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巴錄——耶利米身邊的書記員嗎？作者給我們展開他視角下的歷史畫卷，會有什麼新奇呢？一起來看看。

01

秋陽從窗外灑進密室，照耀在我和先知的工作桌上。我側耳聽著他說的每一句話，用筆蘸墨寫在莎草紙書卷上。他的記性真好，字字真切，句句真實。他用口向我說的一切話，我都一字不漏地寫在他預備好的書卷上。

幾度，他說到痛處不能自已，我們就稍作停頓。

回想起幾個月前先知耶利米找我，要我當他的書記。他說：「從約西亞王十三年到今天約雅敬王第四年，這二十三年內，我時常領受上主的話；我也對百姓傳說，只是他們沒有聽從。」他要我將上主的話記錄下來，有關以色列、猶大和列國的話全寫在書卷上。

先知吩咐我說：「巴錄！我被限制不能進聖殿，所以你要代替我去。趁禁食的日子，將由我口授給你的話，大聲念給那些從各地來的猶大人聽。也許百姓聽到上主發大怒要降下的一切災禍，就在上主面前懇求，個人悔改，離開惡行。」

先知講猶大將要亡國的壞消息，誰聽得進去？約西亞王在位時還進行全國性改革；但是他駕崩後，他的兒子繼位卻不行正道，現在的約雅敬王正是如此。

每次先知傳講上主的話，都會遭遇反對的聲音。人們不准他宣告壞消息，他們寧可相信迎合人心的假預言。先知因此被逼迫與監禁，只偶爾有短暫的自由。

我親眼目睹先知所受的痛苦，他的心疼痛，煩躁不安，不能靜默。他說：「我的痛苦為何長久不止？我的傷痕為何無法得醫治？百姓受損傷，我也受損傷。百姓的傷痕為何不得痊癒？他們無法得痊癒，乃是因為不悔改。」他淚如泉湧，為百姓晝夜哭泣！

我的心也和先知一樣悲傷痛苦。每次記錄完當天的工作，想到那些預言，我就睡臥不安，呻吟悲歎，噩夢連連。

02

先知似乎看出我心事重重。有一天，他正在花園做工，我從旁邊經過。他把園裡的植物都拔出，又將房屋拆毀，將做好的瓦器毀壞，把蓋好的畜舍傾覆。

「先生，你怎麼把這裡全破壞了！」我急忙想要阻止他。

先知轉身向我，說：「巴錄啊！上帝知道你的心事，你說：『我完了！上主加深了我的悲傷痛苦，我身心疲乏而憔悴，晚上都睡不安穩。』」

我回應：「先生，自從我為你記錄上主的話，看見你內心承受的痛苦，便十分悲傷痛苦。你走到野外，看見死於刀下的屍體；你走進城裡，看見城裡人民因饑餓病倒，先知和祭司照常工作，卻不曉得在忙些什麼。僅僅記錄祖國將亡的預言，已經令我痛苦不堪，更何況我還要念給百姓聽，他們會拒絕聽。每想到此，我就更加憂傷。」

先知轉頭望著花園裡的殘破，對我說：「你看到這被毀壞的一切嗎？上主說：『巴錄，不要想為自己成就大事。我要降災禍給全人類，但你無論往哪裡去，我要讓你逃脫，得以保全性命。』」

Jeremiah，Michelangelo

這些年來我跟隨先知，分擔了他的痛苦，我的心也起起伏伏，擔心他的安危，甚至可能我的性命也難保。老實說，我受過良好的訓練，接續父親尼利亞的書記職務，可以在王宮有一官半職，倍受人敬重，就像我的兄弟西萊雅在約雅敬王前當大臣一樣。我本有美好的前程，可自從我擔任先知的私人書記，就不再有尊榮，有時還有危險，前途更是暗淡無光。

