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起來看UDN新聞,竟然在密密麻麻的首頁瞄到一行字"斷背山男主角希斯萊傑猝死",點進去看只有短短一則外電,報導Heath Ledger在紐約公寓裡被發現死亡,死因不詳但可能與毒品有關.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想可能是無聊人士放的流言,特別上BBC查了娛樂新聞,才很震驚的接受這個消息. 記得第一次看到Heath Ledger並且記得這個名字是在"Ten Things I Hate About You (對面惡女看過來)"裡,雖然沒有特別喜歡他,但對他的印象一直很不錯,沒想到他會在走紅之際突然以這種令人惋惜的方式驟然結束生命.

一整個早上我都在想,如果他知道自己最後會以這種方式離開家人女兒,留（或消失）在人們的記憶中,他會不會希望一切可以重新來過？

但是生命豈是我們想,就可以回到原點再走一次並且改變機運的大富翁？

在想著Heath Ledger的同時,我第一次認真的想到月初剛過世的表姊,並且為自己的冷漠感到難過：怎麼我對Heath Ledger的印象還比表姐清晰？怎麼聽到他猝逝的感觸比表姐過世更深？

珊珊表姐大我十四歲,兒時偶爾會見到她. 記憶裡的她一直很模糊: 記得我小時候她在當護士; 記得大人帶我參加她在石碇的婚禮; 記得她三個孩子小時候常常跟著二姑來家裡玩; 記得她的小兒子是個愛笑的寶寶; 記得最後一次看見她,是在三年前回台灣那一次的家族聚會上 - 那時她還沒發現潛在的胃癌,特別過來和我說了幾句話,似乎想要在我身上找到過去那個小表妹,然而那天我忙著和較親近的堂表兄弟姊妹們聊天合影,只匆匆交談幾句就算了事 - 怎麼也沒想到,那會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她.

如果那時我知道,她會在一年後發現是胃癌末期,醫生斷言活不過三個月,為了丈夫孩子她努力撐了一年,最後在我回台灣前兩天不敵病魔過世,我當然會更珍惜那一天的相聚,更用心的認識她,也讓她認識長大的我.

然而,那又能改變什麼呢? 我們終究不敵人生棋盤上的那一隻手,看不見局勢也無法決定進場與退場的時刻,只能接受祂制定的遊戲規則.

或許今天我被要求學習的正是這個課題: 傍晚媽媽突然約我去和二姑喝咖啡,我們三人坐在庸俗吵鬧的咖啡廳裡,哀傷的談論著珊珊姐最後的日子和身後的安排,二姑從沉重的包包拿出告別禮拜手冊的草稿,我讀著另一個表姐小梅寫的追思文章,記述年齡相近的她們分享的童年時光,眼眶不禁紅了 - 我從來不知道這兩個人生路如此殊途的表姐,曾經是一同在青草湖畔玩耍的小女孩,只是成長後,唸護專,外貌不特別出眾的珊珊辭職進入婚姻,擁有愛她的丈夫和三個乖巧的兒女,夫妻一同開創了成功的事業; 而小梅赴美深造,帶著學位在芳華正盛的年紀回台灣工作,眾人都以為她是集智慧與美貌的寵兒,然而她卻在一連串的不順後精神崩潰,失去了穩定的工作和婚姻的可能,自我放棄成為四十幾歲還住在家裡,發胖不修邊幅的中年女人. 就在大家都認為珊珊比較幸福之際,她卻在四十二歲這樣的年紀早逝. 人生,究竟是怎樣一場棋局呢?

我感傷的讀著那本初稿,聽媽媽安慰自怨命苦的二姑："生老病死是人生難免的過程,珊珊是太年輕了,不過她這一生很有福氣,婚姻美滿事業成功兒女又孝順,現在只是先到上天那裡去享福......"

我禁不住想,如果Heath Ledger知道自己人生的最後一幕會是躺在黑色布袋裡,在鎂光燈閃爍中被帶離舞台,他會希望人們怎麼總評他短暫的一生?　

如果有一天,我也必須謝幕離開,又會希望怎樣的結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