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鋪內部櫃台

【陰陽三煞半系列小說】《金瓶麗人》    

《前文提要》 

梨韻仙音閣內，三鬚娘等，於討論那幅被流浪漢拾得的圖，每人說的似乎並非同一個名字，東門士長說的是『清明上河圖』，安姬與金鳳說的是『精明上河圖』，但三鬚娘說的是『金明上河圖』。

三鬚娘說，她手上就有一幅『金明下河圖』，她取出給大家看後，誰也不知該圖上畫的兩排九宮圖裏，註明的一些鳥纂文似的圖案，到底藏有什麼樣的秘密。

因此三鬚娘決定將此圖提供給四五六當鋪，作為他們每年一度武林流當大拍賣的壓軸『有獎擂台徵答活動』的獎品，看看會不會有人認出此圖的來歷，與圖內隱藏的秘密。

三鬚娘遂修書一封，讓他們第二天送去給四五六當舖的朝奉。 

【第四十七章】  四朝奉與五朝奉  [ 一 ] 

三鬚娘並沒有交待到底是向那一當進行接頭，而且四五六三間典當鋪又是緊鄰著的。從外面看去，每間一進門便是一堵屏風似的牆面給擋住了，無法知道裏頭情況如何。

三間門外各掛了一幅對聯和橫額，只見四當中間橫額寫的是『四平八穩』，兩旁對聯﹕『以其所有』、『易其所無』。

五當是『五路財神』，對聯﹕『緩急人豈無』、『權衡我獨有』。

六當『六六大順』，對聯﹕『有無同濟相生』、『爾我皆大歡喜』。

東門士長問﹕「通靈子的口號是怎麼說的？」

安姬答道﹕「四當、五不當、六可當可不當。」

東門士長考慮了一下指向五當。於是他們跨進了這間與眾不同的武林當鋪。安姬是進過當鋪的，她的琵琶此刻可不就仍在東城當鋪裏頭。小丁則透過牙行也經常與典當鋪有所往來。他們這幾人中，恐怕只有東門士長對典當鋪比較生疏。只見屏牆後面是一個空曠的小間，居中設置了一張桌子和一張椅子，兩旁一邊兩張則是四張椅子。一位瘦削老者坐在桌後，桌上有筆硯和一本大簿子。小丁說﹕「嗨！這兒怎的跟廟會裏的測字攤一個樣兒的？」

那老者抬起頭，看清了他們，原先眼中冷漠的神色一下子亮出了笑意﹕「咱們這四五六三間典當，只有六當比照正規的典當鋪設置。」

東門士長遞上三鬚娘的拜帖和書信﹕「煩請告知貴上，三鬚娘謹派在下等人有事求見。」

「是，是，──請稍候。」老者說。

這時內間自動地走出兩名侍應的童僕，其中一名接過拜帖轉身進去了。老者站了起來躬身讓客﹕「請內間接待──請，請。」那另一名童僕返身入內，東門士長等人便跟著進去。東門士長心想，在那張桌子上並未看見其他的東西，不知這四五六當鋪的當票究竟是什麼樣子？

童僕帶著他們穿過一個天井，來到更裏進的一間偏廂房。地方不大，青石地板，雅緻已極，一角一個高腳的小几上還供著一個小鼎，香煙細細，令人心曠神怡。

他們剛剛站定，就有一個中等個子微胖身材的老者跨進門來，向眾人抱拳道﹕「在下松江陸漪亭，原來是東門賢姪和金鳳姑娘到訪，稀客稀客！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陸漪亭人稱六如指，武功並不算第一流，但在京裏還算小有名氣；松江便是上海，地處通商海域，陸漪亭以一個南人住在北京，帶著一份名士派頭，十分好客，因此頗得人緣。金鳳自然認識他，但並不知道他竟是四五六當鋪的朝奉。東門士長則在數年前跟著師父見過一面，不過早已忘卻，如今又記起來，覺得陸漪亭老了不少。

金鳳綻開一個嬌美的笑容道﹕「原來是陸前輩，沒想到您老竟在這兒當起朝奉來了！」

東門士長說﹕「見過陸前輩。在下時常聽家師提起前輩。」

陸漪亭﹕「賢姪，令師暢遊天下尚未回來麼？他去了莫不已有年餘？」

東門士長﹕「正是！陸前輩對在下等人十分熟悉。」

陸漪亭﹕「東門書院乃當年理學名家王先生所手創，素為天下景仰，而金鳳姑娘乃三鬚娘高足，又是小相爺手下第一紅人，豈只武林，便是官場與商界人士俱以結識為榮，怎會不知！哈哈！至於這兩位是？──」

