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開始登山之後, 有兩座山岳是我一直嚮往的, 一個是奇萊山, 另一個就是大霸尖山. 奇萊山北峰素有 "死亡百岳" 或 "黑色奇萊" 之稱, 因為其高聳, 其險峻, 皆在眾山之上; 而大霸尖山則是從小就如雷貫耳, 一來登山口在觀霧 (尖石鄉和五峰鄉是我小時候常去遊玩的地方), 二來它的特殊外觀也很吸引人.

        然而, 去年 TPCA 主辦的奇萊主北峰, 因為臨時改了時間, 導致和我預定的印度行程衝突, 害我無法去爬山. 因此今年的大霸尖山, 我事先一再地確定時間, 終於排定了休假, 得以成行!

        我們在 11/11 星期四傍晚出發, 從第一站行天宮, 沿著高速公路一路南下接人, 最後到達清泉的石頭城民宿時, 已經是晚上 10 點半. 眾人安置妥當, 便早早睡覺. 第二天 (11/12 星期五) 凌晨 4 點起床, 坐巴士上山到觀霧遊客中心, 便要開始這一趟登山之旅了!

        這一次總共有 20 人參加, 在嚮導陳國鈞先生 (外號小黑) 和施梅齡小姐(外號美女) 的提醒中, 大家整理背包, 並領取飯糰一枚和睡墊一張, 便開始第一段的行程: 17 公里大鹿林道東線步道的重裝健行!

        這一日天氣適中, 陽光和煦, 相當涼爽. 而這一段 17 公里的步道, 大致上還算平緩, 只偶有起伏, 所以一開始走起來並不覺得疲累.
 

        沿路所見, 山巒疊翠, 林木蔥鬱. 眾人邊聊天邊邁步, 在施大哥的介紹下, 玩起植物辨識. 這是黃菀, 那是澤蘭; 遠端那是蓪草, 近處可見冇骨消......, 隨口辨認, 穿插搞笑, 在和風麗日伴襯下, 非常愜意.

        可是, 隨著一步一步踏去, 肩上的重裝越來越明顯的沉重. 我的背包以及腰上的急救包, 加起來有 16 公斤. 其他人的背包有多重我不知道, 但一定也都超過 10 公斤. 大夥兒走著走著, 漸漸地說不出話來了, 整支隊伍逐漸地安靜下來. 直到六公里處, 嚮導終於讓我們卸下背包, 做第一次的休息.

        我把發下來的飯糰拿出來吃, 又喝了一瓶綠茶, 覺得肩上的酸痛感好得多了. 休息了大約 5 分鐘, 便又背包上肩, 繼續前進. 

        下一次休息地是在十二公里處; 不過, 有人走地快, 有人走地慢, 於是隊伍開始拉開. 我走在中間, 但感到肩膀開始痠痛, 所以也不按照嚮導的要求了,  一痛到受不了, 就停下來休息, 甚至就把背包放下來, 坐在里程碑上喝水吃巧克力, 以補充體力.

        沿途的風光依舊明媚, 天候仍然完美無瑕, 可是這時候的我, 在肩痛腳酸之下, 只想趕快走到馬達拉溪登山口. 沒錯, 我們根本還沒抵達登山口! 這一段只是大鹿林道. 我們要先走 17 公里的步道, 再加一段險降坡之後, 才會到登山口, 然後才是正式的登山! 雖然在後面幾公里處, 連續有 3 座大小不等的瀑布, 但我都是拍個照, 趁機休息一下, 便又繼續趕路.

        這是在 14.5 公里處的瀑布, 是這一段路上最大的瀑布.

        這棵枯樹在蔚藍天空的映照下, 顯地蒼勁孤傲, 忍不住要拍下它.

        終於, 走到了 17 公里處, 在這兒卸下裝備, 先休息個 5 分鐘吧!

        其實登山口是在 19 公里處, 不過, 在這兒有一段險降坡, 可以讓登山客取捷徑直接下山, 所以嚮導要我們在 17 公里處這裡, 抓著繩索下去馬達拉溪的河岸.

        這一段果然很陡, 雖然只有大約 100 公尺長, 但我還是花了將近 10 分鐘才走完. 梁董在這兒滑了一跤, 幸好美女嚮導就陪在他身邊, 適時地拉了他一把, 只有屁股撞了一下; 而李大哥竟滑到把登山杖給折斷了, 幸好人也沒事! (最後一天回程時, 由於連續下了 2 天的雨, 這一段險坡變得更滑更危險; 不過上坡至少比下坡好走, 所以倒沒有人在這兒滑倒受傷)

        到了馬達拉溪登山口, 大夥兒在山屋裡除下重裝, 好好地伸展筋骨, 並補充水分. 嚮導小黑早已抵達, 煮了一鍋麵給大家吃. 熱騰騰的麵湯中, 有金針菇, 香菇, 蔥花和高麗菜. 在 17 公里重裝的摧殘下, 吃下這一碗麵, 真是感動萬分. 我很誠摯地跟小黑道謝, 他則笑嘻嘻地說 "吃飽一點, 等會兒的 4 公里會很累!"

        他沒說錯, 因為從登山口開始, 在 4 公里內, 要從 1750 公尺上升到 2699 公尺, 落差高達 950 公尺! 不但因為坡度大, 而且還是揹重裝. 因此最初的行程, 是設定 5 小時走這 17 公里林道, 另外 4 小時走最後這 4 公里山路.

        乃哥這回是第七次來大霸, 他感嘆以前河中的步道被沖毀了, 地勢也有些改變. 在緬懷聲中, 我們於 1: 05 pm 過了這座吊橋, 就開始這恐怖的 4 公里山道.

