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泡芙出生前,常常有人問我和小包名字決定了沒有. 我們兩夫妻總是打哈哈,對外一律說因為要取中英法都能用的名字,兩個人沒辦法達成共識,所以遲遲還沒決定. 大家聽到這樣的答案,也就不會再追問. 實際上,我們兩個從開始想名字以來,就多少有了底,只是沒有正式決定而已,決定以後,則是堅持寶寶出生以後才能說.

這個讓我們兩個有志一同的名字就是Nina.

幾年前寫"保密來來來"的時候,懷孕生子還離我很遠,那些名字只是想了好玩,等到肚子裡真的有了寶寶,我的想法已經和當年有所不同. 我想幫寶寶取個簡單大方,又有特殊意義的名字,而不是光從寶寶命名大全裡挑一個好聽的. 我翻了一些英法文的名字書,也上網看近年流行的名字,原先想取偏法文的名字,卻被小包打了回票 -- 他堅持要取個說中英法文的親友都能輕易發音的名字,不要太獨特太花俏,免得小孩將來上學被同學取笑(他有切身之痛!).

我把找得到想得到的可能名字都寫下來,發現所有名字裡只有Nina有特別的意義 -- 小時候爸爸從美墨邊境做生意回來,學了一點西班牙文. 西班牙文裡的"小女孩"聽起來像台語罵髒話,叫做"恁娘",爸爸經常半親暱半開玩笑的叫我"恁娘". 外人不知道大概以為這位爸爸沒有家教,對為未成年女兒爆粗口. 我被叫"恁娘"叫到大,十九歲去加拿大蒙特婁上法文班,認識了墨西哥朋友Paola,才從她那裡學到"恁娘"的寫法原來是nina. 除了國台語都能發音(雖然台語可能引起誤會),在歐洲多年,對一些歐洲語言有粗略了解,我知道很多國家都有Nina這個名字,這完全符合我們想要的"國際化"名字.      

起初我問小包他覺得Nina怎麼樣,他不置可否的說還可以,如果我喜歡就用這個名字. 我看他對寶寶名字不是很積極,對我提出的一些名字不是打回票,就是一副妳喜歡就好的樣子,實在不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歡Nina這名字. 幫小孩取名這麼件大事,我不想單獨做決定,只好叫他自己想想看,或者提議別的名字. 就這樣,取名的事一直拖著沒有結論,每次我問他有什麼想法,他就說: "我不知道......Nina不錯啊!" 我聽了以為他有認真想過,然而每次他都接著說: "妳喜歡就好!" 聽到後面這句話,我就洩了氣,這位準爸爸還是沒做功課嘛!   

我喜歡Nina這個名字,除了意指肚子裡的寶寶永遠是爸媽的小女孩(它在義大利語也是小女孩的意思),它在不同的語言裡有不同的意思,比如俄文是"美麗",波斯文是"美好",印度文是"漂亮的眼睛",而古希臘文是"花". 此外,它的拼法和英文的nine接近,小泡芙的預產期正是九月. (後來小泡芙沒挑爸媽偏好的17日,自己挑了19日出來,又多了一個九.)

想來想去,這名字都是唯一的選項,但是好像還少了點讓我和小包下定決心的臨門一腳. 到了七月,我們照例去包爸包媽在小島上的房子度假,途經巴黎探望小包哥哥嫂嫂,和他們剛出生的兒子Simon. 包哥包嫂在寶寶出生前也對名字十分保密,怕的是一旦在寶寶出生前公布名字,身邊親友會對好不容易選好的名字有負面聲音,進而影響他們的決定,因此寶寶出生才告訴大家,以杜眾人之口. 聽到堂哥取名Simon,我馬上想到如果小泡芙叫Nina,兩個人的名字合起來就和有名的歌手Nina Simone同音,而Nina Simone總讓我想到Before Sunset令我微笑的最後一幕.

這彷彿是另一個sign,又給了我一個選Nina的理由. 不過對小包而言,這個典故沒有什麼意義,在我的慫恿之下(其實用"逼迫"兩個字可能比較準確),他向哥嫂借了幾本嬰兒命名書,打算利用假期研究一下,但是整個星期在海邊,他不是忙著戶外運動,就是忙著和包爸做DIY,那一疊書根本沒看他翻幾次. 每次問他到底有沒有想到喜歡的名字,他還是那一句: "Nina不錯啊! 妳喜歡就好!" 非常不令人信服.

假期接近尾聲,一天晚上我心血來潮,上網搜尋與Nina這名字所有相關的人事物,竟然發現我和小包都很喜歡的ABBA有一首歌: Nina, Pretty Ballerina. 我立刻上Youtube找這首歌來聽,前奏的火車汽笛聲剛開始,我就有"That's it!"的感覺: 懷孕前不久,我才剛接下部門裡歐洲火車的業務,整個懷孕過程中,小泡芙的胎教就是每天搭地鐵通勤,跟我在公司處理跟火車相關的各項事務,到休產假前,同事還開玩笑說要送小泡芙一組玩具火車,說寶寶有了這樣的訓練,將來一定是個火車迷. 小泡芙會不會跟她媽媽一樣是火車迷我還不知道,但是這首歌描述的那個叫Nina的女孩,正是我期望中小泡芙將來的樣子. Youtube的影片和歌詞如下：

"Nina, Pretty Ballerina"

在我的想像中,九月出生處女座的小泡芙,個性應該會像也是處女座的爸爸,是個認真而實際的女孩,我希望她像歌裡的Nina一樣,在低調的外表下有顆熱情的心,在尋常的生活中有不平凡的時刻,並且知道在什麼時候什麼場合,扮演適合她的角色.

我聽完一遍,把小包叫到身邊,把一只耳機遞給他,從頭再放一遍. 我們在天剛暗下來,還沒有開燈的偌大客廳裡並肩而坐,聽著這首Nina, Pretty Ballerina,我看著小包的表情,終於確定他的確喜歡Nina這個名字,只是和我一樣,一直沒有下決定. 歌播完,我們兩個都知道小泡芙的名字就在那一刻拍板定案: Nina it is.

有的父母會選好幾個喜歡的名字,等孩子出生再以長相或氣質決定用哪一個名字. 對我而言,第一次看到胸前那個滿身血污的嬰兒,我的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 "這是我的小女兒.　My little girl." 別的名字都沒有意義 -- This is my Nina.

出院的第二天,小包去區公所辦出生登記,我們只花了幾分鐘決定用兩個祖母的名字當中間名. 小泡芙現在四個多月,小包每天晚上一定抱著他的小女兒,親暱的叫NinaNinaNina......每次看到小包和Nina父女情深的樣子,我就想起被爸爸叫"恁娘"的時光 --  那個小女孩長大離家,建立家庭,有了孩子,然而在父母心中,她永遠是小女孩.

我和小包看著女兒一天天長大,知道她永遠會是我們捧在手心的小女孩.

Our little girl.

Our Ni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