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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6/01 00:47:29瀏覽322|回應0|推薦4 | |
源远流长 据文献记载,张姓来自黄土高原。我 7 岁随父母到台湾, 22 岁远赴美国讀 研究院,所以我小时候最向往的莫过于在书中读到近在咫尺却不能回去的 故国。中国是一个想起来既叫人自豪,又叫人痛苦的地方。当我们读到清朝 战败签订不平等条约时,我们中学生都会热泪盈眶,我们历史老师用苍老的 声音讲到国父孙中山在临终时还不断地呼喊“和平、奋斗、救中国”时,同学 都感动得哭了。
还记得读高三时的一个黄昏,下课后,我留在三楼教室读《正气歌》,正 好一阵清风从窗口吹了进来,《正气歌》中的风骨一一浮上心头:“哲人日已 远,典型在夙昔。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是 的,《正气歌》中的每一位哲人都是我崇拜的民族英雄!
1987 年两岸开放,我妈在红十字会放了一則寻亲启事。三十八年前两 百万军民随国民政府来台,四十年前离家的青少年此时已白发苍苍,当年依 门盼儿的老母都已八、九十岁。四十年来,来自大陆的民众怀乡思亲之情绪 已高涨到了极点。就在千万张寻人启事中,我的表弟(我妈妹妹的長子)居然 看见了我妈张贴的启事,我们这才和大陆的亲人联络上。其实这位表弟是 我妈到台湾以后才出生的,我妈并未见过。从表弟那儿得知,外公已去世, 但我妈的兄弟和妹妹还健在。四十年前,事出仓促,外婆为了照顾外孙就跟 我们到了台湾,而我外公则随大舅去了昆明。后来外婆在台湾去世,我妈就 把外婆的骨灰带回大陆,一家四兄妹将外婆的骨灰葬在杭州公墓,在外漂 泊了四十年的外婆终于落叶归根、魂归故里了。
1991 年,我第一次踏上我“知之甚详”的中华祖国,我的第一个行程是 筑大水坝前的长江。《长江之歌》伴我一路前行,“你用甘甜的乳汁,哺育了各 族儿女”。我生在四川重庆,曾经被长江哺育过。四岁时,抗战胜利,我随父母 搭轮船从四川回南京,当时年纪小,什么都不记得。有一个朋友比我长几 岁,他还记得当年下长江过三峡的情景。他绘声绘色地描述,让我们羡慕不 已。这次再过三峡,我四处观望,“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影带 倒转,逆流而上,一下子重庆朝天门到了,我回家了。
以后我年年去大陆旅行,连续去了十多次。我攀登过三山五岳,走遍大 江南北。有一回来到湖南屈原的故乡,在那里屈原的诗都刻在石碑上,我从 诗碑中,找到我最爱的一首——《国殇》。我请讲北京话的导游朗读,她大概 没读过《国殇》,断句不对,听了难受。我回到家中,用我的国语一连读了好 几遍才觉得舒畅。“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子 魂魄兮为鬼雄!” 这是一首祭悼楚国阵亡将士的挽歌,将士们英勇作战,死 得悲壮!只有屈原的天才,才能写得出如此悲壮的诗歌。
历史上汉民族和北部游牧民族交战不断,汉族人民被征往边疆守边抗 敌,久而久之,“边塞诗”自成一派,我去新疆旅行,边疆风情一如前人所述。历 代保家卫国牺牲性命无数,“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多么残酷 凄惨的历史。
