跟炎狼也搏鬥了一陣子……雖然效果肯定比我弱,但後來他的氣息的確有產生變化。」 「那我們有見過他!」就在旅程的第一站,那個放火燒長春森林的開竅者,肯定就是銅爆,從那傢伙的話中還可以得知他知道老爹的事。 老爹聽完我的話後沉重地點點頭:「下次碰到他一定要小心,就像我說過的,他以看人受苦為樂,個性非常危險。」 我是希望最好不要有下次,但我們跟開竅者集團的交鋒是不可避免了,幸好他似乎還會怕火之紋章,起碼炎能夠壓制他。 「下面的注意頭頂!」忽然一個蒼老的聲音打斷我們談話,幾顆水晶隨著這聲警告掉落下來。 「這個聲音是……!」三位教師不約而同地抬頭,班導率先大喊:「安斯老師!」 「唉呀,你們怎麼會在這?」身材修長的白鬍老人爬下水晶樹,他推推老花眼鏡,像是在確認自己沒看錯:「凱莉、頌麥爾、坦伊和……嗯?這個孩子該不會是希娜的女兒吧?」 「是的,您沒認錯。」班導畢恭畢敬地說,隨即轉向老爹和我:「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嵐斯洛學院教師資歷最深的老師──安斯‧米那爾瓦,他的教學科目範圍很廣,野外求生、陣法、水晶學、歷史……等他都教過,我和師父都曾經是他的學生。」 「今年是他的休假研究年,在這裡深研水晶,開學時我有提過。」主任補充。 安斯發出嘆息:「時間過得真快,想當年你和希娜都只是小毛頭,轉眼間她女兒都這麼大了。那麼,想必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炎之狂狼?我還記得你們在維嵐大賽上的戰鬥,精采萬分。」 「那只是不足掛齒的名號而已。」老爹和他握了握手。 「所以你們到底是來這偏僻的地方做什麼呢?葬魂丘三人組、炎之狂狼,希娜的女兒還頂著傳人的身份……這個陣仗一定不是來採水晶的,我離群索居的這半年外面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班導大致解釋戰爭再起的經過,以及我們正準備去找賢者求取預言,安斯老師也知道嵐斯洛密室的存在。 「怪不得最近水晶的生長狀況不太好,大地的哀號會直接反映在上面。」他了然地說,「既然現在的情勢如此緊張,我也不該管什麼休假研究年了,居然連學校遭到攻擊都不知道,我得馬上回去找艾隆亞校長看看能幫上什麼忙。」 「校長從紀念日以來便非常忙碌,有您的幫助他會輕鬆許多。」主任說著語氣裡有點心虛的感覺,他身為主任卻放棄校務選擇跟著搭檔,雖然不能說完全錯誤,但無法避免罪惡感的滋生。 「在臨去以前……」安斯老師把視線放到我身上,更準確來說,他是在看著我的隨身背袋:「妳袋子裡面裝的是什麼寶石?」 「寶石?」我翻開背袋,裡面唯一符合描述的東西只有塔吉善送我的東西,「這顆鎮定石怎麼了嗎?」 「我的老天爺,那才不是什麼鎮定石,那是土族的鎮魂寶!」他小心翼翼地將石頭接過去仔細翻看:「全世界不會超過五個,是非常非常珍貴的礦物,不管是誰給妳的,那個人甚至細心地加上重重封印陣,以免裡頭過強的土元素能量被發現……不過終究瞞不過研究水晶多年的我。」 欸!?塔吉善之前明明就說陣鎖術士有很多這東西的!全世界不會超過五個,那分明就比鑽石還珍貴了好嗎!? 還有,我不相信塔吉善的封印藏得過穆修,同樣身為傳人我知道我們對於元素有多敏感,換句話說穆修根本就是看著他們的族寶被給出去也不發一語,我說無口屬性不是這樣堅持的吧!? 「總之這是個好東西,小心收著不要掉了,你們的旅行聽上去什麼都有可能發生,說不定什麼時候能用上。」安斯老師囑咐道,「那我走了,你們自己注意點。」 他說完便快步離去,好像真的很急著要去找校長。 之後我跟大人們說明拿到這塊鎮魂寶的來龍去脈,他們都同意我應該先收著,反正現在也不可能還回去,頂多到時候問穆修看看要怎麼辦。 旅程在這段插曲後安然繼續,直到下午我們接近那個地方,腳步才稍微放慢。 未來仍充滿未知,鎮魂寶的用途僅僅是其中之一,對我尤其如此。 然而,當我意識到這些,已經是最後的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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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 經過數小時的累積,厚實的雲層終於擠出水滴,將雨水散落大地。 天空變得更加陰暗,冬天的寒冷也被突顯出來,彷彿預示著我們即將看到的畫面。 越過水晶綠林緊接著的是很普通的樹林,這場雨在我們進入樹林後三小時開始下起,貓女老師眨眼間就在每個人身上加好避雨陣法,不過這種時候,誰都不會在意自己有沒有被淋濕。 大家都只是盯著眼前的景象。 那是塊焦黑的土地,被廣大的森林包圍起來,卻一點生命跡象都沒有,徒留滿滿的死亡氣息與哀傷,沉重到令人喘不過氣,光是待在這裡就想掉淚。 「轉眼間都過十三年了,依然還是這副模樣。」主任嘆口氣,向前方伸出手,一隻白色蝴蝶由他的掌心飛出,方進入那片領域便立刻化為粉塵。 「嗚……」貓女老師將臉埋入掌心,肩膀不斷顫抖,「對不起,我以為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想到這麼多這麼多的夥伴在這裡……」 「沒什麼好忍的,凱莉,任何心理準備都沒辦法完全抵禦我們在那麼多年前親眼目睹的一切。」班導往前站了一步,「當初跟我同小隊的人是你們,我真的很幸運。」 這裡是葬魂丘,如同它被授予的名字,曾葬送過數不清的英靈。 因為班導的名聲實在太誇張,從聯盟鑑定完血緣後不久我就問了泠安「葬魂丘三人組」的由來。我那時還不太清楚黑靈戰爭的始末,但泠安簡潔的解說也足夠令我感到吃驚。 ──「五千多人的縱隊,四千人死亡,近一千人重傷,僅三人輕傷。那三個人就是葬魂丘三人組。」 跟創界近代隨便一場戰役的死亡人數比起來,這或許根本不算什麼,但是在以元素力量戰鬥且人口又相當稀少的這裡,這是非常可觀的人數。 「所以,當時跟我們一起站在戰場上的,果然是『你』嗎?」主任輕聲問道,「其他人都說你是在師父死後才產生變化,但並不是如此,對吧?」 「這就是你跟凱莉想確認的事情?」班導沒有回頭,話語中帶著笑意,「最初跟你們相遇的是『我』沒錯。羅碧剛走沒幾個月,狀況很不穩定,幾乎只要一上戰場『我』就會出現,因為『他』是個玻璃娃娃,承受不住戰爭帶來的失去。」 「師父成為最後也是最大的失去,因此往後十二年幾乎都是『你』……原來如此。」主任垂下眼簾。 「其實沒必要分得這麼清楚啦,我們畢竟還是同一個人。」班導回過身子,臉上掛著爽朗的笑容,「『他』只是比較喜歡賴床,不過總有一天還是得醒。」 這瞬間,我在主任和貓女老師的雙眼中讀到恐懼,我明白他們在害怕什麼,如果哪天那個『他』真的醒了,與他們相處十二年的這個人是不是會消失呢? 恐怕在那天到來以前,這個問題都是無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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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