先知對我說：「其實，神面對祂自己所施行的拔出、拆毀，比你我的心更憂傷。以色列和猶大是上帝所建造的，祂在這個時候的心意就是要拔出、拆毀，但祂要保護你。」

耶利米先知傳達的話，讓我好像從夢中驚醒。國家都沒了，怎會有個人前途？我立刻向上帝悔改；並稱頌祂，因為祂不僅顧念猶大全體，也顧念我個人。

03

「終於大功告成！」記錄完畢後，先知還要我當眾宣讀書卷上所記上主的話，趁著禁食的日子。地點就在聖殿裡面，沙番的兒子、聖殿書記基瑪利雅的房間裡。這房間在上一層院子，靠近聖殿新門的入口。

猶大為何要宣告禁食？話說，今年春天，國際上發生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巴比倫王尼布甲尼撒在伯拉河邊的迦基米施打敗埃及法老尼哥。自此尼布甲尼撒取得霸主地位，沒過多久他來到耶路撒冷，擄走一批猶大子民，連但以理和他的三個朋友——幾位優秀的年輕人都被擄走了。

這時尼布甲尼撒突然聽到父王駕崩的消息，便回去登基。過了一個月回來征伐，沿著非利士海岸南下，攻取了亞實基倫城，他還在繼續擴張他的版圖。巴比倫將亞述打敗後，又使埃及一蹶不振。我們猶大國向來親近埃及，為埃及的附庸國。現在換了霸主，猶大開始憂愁了。這個北方來的敵人很可能轉向東來攻擊耶路撒冷，因此猶大人宣告禁食。

冬日蕭瑟，寒風吹來，我將寫好的書卷用羊皮捲好，藏在懷裡，往聖殿去。書記基瑪利亞的房間在聖殿的上一層院子，是內院中地勢最高處，靠近聖殿新門的入口。新門就是便雅憫高門，先知曾在此被打，被枷扣在那裡。

環繞聖殿的是三層廂房，進入聖殿書記基瑪利雅的房間，他不在，兒子米該雅在。我說明來意後，便從視窗向下看，下面盡是人來人往的群眾。我準備向著他們宣讀寫好的書卷。

「請大家安靜，我要宣讀上主的話......」群眾都聚集過來，抬頭望向我，原本的沸騰喧嘩頓時鴉雀無聲，一個個好奇的眼神等待我發聲。我站立在窗口，展開書卷，屏氣凝神，宣讀了這二十三年來的預言。

「猶大人做了一件可惡的事，他們把上主所恨惡的偶像放在敬拜上主的聖殿裡，玷污了聖所。他們在欣嫩子谷造了陀斐特祭壇，把自己的兒女燒獻在上面。又在各青翠樹下向別神東奔西跑。」

「先知和祭司不敬虔，在聖殿裡做壞事。先知只會撒謊，使上帝的子民誤入歧途；祭司專為自己爭權奪利，慫恿人做壞事，連先知和祭司都欺詐人民。」

「有些先知不過是說空話，他們並沒有上主的信息。百姓相信他們騙人的話，做了壞事：偷竊、殺人、作假見證，向巴力獻祭、拜不認識的神，然後跑到聖殿，站在上主面前，說：『我們很安全。』將聖殿當作賊窩，以為上主不知道你們的一舉一動。」」

「邪惡的人設圈套陷害人，他們的家堆滿了贓物，所以他們有錢有勢，肥胖紅潤，窮兇惡極，不替無依的孤兒伸冤，不替無助的窮人主持公道。他們占寄居者和孤兒寡婦的便宜，殺害無辜者的性命。」

「君王、祭司、先知和居民從上到下都像喝醉了酒，被罪惡沖昏了頭。倘若猶大不離開惡道，上主為這些事要懲罰你們，從北方來的大毀滅就要臨到，巴比倫王尼布甲尼撒王必來攻打這地和民，猶大將會被擄去，而四圍的列國也要被毀滅。」

「上主萬軍的統帥這樣說：『因為你們沒有聽從我的話，我要徵召北方的諸民族和我的僕人巴比倫王尼布甲尼撒來攻打這地和這地的居民，也要攻擊周圍所有的國家。使這地和鄰國永遠荒廢，令人唾棄......』

