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笏刺摩押王與荊軻刺秦王的情節竟驚人相似，但因著人物力量來源的不同，最終也迎來了不同的結局。一起來看！

一

地裡的大麥熟了，摩押督糧官來得比偷食的雀子還準時。「快裝車，磨蹭什麼，想挨鞭子嗎？」督糧官揮舞皮鞭呵斥著。唉，豐收的季節，流淚的季節。眼見一捆捆金黃的大麥裝上牛車運往摩押地，勞累一年的以色列人只能流淚歎息。

「唉，累斷了腰還得餓肚子，這還有天理嗎？」、「人家有殺人的刀槍，咱只有種莊稼的犁頭。受著吧，苦日子總有熬到頭的時候。」、「十八年了，以前咱們順服神的時候，哪受過這窩囊氣......」

十八年前，以色列人不珍惜神賜予的好日子，把那些外邦的偶像搬上神壇，結果，假神偶像沒給以色列人帶來好處，卻惹怒了真神耶和華。祂不再護佑自己的選民，而是任由外邦的虎狼之師擄掠、踐踏以色列人。摩押王伊磯倫趁機聯合亞扪人和亞瑪力人攻佔了迦南第一險關耶利哥城。從此，以色列人淪為摩押人的奴隸。

漫長的十八年啊，大地在流血，河流在哭泣。挨了神一巴掌的以色列百姓終於悔悟，他們披麻蒙灰，匍匐在神的寶座前，獻上真心懺悔：

「萬軍之耶和華啊，我們犯罪得罪你啦。那些偶像沒給我們帶來絲毫好處，卻給我們招來無窮的禍端。外邦的豺狼咬住我們，要分我們的肉吃。他們的皮鞭高舉，我們便瑟瑟發抖；他們的腳踏在我們的背上，我們只得屈膝；我們的孩子生而為奴隸，一生與豬爭食......」

「現在我們認清了，耶和華才是我們的主，我們的神。唯有你才配得人的讚美和頌揚！神有憐憫有恩典，不輕易發怒，更有豐盛的慈愛，求你不計算我們所行的惡，為我們伸張公義......」

切切的呼求直達天庭，神的心被悔改的百姓打動，祂要為祂的百姓興起一位拯救者，一位能帶領如一盤散沙的以色列人戰勝頑敵的士師。那麼，誰是士師的人選呢？

二

「以笏是個左撇子，瘸子、癱子、左撇子，人人討厭，神厭棄。以笏是個左撇子......」

「小三子快回家，誰讓你和以笏玩兒啦？還記得你是哪個支派的嗎？還記得便雅憫的意思嗎？『右手之子』！右手之子怎麼能和左手便利的小子玩兒在一起？！再讓我看見你和基拉家的小子一起玩兒，看我不打爛你的屁股！」

「我沒跟他玩兒......」

「還敢犟嘴！說話也不可以！」......

以笏的少年時代就是在別人的白眼中渡過的，人們之所以不待見以笏，只有一個原因：他是個「左撇子」，說好聽些是「左手便利的」。不論是「左撇子」還是「左手便利的」，在以色列人眼裡都是被神咒詛的殘廢，和瘸子、癱子、瞎子沒太大區別。

以笏能在左鄰右舍異樣的眼光中長大成人，多虧了他爹基拉對他說的一句話：「甭管左手右手，只要使喚好，咱就不比別人孬！」這句話成了以笏成長的動力。砍柴火，別人扛回五捆，以笏扛回七捆；收大麥，別人才薅了半畝，以笏已經開始薅第二畝；放羊，沒有牧羊犬的窮羊倌只能眼睜睜看著豺狼禍害羊群，以笏放羊能攆得豺狼「嗷嗷」跑......