東門士長介紹說﹕「這位是在下小師弟，小丁；這位是安姑娘，乃八怪神尼的弟子。」

安姬和小丁兩人連忙見禮。

陸漪亭眼中精芒一現說﹕「喔！這位竟是八怪神尼高足，失敬失敬！來來來！請坐！請坐！咱們坐下談。」

眾人坐定，便有小廝送上木樨玫瑰六安雀舌香茶，還有四碟果食﹕一碟雪梨、一碟風菱、一碟榛仁、另一碟竟是還熱騰騰的玫瑰果仁蒸糕。

陸漪亭﹕「三娘信中寫得十分詳細──」他自袖中取出那信箋，他以指法出名，那手指果真又修長又勻稱有如美人的手指。

「──這信中所提事情，還得等四當的朝奉來了之後咱們再開始商量──來來來，請先用些點心吧！」

小丁巴不得一聲，立即抓了兩塊蒸糕，蘸著白糖，遞了一塊給安姬乘熱吃著。

東門士長心中一動說﹕「陸前輩，您對我等來訪，似乎早已有所準備。」

陸漪亭笑道﹕「賢姪有所不知，四五六除六當外，與一般當鋪全然不同，無時無刻不準備著接待武林人士。四當與五當的宗旨乃在於為武林人士解決各種的困難，無論是臨時的甚或緊急的狀況下，四五兩當務必盡最大的努力來提供協助。」

東門士長﹕「原來如此，晚輩曾聽家師提起，前輩似於數年前已宣佈退隱江湖。」

陸漪亭﹕「哈哈！沒錯！沒錯！不過所謂盛情難卻，本當鋪東主乃老夫一位知交，承蒙他相邀，老夫也只好勉為其難了！」

東門士長﹕「家師盛贊前輩一向熱心武林公益，自然應是最佳人選。」

陸漪亭壓低了嗓門道﹕「老實說，老朽在家裏委實也悶得慌，我想這也是四朝奉二次出山的真正原因！」

東門士長﹕「但不知四朝奉又是那一位前輩？」

陸漪亭﹕「他啊！可真算『怪物』！」

「陸老頭！你在說那個是怪物啊！」一個圓亮、較為高頻率的聲音在問，同時一名高瘦的老者走進屋來。相貌清奇，留著稀疏的鬍絡。

眾人連忙站起來見禮。

那老者抱拳說道﹕「藍田申川籟，不知諸位駕臨，恕罪恕罪！請坐！請坐！」

申川籟是位秘宗大家，武林名號叫『藍田玉手印』，武功別創蹊徑，自成一格。

東門士長﹕「原來是申老前輩，久仰久仰！」他見這申川籟行動舉止絲毫不見怪異之處，不知何以那陸漪亭稱他怪物。

陸漪亭﹕「這位就是五朝奉，」他一面說一面將三鬚娘的信遞過去給申川籟看，「我的這十根手指已經有人認為和我的年齡大不相稱！要是比起你的那雙玉手來，可不就輪不到稱怪物了嗎！？哈哈！」

眾人這時才注意到申川籟所著長衫衣袖特長，將雙手完全遮去，此刻他伸手接過信箋，取出閱讀，雙手便完全露了出來，竟然比那妙齡少女的玉手，還要潔白精美，宛如美玉雕成。配上他老者的鬚髯相貌，與三鬚娘的怪異之處正好極端相反，卻異曲同工！

申川籟看完放下書信，才笑著說﹕「東門賢姪，金鳳姑娘，還有這兩位小俠，切莫見怪，我和陸老頭玩笑慣了，請勿介意啊！」

安姬笑著說﹕「兩位前輩童心未泯，嘻嘻！」

申川籟問﹕「這位是？」

陸漪亭﹕「她是安姑娘，八怪神尼的高足。」

申川籟﹕「失敬！失敬！」

安姬﹕「見過前輩！」

陸漪亭﹕「這位是九王的高足，東門賢姪的小師弟，小丁。」

申川籟﹕「失敬！失敬！」

小丁﹕「見過──前輩。」他們中，數小丁功力最不濟事，他原本只是王九重的私淑弟子，而真成為九王弟子還不到一年，一向只由東門士長或浪子指導一些武功招數，如今被稱作王九重的高足，實在有些不好意思，因此漲紅了臉。