上主說：『這片土地要荒廢，成為令人恐怖的地方。列國要臣服巴比倫七十年。七十年後，我要因巴比倫和王所犯的罪懲罰他們。我要消滅這個國家，使它永遠荒廢。經過巴比倫統治七十年後，我要顧念你們，實行我的諾言，把你們帶回這地方。』」

我宣讀完畢，下面一片驚恐害怕。其中一個人影匆匆離去，往王宮的方向，是米該雅。他的祖父沙番是約西亞王的書記。

04

回到家中，正想向先知耶利米報告，就聽外面有人敲門，聲音非常急促。「是誰啊？」我趕緊開門，「是猶底，尼探雅的兒子！」我請他進來，他說明來意：「受人尊敬的巴錄書記啊！請你將當眾宣讀的書卷拿在手中，到我們這裡來。」

「到哪裡去？」我不解地問。

「到王宮去，王室書記以利沙瑪的房間，米該雅聽見您在聖殿宣讀上主的話，就將這事報告正在開會的官員們。他們想要聽見詳實完整的預言，就讓我請你來念給官員們聽。」

於是我手裡拿著當眾宣讀的書卷，小心翼翼地，隨猶底往王宮方向走。王宮的建築華美，我們走進王室書記以利沙瑪的屋子，裡面坐滿了官員，基瑪利雅和米該雅父子也在其中。

他們對我說：「請你坐下，念給我們聽。」剛從外面進來，我還在喘息，隨即拿出書卷，念給大家聽。

他們聽完這一切的話就害怕，彼此互看，我聽見他們之間的對話。

「上帝的話要實現了！」基瑪利雅說。

「百姓都知道了，我們官員也聽到，這麼重要的事，王怎可不知道呢？」王室書記以利沙瑪說。其他人都咐和。

官員們說：「我們必須將這事向王稟明。」

官員們要求我把書卷先借給他們，以便拿去念給王聽。於是我把書卷交給王室書記以利沙瑪。

The Destruction and Sack of the Temple of Jerusalem，Nicolas Poussin

官員們都有一個疑惑，我宣讀的話是否真實，真的是先知耶利米親口說的嗎？於是他們問我說：「請你告訴我們，你是怎樣寫下這些話的？是耶利米口授給你的嗎？」

我回答說：「是先知口述，我用筆蘸墨寫在書卷上。我照他口中所說的一字不漏全記下來，先知怎麼說，我怎麼記。」

他們相信我說的話，等於相信剛才所宣讀的話都是來自上主，而非人說的，近來有許多假先知說假預言。

接著，他們關心先知耶利米和我的安危，官員們說：「你和耶利米要躲藏起來。不可叫人知道你們在什麼地方。」

他們決定先將書卷放在王室書記以利沙瑪的房間，不帶入王宮。官員們去見約雅敬王，向王呈報事情的原委。

我離開以利沙瑪的屋子，去找先知耶利米。冷冽的寒風吹來，我敲門進入先知的住處，先知一看見我，就說：「巴錄！這裡不宜久留，上主指示我們要隱藏在一個洞穴裡，走吧！」

還沒來得及問明原因，我就跟隨先知往耶路撒冷城外山區走，來到一山洞。先知說：「巴錄！這就是我們藏身的地方，我們要在這裡待一陣子，等到捉拿我們的人走了！」

「先知，誰要捉拿我們？」我不解地問。

「約雅敬王！」先知說。

05

夜晚來臨，先知和我住在這隱秘的山穴，洞外動物的嚎叫聲不絕於耳，草叢有動靜，隱約有個人走上來。誰會來？我近前看是米該雅。

「米該雅，你怎麼來了？你父親和官員們進宮之後，向王宣讀，情況如何？」我迫不及待想要知道。

「那天父親從王宮回家，非常氣憤，將經過巨細靡遺地告訴我。」

「請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麼事」先知問。

「王燒了書卷。」米該雅說。

「事情是這樣的......官員們進王宮見王，就將巴錄宣讀上主話語的事告訴王。王就差猶底去王室書記以利沙瑪的房間，取書卷來。猶底念給王和王左右的官員們聽。」

他繼續說：「猶底念了三四行，王就用書記的刀將書卷割破，扔在火盆中，直到全卷在火中燒盡了。」王邊聽，邊割，邊燒。

「王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王就不怕惹神發怒嗎？」我氣憤地說，「花了數月寫出二十三年來的預言，就如此被刀割，被火燒。」

