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美日本京都西芳寺

【陰陽三煞半系列小說】《金瓶麗人》 

 《前文提要》  

對那幅神秘怪異的『金明法師仿河圖下卷』，三鬚娘想到個主意，將圖送去給四五六當鋪，作為擂台徵答的獎品。

結果是東門士長等人，全給四五六當聘雇為武林流當大拍賣的工作人員，其中麻葉子，更將參與『茶道迎客』項目的主持人，在玉淵潭畔的一個莊園裏，以『千利休』茶道，來迎接出席大拍賣的貴賓。

【第四十八章】                    武林四公子  [ 一 ] 

地點是在玉淵潭畔的一個隱密莊園裏。這個莊園當然也是那四五六當鋪主人，許姓徽商在京裏的秘密巢穴之一。地方大得驚人，三處相連的莊園，每一處都設計成截然不同的風味，組成了『玉淵仙境』三景。此刻，麻葉子所在的這一片天地，稱作『東瀛小壺天』，竟真的有如置身東瀛；恐怕她舅舅竹內疏花所住持的『西芳寺』景緻，跟這兒也不相上下了！

她環顧四周。四朝奉曾引導著她和權永愛參觀過整個仙境，除了這兒外，還有兩處，一個叫『西湖小洞天』，另一個叫『身毒小梵天』。顧名思義，那西湖小洞天是仿照西湖山水修建的，風景不用說極其嫵媚多姿。那身毒小梵天，更是別出蹊徑，所有房舍建築完全不是中土的式樣，一如當年高僧玄奘初初抵達西天佛土的情況，來到了釋迦牟尼講經的所在。

捧著一個水手缽，站在一個日式庭園的邊緣，她穿著一件桃紅色緞質的和服，外罩一件銀狐皮斗篷，她，麻葉子，當然不可能擁有這麼貴重的衣著，但如今她擁有了！都是四五六當鋪致送的，而且四朝奉申川籟特別聲明這些絕不是當斷的當品。想也如此，和服這類衣著，在中土那會有人穿呢？！京裏還不去說他，要是在沿海一帶地方穿了，怕不被人當倭寇看待才怪！

這『東瀛小壺天』，由一個主樓『和春閣』，一個日式庭園『島國春和』，以及一個特別為茶道準備，叫『香和軒』的茶室所組成。此刻她正站在『和春閣』西廂外那日式庭園『島國春和』邊緣的小徑上。昨晚飄過雪，庭園中犁過的沙地上薄薄罩了一層淺雪，那細沙犁成海波狀一圈圈的轂紋，配合中央偏三分之二處立著半人高三座假山，顯然運用了『蓬萊仙山』的主題。昨夜小雪更為仙山罩上一層薄紗，憑添了虛無飄渺的意境，一切顯得份外寧靜──

端著水手缽，她順小路往後院走去。木質雪屐穿在她腳上竟毫無聲息，不！連塵埃都似乎不曾沾上一點！事實便是明證，她身後小徑的淺雪地上，只留下了肉眼幾乎難辦的輕微屐印，這「踏雪無痕」的輕功，京裏能及得上的人怕也不多了！

事實上麻葉子此刻所施展的，卻順理成章的，是竹內疏花的「空花流」忍者武術，並由此踏雪無痕的能耐看來，她幾乎已練到『空花十境』中的第九境，僅次於第十境『空花開』的『飛花神』第九。

穿過月牙門，是一片櫻花林。春三月必然花團錦簇好看已極，此刻雖則無葉，但錯落的枝幹上長滿了幾乎有點迫不及待的蓓蕾。

穿出櫻花林，一片樹叢和竹籬分列兩邊，筆直地將小徑遠遠延伸向另一個神秘的天地。那一端似乎有個柴門，門邊不遠則又有個粗石壘成的水槽，周遭淺雪苔敷的小徑上有一行與她所著一樣雪屐的屐痕。麻葉子見到水槽旁一個黃色的身影，是權永愛，她穿了一件鵝黃色緞質和服，外加金色狐皮斗篷，當然也是當鋪致送的！

「愛子──」她輕聲呼喚﹕「妳也這麼早起來了！？」

此時天剛發白，那權永愛明眸皓齒，青春朝氣裏帶著一絲童稚，美麗的大眼睛閃爍著興奮、好奇的光芒。

「葉子姊姊──」她熱情地喊著迎上來，只因不慣穿著雪屐走路，險些蹩了腳髁。

「噯，小心喲！」麻葉子輕捷地予以援手。

「葉子姊姊，妳看──」她指著水槽──

麻葉子和權永愛兩天前頭一次相識便一見如故，立即成了最知心的手帕交。當天兩人研究切磋著茶道整整一天。

權永愛出身朝鮮的大族，跟著姊姊權永娥走南闖北，到中土已有一年多。以前曾聽聞過茶道。朝鮮的京城茶道雖然難以比得上日本的風行，在日本，上有割據雄主的喜好倡導，下有風人雅士的改良創新，但這是在她還沒出世以前，曾流行過好一段日子。因而對於茶道的規模和進行的程序，她只有一些模糊的印象，更何況去瞭解茶道的真諦！所以麻葉子幾乎等於要為她做全面的解說。

麻葉子當初聽安姬提起此事時，便深不以為然。因為麻葉子舅舅竹內疏花透過特殊管道傳遞給她的幾次秘函中，有一封便提及千利休的茶道。

千利休原是幕府軍閥織田信長的近侍，因鑒於世風日浮，崇尚虛華，故而進行改革茶道，將足利義政將軍的書院茶道，更進一步創出『空寂草庵茶道』，追求禪的領悟、心的滿足。

基於這層了解，麻葉子認為如今這四五六當鋪竟將這具有『空寂』禪思的『佗』茶道去和流當品大拍賣連在一起，真是有點不倫不類，匪夷所思！

對這不以為然的批評，權永愛一時將滿腔好奇和興趣涼了下來。但麻葉子說事情仍有可為，她們仍可盡兩人之力去推廣千利休的『空寂』茶道思想。密切商磋之下，兩人列出實行細則，直到申朝奉送來和服與斗篷。

