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武士盔甲

【陰陽三煞半系列小說】《金瓶麗人》    

《前文提要》

『香和軒』內，備下『千利休茶道』招待前來參加武林流當大拍賣的貴賓，主持茶道的是麻葉子和權永愛，她倆剛送走一批名門世家的武林人士，又見一批人園外走來。

不料這第二批來的竟是群惡客，包括了喬皇親、郭皇親、涂公公、西門府藥鋪總管韓道國和牙行名經紀龐婆婆等五六位，他們鞋也不脫，闖入軒內，見到好東西，便順手牽羊，取下文徵明的畫軸，藏起小几上紫砂茶具，摘下瓶中花朵，大鬧『香和軒』一番後，揚長而去，簡直令麻葉子欲哭無淚！ 

【第五十一章】  武林流當大拍賣 

身毒小梵天這一景裏有一條恆河，恆河之水則是從西湖小洞天引過來的，此時恆河之上小舟絡繹不絕，將前來參加四五六當舖舉辦的武林流當大拍賣貴賓，一船船由西湖小洞天，穿過紫竹林，送到這毗耶精舍來。為了能在冬日行舟，四五六當運用了大批人力，當天一早就在紫竹林兩岸生起了數堆大火，架鍋煮水，導入人工開鑿的河中，所以舟行過林，兩岸煙霧籠罩，竟真如由人間來到了仙境。

那駕舟的船夫，卻都不是一般漁人的裝束，他們穿著寬大的茶色燈籠褲，上身寬鬆的米色上衣，外罩一件褐色小馬甲，最奇特處是每人頭上竟都層層包裹著一頂紫紅頭巾，看上去怪模怪樣令人側目不已。

這時一條小舟抵岸，穿燈籠褲頂紅頭巾的接待人員，將龐婆婆等人扶上岸去。由岸邊到屋裏，一盞盞燈籠、一根根火把將這身毒小梵天照得一片雪亮。毗耶精舍已略經改動，打通了所有的小隔間而構成一個極寬敞的大廳。大廳的一端架起了一個戲台，其餘的地方便排滿桌椅。

當麻葉子換好衣裳抵達現場之時，大會已經開始，但門口依然陸續有人抵達。她沒有乘船而是穿過紫竹林走來的。在大門口她見到師妹安姬新認識的男友，也就是東門士長的小師弟小丁，竟也穿著怪異的裝束，耳垂上還扎著那蝦鬚針，她差點噗哧笑了出來。小丁負責兵器的檢收，一見她來連忙打招呼。

「麻師姐，您來了！安妹等得您好不心焦！」

麻葉子走進會場，她驚異地發現，所有女性的工作人員也穿著特異的服飾，也是燈籠褲，但卻是大紅大綠的顏色，上身著淺粉紅色絲衫，外加一件鏤金絲的白色小比甲，特別奇怪的是頭上又不知梳了個什麼髻，像頂著一個葫蘆，而葫蘆尖端配合著燈籠褲的顏色，還繫了一條細長的絲巾。俏皮是挺俏皮，但依然怪模怪樣！身毒好像就是天竺，那兒的人果真如此打扮的嗎？（這些服裝都是誰設計的？！）

安姬倒根本不當一回事，頭上的紗巾靈活地摔來滉去，起勁得很！見到她忙將她帶到預定的座位上。由於麻葉子負有督場的任務，她被安置在最後一排的中央。

鬧哄哄的會場約莫有七八十人。麻葉子見到金鳳和一位宮裝婦人坐在最前一排，兩人都梳了高高的髮髻。坐她們後面的男子個子矮小，左移右挪地伸長著脖子往台上張望。

台上似乎剛剛做完一項拍賣，兩名工作人員正在小心翼翼地收拾起幾本畫冊。穿著黑色披風的四朝奉在戲台最左邊坐陣，披風左胸前繡著一個小紅方塊當中金色的『四』字。主持叫賣的是四五六的賬房先生，姓蘇，特長是對於數目字的運作特別靈敏。這時他正在台側的一張小桌邊飲茶潤喉稍事休息。

麻葉子巡視全場，由於拍賣告一段落，賓客們起身走動，場面顯得混亂。全場彌漫一種混雜的氣味，那些女客身上的脂粉香幾乎全為男性的汗臭和煙味所淹沒。麻葉子微微皺了皺眉。

她沒見到公孫不諱，也沒見到湘君秦天和南宮秋晴。大概她們一路追蹤那神秘客，查詢綠玉鎮心匕的下落去了！（那神秘客究竟是誰？是花神？還是冷蘭香？恐怕只有神秘客自己知道了！）不過花神一定不在場，因為如果花神出現就會有花香的話，那麼這兒的空氣就不會那麼難聞了！

她剛坐定就有人送上香茶和點心。拍賣大會安排顯然十分周到。

有一名工作人員捧著一個木盤子匆匆由她座位旁走過。盤中是一大盒印泥，還有紙筆文具。她正感詫異，那人將盤捧至會場正中央坐著的一名貴賓身旁。那貴賓取筆直書，然後押印。原來那是白耀負用『負甲一方』的欠條買下了一大堆東西。