時間久了，以笏用虯筋墳起的左胳膊消除了別人的白眼。儘管如此，以笏還是沒朋友，畢竟他是被神咒詛的「左撇子」，沒人敢和被神咒詛的殘廢行右手相交之禮。以笏平靜地接受這一切——都是骨肉相連的同族人，整天罵來罵去，神肯定不喜歡。就這樣，「左撇子」以笏與世無爭地過著自己的日子。但是前不久發生的一件事卻在以笏的心湖中投入一塊巨石，他知道自己與世無爭的日子就要結束了。

三

麥收季節，摩押督糧官準時前來催賬。大麥在牛車上一顛一顛，顛落好多麥穗。平素就調皮的小亞設一面躲著督糧官的皮鞭，一面拾麥穗。督糧官見皮鞭連孩子都鎮不住，眼珠子開始泛紅，猛地衝到牛車旁，一腳踹在小亞設的脊背上。孩子向前撲倒，牛車的車輪......

小亞設的身體軟趴趴地蜷在長老的臂窩裡，口、鼻冒著濃釅的鮮血，憤怒的人群擋住牛車去路。「你們想幹什麼？！」督糧官跳上牛車大聲呵斥，「哄搶貢糧本來就是死罪，本官就地正法罷了。別不知好歹！今晚貢糧不能進城，惹王發怒，大舉發兵，立時三刻滅了你們這些豬狗！」

他的話好像一盆水潑在炭火上，憤怒的人群漸漸散去，冷風中只留下一個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嚎聲。

這世上真沒了公道嗎？觸目驚心的鮮血和撕心裂肺的哭嚎像一把雙刃劍刺進以笏的神經。經上不是說我們要「行耶和華眼中看為正的事」嗎？一貫老實敦厚的以笏忽然覺得自己應該為正義、為受壓迫的同族人做些什麼，幾乎和這個念頭同時在腦中形成的，是一個粗糙的「斬首」計劃。下一步就要為實施計劃做好準備，並且等待時機來臨。必須有神創造的機會，否則一事無成。

以笏在籌謀計劃時沒有注意到一雙深邃的眼睛正關注著他。一天傍晚，以笏從地裡回家，剛到家門口，後背被輕拍了一下。他急轉身，看到一個矮壯的身影、一張飽經風雨的面龐，是村尾的鐵匠。

「我和他並不相熟，他找我何事？」以笏正疑惑，鐵匠向他伸出粗糲的右手，「弟兄平安」，鐵匠親切地問候。一時間以笏感到不知所措，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有人稱他「弟兄」，第一次有人和他行右手相交之禮。

以笏帶著羞赧之色，愣愣地伸出因為幹活少顯得白淨的右手，嘴裡小聲嘟囔著：「弟弟弟兄......平......安。」、「哈哈，」鐵匠爽朗一笑，「有些話想跟弟兄說，外面雜亂，我們進屋聊好嗎？」以笏手忙腳亂地打開屋門，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以笏的小屋。

「弟兄找我何事？」以笏帶著萬分好奇問道。

「弟兄你要出大事了。」鐵匠壓低聲音答道。

「啊，」以笏一頭霧水，「此話怎講？」

小亞設被摩押狗官殺害那天，同族老少迫於摩押狗官淫威四下散去，唯有你咬鋼牙睜怒目，鐵拳緊握，腰桿筆直。當時真為弟兄捏把汗，好在狗官目高於頂，沒把我們這些小百姓放在眼裡。不過，從那天起，我便關注弟兄的行蹤。 「咋樣，東西都備齊了嗎？」

一席話驚得以笏魂飛魄散，他就近一把攥緊鋤把，低聲怒道：「你你你你待怎樣？！」

鐵匠微微一笑：「弟兄莫怕，我和你是同路人。若非如此，你早就進摩押衙門了。這兩年，我也一直在做打算，我們是神的選民，怎能任由外邦人欺壓！要不是拖家帶口，我業已吹角起義了。今日來，一是提醒弟兄穩住勁，別打草驚蛇；二是看看弟兄準備得咋樣。」