麻葉子起先不肯收，不但因為這兩套衣物過於貴重，並且也不實用！像這類服飾，對她們來說，穿過這一次，恐怕只能壓在箱底當嫁妝了！所以她說要問過師父才能決定是否收下。

不料八怪神尼卻已往秘魔崖入山坐關去了！而且聽傳話的周荷香說，師父還新收了個徒弟，（叫西門二姐？），八怪吩咐麻葉子和安姬，一切聽憑三鬚娘的調配。

沒什麼考慮的！三鬚娘不但要麻葉子照章全收，更出面替大家向四五六當商議了每人至少一百兩銀子的酬勞。不過她要分別考量他們的武功。

方式很簡單，由三鬚娘發三根蝦鬚針，看他們如何接針。

東門士長接針自然輕而易舉，他取管禿筆，看準了品字型發來的三根針，三繞兩纏的全收入筆頭裏，夾在禿筆毛中分辨不出！

麻葉子自從杏花春酒樓與東門士長相識以來，芳心念念不忘，希望能與他再度見面；不想如今能更進一步成為同事，當然份外開心。見他展露神功，自己又如何肯甘拜下風！

當時她身上正帶著平時縫鞋底的粗針，針尾繫著長長一條粗線，扣住線頭，她以「空花第四境」的「奇花出」手法，將粗針豎起筆直打出接針，三根細如牛毛的蝦鬚針全穿入粗針的針孔裏夾住！

見東門士長欽佩的目光，麻葉子羞紅了臉。

安姬用紙片揉成小紙團，用彈弓打出接針，準確地接了兩針，那第三針力道不竭，穿透紙團向安姬門面射到，幸得安姬迅速應變，反手揮起彈弓，將針捲落。

小丁最為出醜，卻機靈得很！他自知功力不濟事，見茶几上有茶盤，便向三鬚娘告罪拿來接針。不料第一針就震得他虎發麻，三鬚娘施展了『隔山打牛』神功，幸虧小丁機警，一見來勢不對，立即側身並將茶盤打橫來接，要不然恐怕整個人就被撞飛出去！

第二針篤一聲射穿茶盤，第三針三鬚娘聲東擊西，先連彈數指再發針，弄得小丁手忙腳亂，遮了頭面顧不得身子，蓋了肩膀護不了屁股，結果第三針輕輕穿進他左耳的耳垂裏！

機靈的小丁說這是三鬚娘所賜，不肯再取下，乾脆請三鬚娘將針彎成圈圈，當耳環戴！還一直說，好多番僧不也都戴著耳環！害得三鬚娘一高興，便收了小丁做乾兒子！

麻葉子順權永愛所指方向看去，原來那石兜邊上聚了一堆小小冰粒和冰柱約二三十個。石兜中貯著九分滿的水，由於天寒，水面大半結起薄冰，石兜另一邊則有一些鬆散的小雪堆。麻葉子前一晚曾告訴權永愛，泡茶用水，最好的是雪水，其次是冰水，所以權永愛一早就來收集了這兩堆冰粒和薄雪。

麻葉子見權永愛一雙白嫩的細手已凍得通紅，便憐惜地握起，用本身真氣為她暖手。

「瞧妳，貪玩，把手都凍紅了！」

權永愛憨笑著﹕「葉子姊姊，妳的手好暖喲！」

「來，咱們汲了水進去吧。」

她拿起斗杓往缽內盛水，七分滿時便停手，然後捧起石兜邊的雪堆放入缽水之中。

「這些雪妳是哪兒集來的？」

此時樹枝光禿，前一天又只下了一點點雪，她沒見到那裏有大量的積雪。

「那兒，」權永愛向林內深處指去。

原來有個小小土地神的石龕，小小石頂上薄薄的積雪一半已被取走。

「這些冰墜子可以串了起來做項鍊給妳當嫁妝！」

麻葉子取笑著，一邊檢視呈現出各種可愛形狀的冰珠。

「才不要呢！」權永愛取了一顆冰珠放入口中﹕「葉子姊姊，這些珠子甜甜的真好吃。」

「真的？」麻葉子也嚐了一顆，果然帶有一絲桃子的香味，「是桃枝上的露水結的？」

「嗯。」

「好極了，今天泡出來的茶，會有果香了！」

兩人將冰珠子捧入缽中，冰珠子形狀大小不同，飄浮的重心也各有不同，一顆顆在缽內水面搖滾滴轉調整著。

「咱們得先把爐火生起來。」

兩人交談著往『香和軒』一路走來。

「葉子姊姊，妳想會有多少人來參加呢？」

「這會還早，我估計，再有半個時辰就會有客人陸續到了，咱們輪流點茶，只要到足三、五位，就可以立刻進行。」

「後到的人呢？」

「只好讓他們在『和春閣』先等一等。妳姊姊沒告訴妳確定參加的人數嗎？」

權永愛皺了皺眉﹕「她呀！忙得都不見人影，我已經兩天沒見著她了！」

麻葉子正想說什麼，卻突然聞到一陣花香。她感到奇怪，這『香和軒』名字雖帶了香字，指的卻是茶香，可是她聞到的是花香，而且附近種的是櫻花不是梅花，不可能有這樣的香味！

（下週續 ─ 【第四十八章】  武林四公子  [ 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