陸漪亭﹕「喂！申老頭！你看三娘信中所提建議如何？」

申川籟﹕「三鬚娘肯將多年珍藏賜下，咱們正是求之不得，當然應該遵辦，不過，金鳳姑娘，不知可否讓咱們先見識一下原件？」

「這是當然的。」

圖是由安姬揹在包袱裏，她小心取出展開，陸、申兩人目不轉睛仔細看過一通。

申川籟﹕「唔，這圖，老夫還真是第一次見！」

陸漪亭搖搖頭說﹕「這些記號委實玄奧難測！」

申川籟﹕「啊！東門賢姪、金鳳姑娘，三鬚娘可曾向你們解說過咱們這拍賣大會的實際操作情況？」

東門士長和金鳳對看了一眼，搖搖頭。

申川籟﹕「相信你們自己也從來不曾參與過拍賣大會？」

兩人又搖搖頭。

申川籟﹕「好，那我先來給你們解釋一下，我正巧帶著一張本屆大會的節目單，」他小心翼翼伸手入懷，取出一張灑金紙箋遞給兩人。

他們接過一起看著，只見上面印著﹕ 

擂台大會 。 四五六當鋪 。 武林流當拍賣

對號入座 。 勿轉讓他人 。 持箋方得入場

巳正  茶道迎客    聘名家主持

午正  遊園用膳    松鶴樓翅席

申正  流當拍賣    四朝奉主持

酉正  贈獎擂台    五朝奉主持

亥正  壓軸珍寶    六朝奉主持 

拍賣物品包括﹕精美東瀛摺扇五柄、名貴東珠三盒、武士刀十把、

日本盔甲一套、屠龍刀、靈龜經、三才補藥、陶朱公等

（末了一行小字）本節目單由通靈子主編的武林春酒樓武林邸報報社承印 

看到最後一行，東門士長不禁失笑，通靈子又不免捉住機會老王賣瓜。

「這通靈子最喜歡誇口他的校對天下第一，可是這頭一項似乎就弄錯了！難道不是茶點迎客，怎的變成茶道迎客？！」他問。

陸漪亭﹕「賢姪有所不知，由於本屆拍賣物品中有不少來自東瀛，所以本鋪決定以日本的茶道來展開本屆的拍賣活動。」

安姬插口﹕「陸前輩，你們的茶道採取的是那一流派的？」

陸漪亭﹕「這──」他向申川籟看了一眼，「這我們就不知道了！」

申川籟﹕「當天的茶道將由一位權姓的姑娘主持。」

安姬﹕「是權永娥？」

申川籟﹕「不是，是她的妹妹，權永愛。」

陸漪亭﹕「怎麼，安姑娘認識她們？」

安姬﹕「不認識，但聽過──她，她們也是來自朝鮮，聽說姊姊武功十分高強！」

申川籟﹕「或許安姑娘可以協助參與這第一項節目！」

安姬﹕「唔，我可以介紹比我更適當的一位人選。」

申川籟﹕「是那一位？」

安姬﹕「是我師姐，她叫麻葉子，具有一半日本人的血統，而且她的茶藝所宗的正是千利休一派，所以我才問你們的茶道是那一派的？」

申川籟﹕「或許，嗯，我看這樣好了！煩請安姑娘轉邀令師姐協同權姑娘一起主持這項茶道，咱們另訂一個時間讓令師姐和權姑娘見個面，當面協商。」

安姬﹕「啊！那太好了！我師姐武功不知比我要高出多少！」

陸漪亭﹕「好極了！咱們也可以多一個有力的幫手，實不相瞞，這大拍賣活動，四五六投入的人力和財力，與拍賣所得相除，恐怕盈餘無幾。」

東門士長﹕「是何原因呢？」

陸漪亭﹕「咱們的做法是場地、主題每年更換，所以租場地就費盡心思還有參加者，雖然多半為武林人士，但仍有三成恐怕手無縛雞之力！萬一有糾紛發生，對這些人的保護工作就十分棘手，須要大量警衛人員。」

申川籟﹕「不知各位小俠知不知道十多年前，南宮堡每十二年一次的以武會友，柬邀數位武林高手於北京相聚數日，那一次，是壬辰年間的事了，結果一百多人不請自來，造成十分混亂的局面，出了問題。」

安姬瞪著大眼睛問﹕「什麼樣的問題？」她想，十二年前有這麼一幢有趣的事情，怎麼從沒聽師父提起過！

陸漪亭﹕「人多了，手雜，難免有人丟東西。」

東門士長﹕「請問四五六的員工全都會武功嗎？」

陸漪亭﹕「當然不是！拍賣大會的警衛工作一向包給京裏的幾家鑣局輪流負責。」

東門士長﹕「他們完全可靠嗎？」

陸漪亭﹕「著啊！問題就在這裏，所以咱們自己往往延請高手坐鎮督導。」

申川籟﹕「除了這警衛工作，還有那擂台徵答的贈品也令我們煞費周章，要找這麼一件天下武林誰也不知來歷、不懂妙處的奇珍異寶，有時可真是可遇不可求的！」

陸漪亭﹕「所以這一次三鬚娘肯提供這一幅圖來做擂台的贈品，實在說是她幫了咱們一個大忙，不是咱們幫她的忙。」

東門士長﹕「兩位前輩，在下好奇，但不知本屆拍賣大會原來的贈品又是什麼？」

金鳳他們也都好奇地瞪大了眼。

申川籟笑道﹕「哈！哈！這件東西老夫恰巧也帶在身邊，你們不妨認上一認，如果能指出來歷或妙用，定當立即相送！」

他自袖中取出一個長方形金色盒子小心打了開來──

（下週續 ─ 【第四十七章】  四朝奉與五朝奉  [ 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