鐵匠一席話打消了以笏的疑慮，他把自己的計劃跟鐵匠詳細講述一遍。鐵匠聽罷沉吟半晌，「弟兄可有赴死的決心？ 」

「有！」

「你可曾找到稱手的兵器？」

「就是這點最難，我搜集了幾把刀劍，因為擱置太久，都快成廢銅爛鐵了。最難的是，平常兵器都是右手使用方便，我這左手......」

「我早料到這點，放心吧，包在我身上，十天後看我打造的雙刃劍是否合手。」

以笏的眼睛一亮，真是耶和華以勒呀，他對自己的計劃信心倍增。以笏和鐵匠聊到很晚，低矮簡陋的小屋笑語頻頻。人生難得一知己，何況這是以笏有生以來頭一次與人秉燭長談。

十天後，鐵匠拿來一柄特意為以笏鑄就的短劍。劍出鞘冷森森令人膽寒，劍身似魚，雙面開刃；劍鋒向上挑起，延至劍從、劍鍔，無不鋒利異常；劍脊輕薄，幾乎看不見凸起；劍柄隨劍身彎曲，左右手持劍都很方便；最奇特的是，連護手的劍格也開刃。好一把人間利器！這是一柄不留退路的劍！

以笏持劍揮舞幾下，大笑道：「有此寶物，賊酋必誅！」鐵匠一旁提醒道：「弟兄千萬不可躁動，此劍兇險，用好了傷敵，用不好傷己。」以笏諾諾稱是。

過了不久，以色列人要向摩押王伊磯倫上貢，沒人願意接這苦差事，擺明瞭受累不討好。被戲謔、凌辱也就罷了，鬧不好挨上幾鞭子，太劃不來。長老正愁沒人送貢品，以笏站出來：「沒人去，我去！」長老大喜，急忙把貢品明細交代清楚，又分派了幾個抬貢品的雜役，便打發以笏一行上路。

......

四

侍立兩旁的禁衛軍個個盔明甲亮、如狼似虎，還沒到大殿，抬貢品的雜役已經雙腿發抖、面色如蠟。以笏低著頭，用眼角餘光掃視，心想「行刺後想要原路返回絕無可能。也罷，此次若能『斬首』成功，還圖什麼全身而退，大丈夫有盡節的機會也是神的恩典。」

繳了貢品，王宣以笏進殿。進大殿，每個人都要交出兵器。以笏的短劍綁在右腿內側，被衣服遮蓋，看不出任何痕跡，侍衛搜身也沒發現絲毫。顯然，王對這批上貢的土產相當滿意，特許以笏平身於駕前侍立。此時以笏才看清，兇狠殘暴的摩押王伊磯倫居然是個表面一團和氣的大胖子。

以笏雙膝半蹲，努力裝出一副奴才相。王問什麼，以笏盡量揣摩王的意思回答，偶爾還穿插一些民風民情。此舉正合王的心意，他深居宮中，暴虐殘酷，平時也沒人和他講這些。

諂媚的神態、阿諛的言語掩蓋了眼底凌厲的殺機，以笏數次想抽劍上前，但他離王還有五步台階。這五步之內會發生什麼，他不敢肯定。以笏壓制住心頭躁動，耐心等待神進一步帶領。

......

送走雜役，以笏孤身從吉甲附近的柱像群返回王宮。眾侍衛見這個王前「新貴」去而復返，沒太多驚奇，認為他無非是想拍馬屁撈好處罷了。王此時已回到內宮最深處——涼樓。以笏一見到王，便一臉神秘地說：「王啊！ 我有一件機密事奏告你。」

以笏方才的「馬屁」沒白拍，王對這個「有意思」的以色列人失去起碼的警惕，便說：「迴避吧！」於是左右侍立的人都退去了，涼樓裡只剩下王和以笏。王問以笏：「你還有何事稟奏？快快詳細說來。」以笏走近王，輕聲說：「我奉神的命報告王一件事。」王詫異，不禁從座位上站起來。

