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節
〈小年夜〉
全家難得聚在了一起。
由於工作的關係,所以一個人在台北打拼,
而弟弟則因為正在當兵,所以平常也總見不到面。
母親似乎顯的很開心,孩子們都回來了。
然而,
當問起我們要不要去看外婆時,
雖然沒有把心情反映在臉上,但是卻可以感受到她的不捨與擔憂。
一邊是一家團聚的喜悅,一邊是對至親的擔憂,
母親的心理,很辛苦的吧。
夜裡,
一如孩童一般,期待著拜完天公之後的餅乾與糖果。
今年的供桌上,有好大的一條魚,是不知名沒看過的魚,也是記憶中看過家裡供桌上最大的一條。
午夜,外頭的鞭炮聲四起,
母親早已入眠,而孩子們則知道,該把紙錢拿下去燒了。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
母親已經可以放心的把拜天公的後續處理交給我們這些孩子了。
在那之前,她總是一個人熬到很晚,
總是叫我們趕快去睡覺,不然晚一點,人家開始放鞭炮之後會很難睡。
我想,此刻的母親不知睡的是否安穩,
一向睡的很淺的她,是不是會被外頭的鞭炮聲吵醒?
外頭,
今年只有我與妹妹在燒紙錢,弟弟則正卯起來看網路小說。
午夜的風很大,很冷,天空也滿佈著烏雲。
不斷吹襲的寒風讓我點了好幾次火才順利的讓火苗燃燒起來。
在這個寧靜的夜裡,除了鞭炮聲之外,就是搓紙錢的聲音了,
還記得小時候,母親總是帶著我們一起燒紙錢,
不會讓我們獨自處理。
現在,我們長大了,母親也不用再那麼辛苦了。
夜裡的風雖冷,
但是,想到現在和家人在一起,心裡卻是暖烘烘的。
〈除夕〉
拜天公的牲禮已經成了今天的三餐。
從中午開始,母親就忙著張羅祭祀祖先與地基主的供品。
一如往年那樣,從有記憶以來,這副光景已經重演了二十多次。
然而,我卻始終搞不懂,究竟是要準備幾樣菜,
每次母親問我端上去供桌的菜有幾樣時,
我還是不曉得得哪些可以算,哪些不能算。
二十多年來,始終如一,不懂...
但我知道,要準備七雙筷子跟七個碗。
啊,還有昨晚拜天公的時橘子要擺廳頭(台語),要擺到初九。
至於年年必有的賀歲節目,
現在已經看都不想看了。
雖然,
晚餐時大家都會聚在一起,
但吃完之後卻又會回到各自習慣的領地,不管是不是什麼節日。
用餐,大概是我們在家裡時,一家子匯聚在一起的短暫時刻。
當然,不愛看電視,卻容易被電影吸引的我,往往都是最後還留在椅子上的人。
今年一樣,和妹妹看著某台的電影。
「你怎麼還在吃?」妹妹常常會這樣問。
我吃東西非常之慢,尤其是一邊看電視時。
今天的晚餐,我盛了一碗公的飯菜,陪我渡過了一個小時...
〈初一〉
「干尬金納哩,抹像貴尼內...」母親落寞地說著。
今天依舊是個寒冷徹骨的天氣。
下午,鐵捲門不幸壓壞了,因為卡到金桶(台語,燒紙錢的金屬桶子)。
父親在幫窗戶換上新的邊條時,不小心壓到了配在身上的遙控器,
當時,金桶就在鐵捲門正下方...
雖然我衝出去關掉了,但為時已晚,鐵捲門已經歪了一邊...
母親聞聲從廚房走了出來,發現父親因為誤以為是我弄得指責我時,
兩個人又起了口角,就像平常那樣...
耳膜已經習慣了...
對於兩人之間那股微妙的關係。
平靜下來之後,
晚上用餐時,母親喃喃的唸著:「吶ㄟ干尬金納哩,抹像貴尼內...」
雖然聽到了,到我卻也不知回答什麼。
今年的過年,的確有著很微妙的氣氛存在。
「恁甘唔昧要去看阿嬤?」
這幾天,母親常常會提起這件事。
其實,她很希望我們去看看外婆的。
即使他已經認不得誰是誰了,已經不能說話了,
已經...
快要沒有呼吸了,一個人,在加護病房裡躺著。
「她已經,快要沒有呼吸了...」母親壓抑著說著。
或許,覺得今年不像過年,是這個原因吧。
〈初二〉
依然是個寒冷的天氣,似乎比昨天更冷了。
中午,我們到外婆家,親族們聚在一起用餐。
從外婆的新家落成之後,每年初二都會在新家辦桌。
也是小孩子們期待壓歲錢的時候。
但是,孩子們大家都已經長大了,
也已經有人結婚了。
我總是在想,這個聚會,還可以維持多少年呢?
我希望可以一直下去。
親族的羈絆可以一直持續著,直到我們也老了,還是可以在過年時聚一聚。
短暫的敘舊終要面臨別離,用完餐,有些人便準備離開了,
我們也在幫忙收拾完之後,帶著戰利品準備要回家。
「晚上還要再過來嗎?」我問著母親。
她說不用了,今天就這樣子吧。
這是,頭一次,初二的晚上沒有再回到外婆家用餐的。
同樣都住清水的我們,這天總會待在外婆家,
有時候會直接留到晚上吃完晚餐才回去。
這個家族,終於也要開枝散葉了,
枝繁葉茂的同時,希望大家都還可以記得這個根...
晚上,和弟弟各自包了紅包給母親,
我們已經不再是小孩子了,有能力可以照顧自己了,希望她可以安心。
也略表對母親多年來的辛勞的感謝,
以後,每一年,我都要包紅包給母親...
一直...
〈初三〉
這幾天總是睡到中午才起床。
在這寒冷的天氣裡,窩在被窩裡是一件很舒服的事。
如果不是被挖起來吃午餐的話,大概,睡到下午都有可能...
上網看了一下新聞,
原來,今年過年跟情人節同一天呀,
然而,情人節的氣息完全都被過年的氣氛給壓過去了呢。
完全沒有什麼感覺。
對我來說,情人節是個可有可無的日子,跟過年強碰,被忽略也是應該的。
明天一大早就要回板橋了,
母親一直唸著,怎麼那麼早就要回去,明明周一才上班的,怎麼不多留幾天。
其實,心裡也一直很介意,是不是該把車票退了,至少留到禮拜五才回去。
可是,終究還是照著自己預定的行程走。
晚上,母親一面叮嚀我要趕快收拾,一面唸著我說怎麼那麼早就要回去。
晚上,收拾著行囊時,耳邊不時回盪著母親的話語。
拿著她重新換好鬆緊帶的褲子,修過長短的長褲,洗過的大衣以及新買的衛生衣...
也許,真的該多留幾天的。
〈初四〉
早上,弟弟自告奮勇的載我去火車站,免去了母親要在早晨的寒風中奔波的辛勞。
搭著自強號,在昏睡中回到了板橋。
回到租屋處,
狹小的房間裡,清冷的空氣,寂靜的四周。
突然懷念起家裡的溫暖。
也許,真的該多留幾天的。
或者直接買明天回去的車票好了...
對於如此匆匆,心裡感到很愧疚...
「怎麼那麼早就要上去...」一直回響著。
的確是令人感到有些後悔。
今年呀...
真是個微妙的年節呢。
來年,一定不要再犯這樣的錯了。
對我而言,
沒有什麼,比家人更重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