「王聽見書卷裡記錄的話，一點也不害怕，也沒有表示傷痛懊悔。」米該雅回答。

「王不願意相信，不懼怕，沒有痛心疾首，卻刻意要毀壞上主的話；但他能燒毀書卷，上帝的話卻割不破、燒不毀。」先知說。

米該雅想起祖父說過的事：「約雅敬王不像他父親約西亞王。我祖父沙番告訴我，當年他將大祭司希勒家在聖殿中發現的律法書交給王，並在王面前宣讀。約西亞王聽後情緒激動，知道背約會遭咒詛。王召聚祭司、先知和百姓念約書給他們聽；在上主面前立約，要順從神，遵守祂的誡命；接著清除耶路撒冷城和各城的偶像。」

「王燒毀書卷，左右的官員們如何反應呢？沒有人出來阻止王的行為嗎？」我問。

「他們同樣也不懼怕，也沒有悔意。倒是我的父親基瑪利雅、西萊雅和以利拿單出面勸阻王，求王不要燒這書卷，王卻不聽；反而命令哈米勒的兒子耶拉篾、官員西萊雅和示利米雅，去捉拿你們兩位。」

先知說：「他們認為怎樣待我才算合宜公正，就怎樣待我好了。不過要知道：如果殺害我，要償付殺害無辜者的血債，因為我是由上主差遣來警告眾人的。」

Jeremiah Lamenting the Destruction of Jerusalem，Rembrandt

我問：「那些王室官員口口聲聲說要保護我們，實際上卻沒做到。口中承認神，行為上卻否認神。上主先將我們藏到這山洞。」

「米該雅，你怎麼知道這地方？」米該雅回答：「你在王室書記以利沙瑪房間內宣讀，父親就吩咐我通知先知藏起來，這地方是我告訴先知的。」

黑夜已深，月兒高掛，地上的動物在嗥叫，樹上的貓頭鷹回應，米該雅消失在夜色中。

06

外面是冬雨，更顯涼意。我在洞內地上挖了坑，做了一個火盆，用來取暖和燒烤食物。望見火光，想起約雅敬王把先知口述、我筆錄的書卷焚毀，他用一把文士的刀將莎草紙割成碎片讓火吞噬。

藏身在洞穴中，不知過了多久，先知告訴我：「上帝有話，王燒了書卷，要我再拿一書卷，將猶大王約雅敬所燒的第一卷上的一切話寫在其上。」

我又開始記錄，將燒毀的第一卷重新寫出來，另外又添寫了一些話。

「約雅敬王這一段，我要怎麼寫呢？」我問先知。

「上主吩咐我對約雅敬王這樣說：你燒了書卷，說『你為什麼在書卷上寫下巴比倫王必要來摧毀這地，消滅牲畜和人民』的話。因此，約雅敬王啊，我——上主告訴你，你不會有子孫繼承大衛的王位。你的屍首要被拋棄野外，白日受炎熱燒灼，夜間受寒霜侵襲。」

「因著你們犯的一切罪，我要懲罰你、你的子孫和你的官員。你和耶路撒冷的居民及猶大人民都不理會我的警告，所以我要照我所說的降大災難在你們身上。」

我完成補寫的書卷，再度望見火光，好像看見耶路撒冷的焚毀，先知的淚眼汪汪。他們幾時才肯回頭？我已不再想自己未來的前途，只願在先知的身邊，聽寫記錄！

-END-

作者簡介

多果

台北市立教育大學兒童發展碩士。曾任德文編譯，2015開始寫作，2016遇見創文後學習文字事奉，作品發表在《基督教論壇報》、《飛揚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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