好機會！以笏邁右腿抽短劍，雪亮的短劍雖只有一肘長，但在以笏手中卻似挾萬軍之耶和華的神力，未見刀光，短劍竟刺入王的身體，肥肉沒至劍柄。王雙眼暴突，驚愕地看著剛才還一副奴才相的以笏霎時變作鐵血颯颯的展翅雄鷹。

王癱在王座上，張口想要呼救。以笏將全身力量撲向劍柄，鋒利的劍格切開王的筋腱，迅速沒入王的體內。劍鋒直刺透王的後背，將他牢牢釘在王座上。痙攣的肥肉夾緊短劍，劍柄頂住橫膈肌，王連一聲呼救的機會都沒有便一命嗚呼。「斬首」計劃在安靜中完成，驕橫一時的摩押王伊磯倫萬沒想到自己會命喪「左撇子」以笏之手。

以笏跫足潛蹤溜出涼樓。遊廊裡靜悄悄，以笏又悄無聲息地把所有樓門鎖上，趁侍衛疏忽，繞過一道道崗哨，逃出王宮。過了好一陣子，巡查侍衛從遊廊經過，見樓門緊鎖，不禁疑問，值守的一個侍衛猜測：「他必是在樓上大解。」又過了半晌，還未聞王的聲息，侍衛等得不耐煩，取鑰匙開樓門，不料，王已斃命多時。得知消息，滿朝文武亂作一團。

以笏不停地逃，逃過吉甲，逃過柱像群，一直逃到山腹西伊拉才歇腳。自從富饒的平原被摩押人侵佔，以色列人被逼進山裡，成了地道的「山民」。他不是為了逃避摩押鷹犬才這樣拼命往山腹逃，「我倚靠神，必不懼怕。人能把我怎麼樣呢？」他是為了傳遞一個重要消息：摩押王已死，摩押人群龍無首，此時正是起兵的好時機。

隨著以笏跑過一個個村莊，以笏單手刺賊王的消息不脛而走。開始還有人懷疑，這個「左撇子」真能孤身犯險，進王宮刺死賊王？但是有鐵匠和抬貢品的雜役作證，很快就有不甘於壓迫的少年跟隨以笏一同奔跑，一同傳布消息，人群像滾雪球越來越大。

人們看以笏的目光再不是輕忽而是崇敬，甚至看他便利的左手也有了些許敬畏。「未見血光而斃敵於劍下，乃是大能勇士使劍的最高境界，以笏乃一介農夫，哪有這樣武功，必是神的靈與他同在。」

以笏跑到西伊拉吹響集結的號角，不多久，以色列十二族齊聚山腹。以笏站上巨石，振臂高呼：「你們隨我來，因為耶和華已經把你們的仇敵摩押人交在你們手中。」

一開始只有熱血少年回應，老成持重的族長還在思慮。便雅憫支派的族長第一個上前一步：「以笏乃本族弟兄，平素為人沉穩厚道，絕不會做張狂不義之事。這是我們的神耶和華借以笏回應我們，祂已垂聽我們的呼求，徹查我們的苦情。有神做我們的先鋒，再唯唯諾諾，怎有臉自稱神的選民！我們擁護以笏為士師！」

「也算我們一份。」猶大族長上前一步，接著是西緬、迦得、瑪拿西......人人奮勇、個個爭先，以色列十二族組成了一支以鋤頭、木棍、鐮刀為武器的「農夫軍團」。雖然武器簡陋，人員也沒經過戰鬥訓練，但他們有一個共同的信念：「有耶和華説明我，我必不懼怕，人能把我怎麼樣呢？」

站在義軍前沿的士師以笏，右臂挽一面盾牌，左手握一柄長刀，一股撼天動地的力量霎時間貫通他的全身......

-END-

作者簡介

火樹

津門土人一枚，18歲跳水折斷頸椎致高位截癱，臥床至今35載。蒙主不棄，於2006年受洗，歸入基督門下，遂發奮以事主，筆耕以抒懷。曾出版散文體自傳《總有驕陽》，包括個人蒙恩經歷、詩歌、散文、閃小說，也曾服事主內公眾號，供稿《信仰問答》百餘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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