在新疆黄土废墟中,我们乘坐的小驴车突然来到了一个叫“交河”的地 方,我跳下驴车,想起乐府诗《古从军行》“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 原来这里两河相交,所以叫“交河”。当年血腥的战场,现在黄土一片,已无 人烟。想起当年烽烟四起,诗人写下“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葡萄入汉家”的 悲叹。现在游客安坐葡萄棚下,享受着从棚上垂下来的马奶子葡萄,欣赏着 新疆歌舞,只有这一首首战歌,还记载着血迹斑斑的战乱与杀戮。
近代的战争来自海洋。甲午之年,中国的北洋舰队被日军击败,全军覆 没,许多优秀勇敢的军官葬身海洋,这是一场最叫人心痛难忘的海战。看完 博物馆海战的电影出来,人人心事重重,往事不堪回首。数月后,我的朋友 寄来中国海军节的照片,白云蓝天下、大海之中一条条雄赳赳、气昂昂、整 齐的舰队陈列海上,海上鲛龙也。此一时彼一时,想到不久前才看过的北洋 舰队全军覆没的电影,我情不自禁哽咽起来。更想不到后来还看到辽宁号 和自建的航空母舰。我不禁流下了眼泪,自豪的眼泪。
我的母亲 2006 年在台北去世,我在她的遗物中找到一份简明家谱。原 来吴家家谱毁于动乱,我妈妈的堂兄吴廷瑜老先生凭记忆写了一份简明家 谱,我才知我妈妈的家族是徽商,万历年间到杭州做盐与木材生意,而定居 杭州。2014 年,我参加北美洛杉矶作家协会与中國作家协会的交流,去游江南。 在去之前,我特别把家谱拿出来看了一下,才知道我妈妈的吴氏家族来自 安徽休宁商山。
从黄山下来,我们来到黄山市,也就是历史上的徽州。导游讲到徽商, 我就说我祖先来自休宁,这才知道休宁这蕞尔小城,来头可不小,竟然是大 名鼎鼎的“中国第一状元村”。历史上,此地一共出过十七名文状元。只可 惜,我们家还没出过状元,只出过榜眼。
到了杭州,我参观了母亲常提起的“祖宅”,这所祖宅是云贵总督吴振棫的退休宅第,目前是杭州规模最大、保存最为完整的明代古宅。
想不到,自此以后,一连串不可置信的事情接踵而来:江南游以后,我 参加浙江省人民政府新闻办公室、浙江省人民政府外事侨务办公室、浙江 省教育厅、浙江日报报业集团等四家单位联合举办的乡愁征文,我的一篇 《母亲的吴宅》获头等奖。文章登出后,一位从未谋面,家住旧金山的表弟通 过《浙江日报》-海外版 找到我,原来吴氏家族彼此之间已有微信往来。
自我加入后,吴家众亲戚在吴宅四轩堂开了第一次宗亲大会,六十六 位亲人从世界各地赶来参加,在宗亲会上大家决议重修家谱,分头去收集 祖上的书籍诗稿。
据简明家谱记载,明万历年间,因横河桥塌,我家祖先恒吾公独捐资改建横河桥坝, 被人称为“吴公新坝”,自此定居杭州。从恒吾公迁杭到我外祖父,一共十二代,其中有过三代四进士、八举人的辉煌成绩。当时坊间曾有“学官巷吴家,门第为杭城之冠”的美誉。
在迁杭第六代祖先吴灏的领导下,吴家编过杭州诗人集——《国朝杭 郡诗》,后由我叔祖云贵总督吴振棫编续集与第三辑。诗集跨越一个世纪, 包罗清朝一朝杭郡八千诗人诗作,其中包括方家与闺秀诗稿。
如今在吴氏家人的共同努力下,我们正从各处找回在战乱中失去的书 籍,故国故园的故事渐渐有了眉目。
寻寻觅觅,经过曲折长远的路,我,终于找到自己失落的血脉。在吴宅 徽式牌坊上,我看到吴氏祖先留给子孙的话:“源远流长。”由是我写下《归 家的路》一诗来回答祖先“源远流长”的呼唤。诗曰:
几度时空交错 我在海外漂泊 忽然听见 黄土高原上 母亲河 在轻轻地呼唤我
祖先传我密码 暗藏在血脉深处 我是无可救药的鲑鱼 就是再过千生万世 我也认得出 那条归乡的长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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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