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想過父親也有缺愛的童年？一個憂傷的父親如何去愛自己的兒女呢？作者觀影《日麗》，分析了童年創傷對人的影響。期待我們走向那位永恆的父。

始終忘不了一個朋友說過的話：「你不能給予你沒有的東西。」如果你自己沒有沐浴在愛中，就很難真正去愛。沒有從父母那裡得到任何祝福是一種傷害，我們的自我價值感與父母給予我們的支援往往成正比。這也是看完電影《日麗》（Aftersun）最真實的感受。

蘇格蘭編劇兼導演夏洛特·威爾斯（Charlotte Wells）的這部令人驚歎的長片處女作，描繪了父愛及其對成年人生活揮之不去的影響。《日麗》（中國大陸譯《曬後假日》）成了不少朋友2022年的年度十佳影片。電影獲得了英國獨立電影獎的16項提名，最終榮獲最佳影片等七大獎項，成為大贏家。在今年的海南島國際電影節上，此片還斬獲了評委會大獎。

表面上看，電影講述了一個簡單的故事：電影以20世紀90年代為背景，離婚後的年輕父親卡盧姆（Calum）住在倫敦，他和11歲的女兒蘇菲（Sophie）前往土耳其度假；也在這期間，卡盧姆度過了自己31歲的生日。父女倆用迷你DV記錄下了度假的日常，但《日麗》一點也不簡單。20年後，當蘇菲成長到當年出遊時父親的年紀，發覺往事似乎並非像DV畫面裡記錄的那樣輕鬆愉快，那些曾經看不清的傷痛逐漸在回憶中顯露。

未曾長大的父親

那是11歲蘇菲的假期，也是她與父親共度的最後時光。他們在一家普通的海濱旅館住了兩週。他們游泳、曬日光浴、吃霜淇淋；用DV拍攝視頻，逗對方開心。父女倆閒聊、鬥嘴、詢問彼此的生活，感覺就像兩個朋友，而不是父女。父親肩負著一項緊迫的任務，要彌補他在她生活中的明顯缺席。

導演威爾斯對脆弱的父女關係進行了令人痛苦的描繪。在旅館裡，剛滿11歲的女兒端著DV要採訪父親：「你11歲生日的時候做了什麼？」父親突然嚴肅起來，臉上浮現羞赧之情。觸到傷心往事的父親，讓女兒關掉攝像機。女兒關掉攝像機，告訴父親：「我沒在錄了，我要把它錄在我的小腦瓜裡。」

回憶起不堪回首的往事，父親難為情地說：「我11歲的時候，沒有人記得我的生日。當我告訴媽媽時，她非常生氣，拎著我的耳朵，讓爸爸開車帶我去玩具店買玩具。」最終，難過的卡盧姆選了一個紅色的玩具電話。生日那天母親拎自己耳朵的那一幕，始終刻在卡盧姆腦海裡，揮之不去，這也成了他解不開的心結。

這個生日情景，想起來真令人難受，就像一個孩子饞極了，卻沒有得到愛的糖果，一顆也沒有。那種悲痛，如冰錐一般直插心際。父母的愛向弱小無助的卡盧姆關閉，叫一個孩子怎能不傷心悲慟？父母的冷漠讓幼年的他感到困惑，這困惑甚至伴隨他一生。

蘇格蘭愛丁堡是故事發生的隱含背景，這是卡盧姆與女兒長大的地方。女兒問：「你覺得你會搬回蘇格蘭嗎？」父親回答：「不會。」父親說，他從來沒有感受到自己真的屬於愛丁堡。在父親心裡，那裡沒有愛，沒有可取暖的地方，只有冰冷的關係，他討厭自己的家鄉。

諸多細節指向，卡盧姆是一位備受童年創傷影響的父親。父母的冷漠與缺席，差不多就是他成長的底色。雖然已經成年，但是他卻與父母有隔膜，彼此成了愛的絕緣體，家鄉愛丁堡沒有多少溫情時刻讓他憶起。

女兒成長的煩惱

當了父親後，卡盧姆想成為一個好父親，成為一個有愛的父親。電影中，在土耳其一家地毯店裡，囊中羞澀的卡盧姆卻買下了850英鎊的地毯，送給女兒。如此舉動，讓人有一種微微的感動。利用寶貴的度假相處時間，卡盧姆還教女兒防身術，「這樣有人攻擊就可以保護自己。」

女兒說，他們能共用同一片天空真好。她向父親解釋說：「有時在玩耍的時候，我抬頭看天空。如果能看到太陽，我就會想到我們都能看到太陽，所以儘管我們不在同一個地方，也沒有真正在一起，但在某種程度上，我們都處在同一片天空，就好像我們在一起。」