        一開始便是大約 30 度的陡坡, 我們第一軍大約 8 個人先出發, 還不到 200 公尺處, 隊伍就拉開了. 有一位王先生腳力超強的, 也沒看他怎麼休息, 一下子就不見了! 我則跟著乃哥, 以一般的速度上山.

        山路每隔 100 公尺, 就會有一支里程碑; 在陡峭的步道中喘氣, 每每是靠著 '看到下一個里程碑' 來提振士氣. 到了 500 公尺處有幾張長板凳, 大夥兒二話不說, 立刻卸下裝備休息, 原來不是只有我在累啊. 乃哥鼓勵大家說 "我們已經走了八分之一了!" 天啊, 還真是會鼓勵呢!

        當他在 1.5 K 處說 "我們已經走了八分之三了喲!", 我已經有點想打他了==> 救命啊, 怎麼這麼累啊!  但如果這樣算累的話, 那接下來從 1.7 K 開始, 一直到 2.7 K 這一段, 就是煉獄了! 好幾段陡坡, 是幾乎 60 度的岩石步道, 每踩一步都是折磨. 我們這一群人在這一段路上, 早已四分五裂. 我走到 2.5 K 左右的時候, 發現大腿開始抽痛; 稍微停下來休息幾秒鐘會好一點, 但一開始爬山, 又立刻痛起來, 而且有一種要抽筋的感覺. 我跟乃哥說 "你先走好了, 我得多休息一下!" 乃哥真的是好人, 他放慢腳步等我, 或是陪著我一齊休息. 畢竟登山客最好不要一個人走, 免得有突發狀況時, 無人知道或幫忙求救. 一些登山規則, 乃哥是很嚴格要求的.

        但我知道自己真的有問題了, 我每走 100 公尺裡面, 一定得停下來 3 次 (每次大約 20 秒左右), 其中一次還必須坐下來讓腿休息; 甚至有時候要把背包放下來, 按摩大小腿, 休息個 2 分鐘, 才有辦法再繼續走. 有一次更離譜, 我明明看過 2.7 K 的里程碑了, 怎麼過了一會兒, 又看到 2.7 K 的里程碑!?  我驚覺似乎連幻覺都出現了! 不會吧, 這是高山症腦水腫, 還是一種脫力的表現啊!?

        我不敢跟乃哥說我重複看到同一個里程碑的事, 雖然他還是鼓勵我 "到了 3.7 K 之後, 走在稜線上, 就會輕鬆了!" 可是, 事實證明, 只有 3.8 K 和 3.9 K 中的一小段 (大概 50 公尺長) 是平緩的, 其他路段還是很陡. 嚮導小黑揹著梁董和孫總的背包, 在經過我們的時候, 看我一副殆欲斃然的慘狀, 便說要幫我揹重裝. 我謝謝他, 並說 "不, 我不能讓自己的一世英名, 毀在這最後的一公里!" 這故事告訴我們, 太堅持的騾子, 就是自己活該!

        我很訝異怎麼這一次的體力這麼差, 我 11/10 早上下了大夜, 到 11/12 早上開始爬山, 這樣也算有休息到啊!? 然而這一路上山, 我竟然累到完全沒有拍照片, 直到看到 "九九山莊" 的門牌, 才有一種 "得救了" 的喜悅.

        九九山莊的海拔 2699 公尺, 是林務局在大霸尖山設立的山屋, 給登山客休息過夜用的. 這座山莊也是全國各高山的山莊中, 規模最大的. 雖然一路喘氣哀嚎, 我還是在預定的 5 點正抵達. 山莊的莊主早已煮了一鍋西米露薑湯來慰勞大家. 在疲累虛脫下, 喝下這一碗熱呼呼的湯, 感動到想哭! 

        最後一位夥伴在 5: 45 pm 抵達, 大夥兒忍不住有一肚子的苦水要互吐. 喝過薑湯, 聊了一會兒, 安排好大通舖的床位後, 便開始吃晚飯. 突然間, 聽到滴滴答答的聲響, 哪尼, 竟然下雨了!

        嚮導安慰大家說 "這雨只是一陣一陣的啦!" 可是, 接下來一整晚, 雨卻一直下個不停.

        由於明天早上 3 點要起床攻頂, 我在晚上 7 點半左右就上床, 迷迷糊糊地睡著. 醒來時, 覺得精神好多了, 一看手錶, 竟然才 10 點半! 由於雙腳還是很酸痛, 起來擦了酸痛藥膏, 逐一按摩雙腿, 再強迫自己閉目躺著. 聽著外面滴答的雨聲和周遭夥伴的打呼聲, 慢慢地又睡著了.

        早上 3 點正, 大夥兒起床吃早餐, 並整裝待發. 整晚雨都沒有停過, 只有大小之分. 我問乃哥說 "今天應該不會出發了吧? 昨晚到現在, 雨都沒停過耶!" 不過, 顯然我的預期太樂觀了, 乃哥說他以前的六次經驗中, 有 2 次遇到下雨, 有 2 次還下雪咧!  

        好吧, 不掙扎了. 雖然雨似乎變大了, 雖然我的腳還是有點兒酸痛, 雖然大霸尖山因為安全因素, 現在不開放攻頂........, 有太多的雖然, 但既然上了山, 又是我期待已久的名山, 我還是滿心渴望能夠征服它. (後來知道石醫師以 "腳痛, 且舊傷復發" 為理由而留在山莊, 還真有點羨慕他的抉擇, 嘿嘿)

        嚮導招呼大家依規定著裝, 戴好頭燈手套, 揹著輕裝, 再穿上雨衣; 集合完畢後, 就在時大時小的雨中, 沉重而緩慢地踏上攻頂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