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鄭愁予〈卑亞南蕃社─南湖大山輯之二〉

我底妻子是樹，我也是的;

而我底妻是架很好的紡織機，

松鼠的梭，紡著縹緲的雲，

在高處，她愛紡的就是那些雲

而我，多希望我的職業

只是敲打我懷裹的

小學堂的鐘，

因我已是這種年齡

啄木鳥立在我臂上的年齡。

一、主題：明是寫生卑亞南蕃社的一棵連理樹，暗則以連理樹喻夫婦之間的矛盾與差異，妻子依舊健康浪漫，而自己身心都如老樹般凋零，需要啄木鳥當醫生。

二、結構：以山中巨樹為第一人稱敘述。先說妻子，再把思緒回到自身。順時序結構。

三、音樂性： 

(一) 斷句。「小學堂的鐘」特別短，另列一行，有強調之意。

(二) 用韻：3、4句同用雲，8、9句同用齡，音近，可以有重複的音效 (亦於記誦) 。

(三) 內在節奏：此詩主人翁內在情緒節奏，起頭悠悠緩緩，論及妻子轉為輕快，回到自身又回到慵懶的慢板。

四、意象運用：

以下為詩中所用之象，括弧為意。意在象中翻騰，象在意中為靶。多個意象構成一個整體意境。

樹(生活固定不動，一承不變)

紡織機(我底妻很實用)

松鼠(妻子很好動，每天跳上跳下覓食)

梭（謀生的工具）

縹緲的雲(妻子的浪漫情懷，不實際的夢想)

小學堂的鐘(嚮往簡單平靜)

啄木鳥(醫生)

五、藝術技巧： 

(一) 修辭

1.  暗喻：「我底妻子是樹，我也是的」，我和妻子是主體，是為喻詞，樹是喻體；「我底妻是架很好的紡織機」，妻子是主體，是為喻詞，紡織機是喻體。

1. 借喻：松鼠、啄木鳥，為妻子和醫生的喻體。

1. 擬人化：「松鼠的梭，紡著縹緲的雲」，松鼠拿著梭紡紗。

 (二) 象徵

1. 樹、紡織機、松鼠、梭、縹緲的雲、小學堂的鐘、啄木鳥，均意有所象徵(見上意象運用分析)。
2. 「在高處」，象徵好高鶩遠。
3. 「多希望我的職業/只是敲打我懷裹的/小學堂的鐘」，象徵生活並不如願。
4. 全詩有老夫少妻的象徵。

(三) 反諷：把妻子比喻成在高處，愛紡那些雲的松鼠，暗諷妻子好高鶩遠，浪漫空想。

六、語言用字：

1. 梭，除了是紡紗工具外，還有日月如梭的意含。

2. 職業，人生的現實面。

3. 鐘，終，一語相關，人生終了，希望的只是簡單平靜，尤其是小學堂的鐘，能夠讓人回憶起童年種種。

七、結論：

「啄木鳥立在我臂上的年齡」，耐人尋味。啄木鳥專啄樹身壞蟲，以免樹木被蛀死，用啄木鳥譬喻醫生，既貼切又冨有童趣。楊喚有一首童詩，〈森林的詩〉，其中有句:

啄木鳥叔叔最被大家尊敬，
因為他是一位熱心腸的好醫生，
每天都是從早忙到晚，
還沒吃過早飯，
就被請走給老杉樹公公去看病。
不帶體溫計，
也沒有聽診器，
他仔細地給老杉樹檢查，
用他那長長的，又尖又快的大嘴巴。

多麼生動可愛的意象啊?!鄭愁予〈卑亞南蕃社─南湖大山輯之二〉，又為台灣山嶽寫下既富人生哲理又冨童心的篇章，詩中雖有股無奈，也有自我解嘲的幽默，讀完不禁莞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