麻葉子依稀記得安姬曾提起過四川的白氏兄弟，說其中一個喜歡以寫欠條的方式作買賣；但麻葉子此刻想到，若這兩個孿生兄弟約好了對調，互相假扮對方，別人豈非根本就無從知曉！所以這一個究竟是不是白耀負，其實是無法確定的！

她特別留意查看有無隱身暗處的人。那大廳左右兩側各有三根中型的柱子，平時於相對兩根柱子之間隔起一片活動的牆板，大廳便可分成一大兩小的三個房間。她果然在兩側中間的那根柱子旁陰影內各發現了一個身穿黑披風、蒙黑面紗的人。看不出是男是女，但她知道這兩人絕非大會所安排下的暗樁！

大會安全警衛的總提調今年輪到教忠坊鐵獅子胡同的鳴遠鏢局主持，鏢局東主兼總鏢頭鐵膽飛鏢劉鳴遠此時在左側巡場，見到麻葉子便暗暗跟她點了個頭。恰巧此時門口的小丁和一個操山東口音，剛剛抵達的黑臉膛漢子起了爭執，劉鳴遠立刻趕了過去。

麻葉子繼續巡視。她看到宣武門外精武館館長佟士杰，還有小相府的廚師蔡寀。稍早前，在春和軒表現得極為惡劣的那組人此刻已被分開；龐婆婆和郭皇親坐在麻葉子前方不遠，而涂公公和喬皇親則被安排在較前面和佟士杰靠得很近。麻葉子並不知道他們的姓名，此時但聽龐婆婆向郭皇親問道﹕「咦？那韓大爺一會功夫怎的不見了？」

「他得上台幫忙拍賣，大概往後台準備去了！」

「我說郭爺，您瞧，前邊金鳳姑娘來了，右前邊，那蔡夫人也來了，小相府的護院可不三位來了兩位？！只有湯爺沒見到。」

「嗨呀！甭提了！前兩日咱找他裱一幅畫，怎麼找都不見他人影！」

麻葉子記起杏花村和那假湯勤動手的一幕，今後恐怕誰也不會再見到湯勤了！只不知那宇文清又會以何種面貌出現？下意識地麻葉子朝那兩邊柱後的黑衣蒙面人各看了一眼。

她又注意到左邊走道上有一個人，似乎在替人畫像那樣拿著一桿筆在紙上塗抹著。還稀奇的是右邊走道也有一人手中握著一桿筆，卻只顧跟人說話，沒有畫畫。麻葉子感到奇怪怎麼拍賣大會還有人來畫畫！

門口的糾紛似乎已經擺平，只見那操山東口音的黑臉膛漢子橫衝直撞到走到最前面一排邊上的一個空位坐下。安姬想上去干涉他沒對號入座，但被劉總鏢頭阻下來。

「敢問，這位可是八怪神尼的大弟子，麻姑娘吧！」突然一個長得十分端正的中年漢子在一旁問她，竟就是那握著筆跟人說話的人。

麻葉子看著那人反問﹕「您是？」

「哎，容小的自我介紹，小的姓賈，人稱『通靈子』的便是，也是『武林邸報』的總編輯。」

「原來您就是通靈子！師妹跟我提過，她說，您是在武林春酒樓──」麻葉子有興味地看著通靈子。

「是的，是的，小的也是酒樓的掌櫃。安姑娘跟小的提起過姑娘好多次了，真是久仰久仰！如雷貫耳！麻姑娘，令師可好？」

「家師日前入山坐關去了！通靈子，您又是怎麼就認得我了呢？」

「哎呀！不瞞姑娘說，小的跟這四五六當鋪也算有點淵源，所以見過今晚重要貴賓席次的安排，不瞞您說，小的知道這兒是姑娘您的座位！」

「喔，原來是這麼回事！那您自己的座位呢？」

「我？！小的，小的沒座位！」

「怎麼沒座位呢！來，我給你找一個。」

「不！不！姑娘您別忙，我得採訪，全場都走動走動，所以不，不需要座位！」

「喔！您還得做採訪？」

「敢問姑娘，那權姑娘怎地沒跟您一塊兒來？」

「您是說愛子呀！她去換衣服去了，大概還沒換好吧！她是坐在哪兒呢？」

通靈子指著麻葉子旁邊的空位說﹕「就挨著您坐呢！」

「這小妮子，動作真慢！」

「麻姑娘可知道令師要坐關多久？」通靈子為武林邸報花下的心血不少，一有機會便忙著打聽各種武林消息。

但麻葉子還沒來得及回答便聽得左前方有人吆喝著﹕「去！去！走遠點！」

兩人看去，原來是那給人畫像的不知為何原故遭人驅趕！

「嗨呀！這個賊！讓他來，卻不守規矩！」通靈子恨聲地道。他向麻葉子告了罪，然後向那人走去。

原來那人叫張四，乃黃彪的師弟，也是個畫匠，綽號『張白描』，可見白描功夫特好。由於武林邸報時常加插圖片，特別是像這個大拍賣一類的活動，如果有一些現場情況的圖片登在邸報上，來個圖文並茂，無疑定能為邸報生色不少，所以通靈子便找了張四來作實況錄像，說好五兩銀子的代價做畫酬。豈料不少貴賓見他畫得不錯，便要他當場畫一張人像帶回去留念，有些出手大方，一張就給一兩銀子。這張四貪心一起，竟不請自來地先給人畫像再當場兜售給被畫之人。

