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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05 23:20:25瀏覽3302|回應7|推薦29 | |
早上上班的路上,Camille提醒我打電話給位在Soho的瑞士餐廳St. Moritz,為週五的晚餐訂位. 我有些意外他竟然這麼積極,心想吃Fondue(起士鍋)對法國人果然魅力無窮,連這一頓意義非凡的晚餐他都有勇氣主動提起. 我不禁懷疑他其實只想著那一鍋香濃的起士,根本忘了這個special occasion到底是要慶祝什麼. 如果問起來,他八成會裝傻打哈哈的說是慶祝聖誕節,如果糾正他: "It’s for our 3rd Anniversary!" 他鐵定會故作驚駭: "What? I don’t want to know……it’s too scary!"
Well, scary as it is -- 第一個紀念日時,雖然看得出來他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表示,這個反應還是讓我小小受傷了一下. 轉眼三年過去,不只他覺得可怕,連我都覺得不可思議. 我從來沒想過我們走得下來,這一路雖然沒有驚濤駭浪,倒也經歷了大部份情侶會遇到的關卡,好幾次我心灰意冷的想放棄,卻還是在衝突之後慢慢回到風平浪靜,重新看見在一起的美好. 不知不覺,Camille已經佔去我英國歲月的五分之三,而我陪他走過到英國後的所有時光. 身邊比我們早,或差不多時間在一起的情侶,有許多已經分手. 每每想到這樣的物換星移,就讓我更加珍惜Camille和他帶來的幸福. 每次回首過往,我更就相信他是上天為我安排的全新生命. 如果沒有遇見他,我或許會遇到別人,然而我不知道,那個別人會不會陪我走過這三年,並且給我足夠的自由與支持,讓我做我想做的事,成為想成為的人. 遇見Camille是在我人生中最冷的冬天: 那個冬季,我剛搬出宿舍,一個人和詭異的德國flatmate住在冰冷的屋子裡,前一段愛情在痛徹心肺的情況下結束,沒有工作也沒有在身邊的朋友,每天坐在房間裡看著街景從白天到黑夜,問候的電話很少響起,我也幾乎遺忘自己的存在. 和我作伴的只有電腦,寄出的CV石沉大海,終於有通電話來,一個聽起來像道地英國人的recruiter問我是不是如CV上所說的會說Cantonese,我心想她八成不懂,瞎扯了一通,當場被發現我的粵語根本連基礎都有問題,理所當然的那份工作就沒了下文. 我這才慌了起來: 語言能力一欄粵語可以刪去,但是拿著法文學位如果連法文都說不了幾句豈不丟臉丟大了? 那時我沒有工作,當然也沒有閒錢上法文班,或是找法文一對一家教,唯一的辦法是上Gumtree – 英國最大的分類廣告網站 – 找語言交換,希望能找到想練習中文或英文的法國人幫我惡補一下. 就這樣,我偶然發現了Camille的廣告 -- 他在文中說曾在上海同濟大學念過三年書,中文底子還可以,剛剛搬到倫敦,想找人保持練習. 我想我們的程度差不多,就回覆了他. 同時間,我還找到了其他想語言交換的法國人,然而只有Camille回信的時候語氣誠懇,直接給了我電話號碼,既不問我的身家背景,也不要求交換照片,這樣的態度讓我覺得他是真心想練習中文,不像其他人打著語言交換的名號找東方女孩約會,我於是鼓起勇氣和他約在Hammersmith地鐵站外的Starbucks見面. 見面的30分鐘前,我突然開始心慌: 萬一他長得兇神惡煞? 萬一他不懷好意? 萬一他是連續殺人犯? 到了約定的時間,各式各樣的恐怖念頭讓我幾乎打退堂鼓,就在我打算離開時,電話響了起來 -- 帶著濃重法國口音的陌生聲音告訴我他剛到地鐵站,不知道我說的Starbucks怎麼走. 我要他在Tesco(超市)前等我,忐忑的穿過繁忙的車站大廳,遠遠看到Tesco門口我就傻眼了: 一排站了六,七個人,其中有五個左右是男性,我真不知道該走到哪個人面前問他是不是叫Camille. 迅速的掃過一眼後,我雖然還是不確定,卻被一個年輕男孩吸引了目光 -- 他臉上有著放學後等著被接回家的孩子會有的神情,焦慮的掃視著每個走過的身影,希望找到一張熟悉的臉孔 -- 那一瞬間,我決定朝他走去,儘管有認錯人的可能,我還是想帶這個孩子找到回家的路. 眼神交會的那一刻,我直覺的知道他是那個聲音的主人. 第一次語言交換,我的法文說得支離破碎,他的中文雖然帶著外國口音,卻流利得多,他謙虛的說在德國唸了一年碩士,中文已經忘了不少,但是簡單的自我介紹和對話都不成問題. 我們坐在熱鬧的Starbucks裡,他緊張得不時撥開垂下的髮络,我則胡思亂想無法專心. 後來兩次,我們繼續這樣客套拘謹的進行著語言交換,在聊到"同志"這個詞在中國有兩個截然不同的意義時,他開了個玩笑,這提醒我天下哪有這麼好的事,剛失戀就會遇到帥哥,眼前這位八成不是straight. 那時的我還在療傷,並不急著找到約會的對象,他是同志未嘗不是好事,至少不用擔心語言交換會起質變. 