而此時，與父親面對面在一起的時光實在美好，女兒更希望父親能夠永遠在身邊。她對父親說：「我記得有一次，我問媽媽她有沒有給你打電話，她說你已經訂婚了。不知道為什麼，我以為那意味著你們倆要結婚了。」女兒的話令我心中一怔，看似成熟獨立的女兒，卻渴望父母能夠相愛，永不分開。

缺席女兒的成長使卡盧姆心懷愧疚。他希望藉此假日，能夠彌補一些過失。旅館裡，父親在刷牙，順便問躺在床上的女兒玩得還好嗎？女兒說：「我不知道，只是覺得有點沮喪。你難道沒有感覺到，你剛度過無比精彩的一天，然後你回到家，感到疲憊和沮喪，就像你的骨頭都動彈不得。它們很累，一切都很累，就像你在下沉。我不知道，這感覺很奇怪。」父親聽完說：「我們來這裡是為了享受的。」他心中泛起隱隱的憤怒，說完隨即把口裡的泡沫啐在鏡面上。

女兒邀請遊客在一景點為父親唱生日歌送祝福，令父親感動不已。緊接著的一幕便是父親頹然坐在床上，終於憋不住，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

其實，卡盧姆很想做一個好父親，他在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只是他被以前的傷痛困擾，被引以為恥的童年過往困擾。光鮮亮麗的外表之下，卻瑟縮著一個落魄的靈魂。想對女兒百般優寵，卻對父親的角色力不能勝，像一個被遺棄的孤兒，悵然若失。被愛的感覺，是他生命中缺乏的情感體驗；他沒有得到父母飽滿的愛，也難以給出活潑和溫暖的愛。

蘇菲回望這段假日視頻，顯然，她對那段時光念念不忘，那段時光也一直影響著蘇菲的成長。

愛不會太遲

《日麗》中的年輕父親，能讓觀眾看到許多父親的影子。鳥需要巢，魚需要水，人需要愛。我們中的許多人都以這樣或那樣的方式受到傷害，成長為屬靈的孤兒，從不知道慈愛的天父面對我們時的喜悅。

漸漸明白，不管我們多好，多努力，沒有人有完美的父親，也沒有人能成為完美的父親；但我也開始明白了一個事實：一位天上的父親愛我們，祂差派祂的兒子來讓我們知道，通過耶穌，我們可以成為完美家庭的一部分，有一位愛我們的父親永遠在家裡，等待著我們的歸回。

如果我們還沒有成為孩子需要的父親，是不是太晚了？還有希望嗎？一位牧者分享他在一次會議上的經歷，那次當他分享完有一位愛我們的天父的信息後，教會一位90歲的長者找到他。長者眼裡充滿淚水，他告訴牧者，他自己的父親從來沒有對他說過愛他，他也從來沒有對自己的孩子說過他愛他們。他覺得自己說不出這些話，因為他從來沒有聽過這些話，他認為自己沒有孩子們想從他那裡得到的東西。當牧者和這位老人一起祈禱時，天父的愛和祝福落在這位老父親身上，他開始嗚咽起來。

他抬起頭說：「我要回家了，我要第一次告訴我68歲的女兒，我愛她。」最終，他做到了。他和女兒的關係從此得以徹底改變和更新。我們的天父渴望把我們召入一個完全安全和充滿愛的地方，一個無論我們做什麼都能被看見和被愛的地方。正是從這個祝福的地方開始，我們有能力邀請我們的孩子進入上帝的美好未來，並永遠擁抱這個核心身份——「天父的孩子」。

我們無法給出我們沒有的，可我們從天父那裡得到了愛的能力。祂在基督裡接納了我們，用聖靈的能力重新為我們創造了一顆孩子般的心。與天父的關係，讓我覺得安全、鬆弛、被愛。

曾有一位鄰居，常常對自己的孩子冷言冷語，淨說些難聽的話。動不動就罵孩子「怎麼不去死」之類口不擇言的話，其他鄰居聽了也膽戰心驚。在我孩子成長的過程中，做父親的心中也常有虧欠，常會擔心教養不好孩子。

可我也漸漸明白，天父是我們隨時的幫助者。父母的過犯，有天父的赦免；父母的軟弱，有天父的扶持。 儘管不是完美的父母，然而相信，有天父的帶領，做父母的就不用擔心孩子和自己漸行漸遠，也不會擔心孩子悖逆神，偏行己路。

動畫短片《男孩、鼴鼠、狐狸和馬》中的小男孩問鼴鼠：「你說過的最勇敢的話是什麼？」鼴鼠說是「救命」，並說，求救不是放棄，而是拒絕放棄。包括養育兒女在內的問題壓在心頭時，我學會了向天父求救。每個難處都可以一一向祂陳說，向祂求助。祂是愛的源頭，我們可以靠著祂給出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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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紹

劉嘉

曾為老師，多年前深受《在永世裡拋擲一個身影》一書的影響，開始思考講台與書桌的服事。目前委身教會牧養和文字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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