不幸有些貴賓出現於這類場合，頗帶著點忌諱，不太願意其他人知道他們的出席，所以一見有人在一旁未經許可為自己畫像，立感深惡痛絕！因此發聲喝止！

通靈子已經警告過張四如果他不守規矩，便不會採用他的現場素描。張四已經被吆喝過兩三次，這次喝阻他的是一名剛剛出皮漏正在被言官彈劾的吏部某官。

這時台上突然奏起鼓吹，原來戲台右側的布幔口有一群吹打的人坐在一旁，麻葉子瞧著有琵琶、三弦、胡琴、嗩吶、和大小鑼鼓等，相當熱鬧。大概另一場叫賣又要開始。果然蘇賬房即刻站起身。布幔後，四名著日本武士服飾的工作人員抬了一具日式的盔甲出來。盔甲裝配成坐姿，安在木椅上，形象甚是威猛！只是那頭盔不但鏤成骷髏狀，更形成了一個黑森森的空洞，顯得無比詭異與恐怖。被放在台中央的這具盔甲竟比坐鎮台側的四朝奉陸漪亭，看上去更要令人望而生畏！

四名抬盔甲的工作人員其中兩名分站盔甲的兩邊權充護衛，其餘兩民則走回後台。麻葉子眼光跟著他們，在布幔掀起的一剎那，她見到東門士長站在布幔邊督場，那一雙俊朗的眼神恰巧與她的相遇，她臉上一紅，連忙低頭移開了視線。

就在這時有人搖她的手臂。原來是權永愛換好衣服來了挨著她身旁坐下。

「愛子！妳怎麼換衣服換這麼久！」為了遮掩她的慌張，麻葉子小聲地問權永愛。

「我到後台找我姊姊去了，她還沒來呢！」權永愛小聲焦急的回答。

麻葉子不由得向布幔又偷望了一眼。

布幔後，東門士長一瞬間也迷失在那一對眉目眼神的秀美回味裏。若這布幔只是一層薄紗多好！厚呢製的布幔此時如山巒般隔在他們中間──

「現場情形如何？」突然一個蒼勁的聲音在問他。

原來是五朝奉到了，裝束與四朝奉一樣，黑色披風，戴著的面紗則掀了起來。接下去的兩場拍賣將由他來主持。

「相當不錯！」東門士長答道。

「六朝奉到了嗎？」他問送上茶來的手下，顯得有點著急。

「還沒到呢。」

看樣子這六朝奉才是真正可以拿主意的人，卻遲遲未到，東門士長不禁懷疑這六朝奉的權威性！

此刻後台來了一大堆人，大概都是五朝奉帶來的，因此後台相當混亂。接下去兩場將由五朝奉主持，那麼這些人大概都是等下一場上場的。東門士長見其中有幾個說話行動間十分邪氣。還有四名力士，精赤著上身，在那兒練功運氣準備著。

台上叫賣已經開始。蘇賬房解釋著盔甲乃室町幕府一個將軍叫什麼足利義政的所有，在風林火山一役中，敵人以強弩射他，幸得此甲刀箭不入才免於一難！如今此甲胸口部位有一小小凹痕，便是當日中箭之處！

喊價由五百兩開始，叫到七百兩時，主要爭標對手集中在佟士杰和白耀負兩人。佟士杰主要想買了去放在精武館內展示，以招徠練武的學生。而白耀負則完全是在顯耀自己不在乎價錢！不論佟士杰叫多少，他照加五十兩！

在早先的幾次叫賣中，佟士杰已經跟白耀負對上了！這次又是這種情形，氣得佟士杰恨不得一拳將他斃了！精武館的財力自然不及四川白家，所以這日本盔甲又被白耀負以八百五十兩搶下！

這時，四朝奉宣佈，所有平常一般的流當品均已拍賣完畢，接下去是各種與武林有關的流當品拍賣。如果不是武林同道，又沒有興趣的話，可以先行離去。如果對那些武功秘笈、圖譜，增長功力的丹藥等有興趣的，則也不妨留下來繼續觀看。

龐婆婆急於想回去藏好那幅搶來的畫，所以忙拉著郭皇親走了。喬皇親和涂公公則因見到佟士杰和白耀負鬥富搶標時緊張刺激的情況，決定留下，而且特別將座位換到白耀負的左側，那座位上本來坐著的貴賓此時已經離去。不過，誰會料到這一決定竟差一點送掉兩人的性命！情形究竟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下週續 ─ 【第五十二章】 蔡菜菜鋪的菜乾也是武林之一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