那一天,他提到下週要去德國參加碩士畢業典禮,可能要過兩週才會再見,我心想這也許是他不想再見面的藉口. 對我來說,繼續語言交換可以,從此不見也可以,不以為意之間,兩週過去了. 某天傍晚,我突然接到Camille的簡訊,問我當晚有沒有空作語言交換. 我雖然沒有準備,倒也沒有其他計劃,就和他約了見面. 那晚我們去了一家不算熱鬧的Pub,兩個人都喝了點酒,不知不覺溝通的語言變成英文,就這樣聊開了. 他聊在中國的生活,我聊在宿舍的瘋狂歲月,最後變成情史比一比. 我這才知道他原來不是同志,而且似乎有意提起這個話題. 回到家,我收到他的簡訊: "Hi, it was very nice to see you tonight……" 這是第一次在見面後,他傳這樣的簡訊來. 而這樣的簡訊又有著另一層意義: 它通常是date之後的follow-up. 我禮貌的回覆簡訊,心想這語言交換終究還是變了質. 那一陣子Camille知道我在找工作,很熱心的寄了他自己和朋友的CV與Cover letter給我參考,也不吝分享他找工作時的資源. 我雖然感覺得到他的好意,卻還沒有辦法信任男人,當然也不覺得可能接受新的感情. 再見面的時候,我做了最壞的打算,讓他的行動告訴我他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如果要的只是一夜情,那麼從此不見一點也不可惜;如果他尊重我,或許還有發展的空間. 我絕望的相信一定是前者,卻意外的發現竟然是後者. 一開始,我只想證明自己還有吸引力,沒有放太多心思在Camille身上. 他卻介紹我認識來倫敦玩的哥哥和未來的嫂嫂,又安排我和他的好友們見面,儼然是交往中的男女朋友. 過去的感情裡不曾有過這樣的頭銜,我對於"女朋友"的身份還不太習慣,他卻開始把我的冰箱塞滿法國帶回來的起司,理所當然的把自己變成了我生活的一部份. 一切開始得讓我措手不及. 我沒有想到徹底心碎後,春天會這麼快來臨,而且是在毫無期盼的情況下發生. 那年年底回台灣,向友人說起這段故事,他開玩笑的挖苦我: "所以妳為了前一個男人心碎後,經過了"漫長"的三個月,又交了新的男朋友?" "不是"新的"男朋友,是"第一個"男朋友!" 我故意忽略他想強調的"漫長"兩個字,因為他不會懂那三個月對心碎的人來說真的有好幾世紀那麼長;因為在那樣的情況下遇見值得交往的新對象,我莫名覺得心虛. 開始一段感情很快,遺忘卻很長,進入這段relationship並不表示之前的傷心就被拋在腦後,只不過打了一劑麻醉藥,延後了疼痛發作的時間. 然而這又是另一段故事,暫且不提. 三年後的今天,傷口在耐心和愛心療癒後只留下淡淡的疤痕. 每次在想像中撫摸那道傷痕,我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浴火重生. 這三年來,Camille和我有過許多彼此個性造成的摩擦,也有語言不通想法不同溝通困難的時候. 看過失敗的婚姻,happily ever after從來不是我想像中的愛情,然而在此之前,我並不知道怎麼經營一段relationship,只能從經驗中學習,一次一次修正自己. 我不知道未來會如何,也不知道我們會有幾個週年,只知道在一起的時光彌足珍貴. Camille不是我幻想的白馬王子,也不是我偏好的文藝青年,卻是從小被大人恐嚇"妳再咬指甲將來沒有男生會喜歡妳!"時,我暗自發誓要找的人 – 三年前,在朋友車後座,Camille第一次發現我醜陋的指甲,他仔細的看了看每一隻指頭,輕聲的說他會take care of them. 三年後,他仍然耐心的幫我擦防咬指甲的指甲油,絲毫不介意它們離擦真正的指甲油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 僅僅這一個小細節,他就值得了這些歲月. 部落格上經常寫過去的感情,或許給人一種舊情難忘的錯覺. 然而對我而言,真正的move on不是不再想起,而是有回想和審視的勇氣. 寫那些故事時,我想的不只是已經逝去的片段,還有現在擁有的一切 – 它們讓我看見犯過的錯,也讓我更珍惜身邊的人. 如果有起士鍋吃就可以開心慶祝三週年的話,顯然在一起也不是一件太可怕的事. 大不了到餐廳再問Camille一次,他要裝傻討打我也沒辦法,當初熱烈追求,後來賴著不走的,再怎麼說都是他,頂多給他個面子,回家再罰跪鍵盤吧! PS. 標題的"小包"來自Camille的中文名字: 包千敏. Camille雖然是男女通用的名字,但是取這名字的以女生居多. 到了中國,中文老師照他姓名的發音取了這個還是很女性化的名字,他也不以為意,很喜歡自稱"小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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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愛戀物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