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裡的空氣很清新，氣氛很寧靜。除了鳥兒唱歌及飛翔外，很少有人在外頭走動，首先要送的第一位老人家是蘇婆婆。

  我們循著門牌來到門口。看看左右，沒有電鈴。拉拉木門，可以移動。拉開門映入眼簾的就是傳統的神明廳，供奉著神明及擺上一張八仙桌。除了左邊有兩張椅子外，右邊是一扇門。我扯開嗓子大聲叫道：「蘇婆婆！蘇婆婆！」「有人在家嗎？」

  回答我的，是一片靜悄悄。難道今天開送第一戶就撲空了？

  打電話吧！

  電話響了，馬上有人接起。

 「蘇婆婆，您在家嗎？」

  電話那頭傳來老人家有力但稍嫌不耐的聲音回答：「妳開門進來呀！」

  我與Denver開了門進去。原來蘇婆婆就躺臥在右手邊的房間裡，床邊還擺著小尿盆與扶手。剛剛她應該是聽到了呼喚聲，但是因為生病臥床的關係，無法起身應門。

  Denver表明來意，並解說年菜如何加熱食用、贈送春聯後，我們就將東西先冰在冰箱裡。蘇婆婆不停的跟我們道謝。

  蘇婆婆的家很整潔，據楊小姐說：她們會有志工前往照料與清潔像蘇婆婆這樣行動不便的老人家。

  另一戶要贈送的老人家邱婆婆，剛好就住在蘇婆婆家的隔壁。

  一拉開門，我就直接喊著邱婆婆。結果跑出了一位個兒嬌小的白髮老人！

  我表明來意，開始嘰嘰聒聒的說了一大堆。但是老人家只是咧開她那掉了好幾顆牙的嘴，滿臉堆笑並含糊的用幾句我聽不懂得客家話回答。

  我與Denver互問：「你聽得懂嗎？」

  這時，另一位婦人臉上帶著疑惑從屋裡走出來。原來她是蘇婆婆的媳婦！而站在我們面前的這位老人家就是蘇婆婆，今年已經96歲了，只會說客語，難怪我們雞同鴨講。婆婆看起來身體仍舊十分硬朗，她與媳婦站在一起身高差了一大截。但是她的笑容讓人很難忽視她的存在。

  有一個難以言喻的感覺：這家的媳婦應該對婆婆還不錯吧！婆婆對於現在的生活也很能怡然自得。清心、寡慾、知足、常樂，正是最好的養生之道。

  我們步行回到停車地方, 是位於一間廟的前方。金黃色的廟宇虔誠的供奉著神明，廟的正前方對著一棵大榕樹，榕樹旁的圓環正是乘涼談天的好處。這樣的格局讓我想到傳統的鄉下農家。廟宇牽起了一整村人的信念與情感，保佑家家戶戶農作物風調雨順大豐收、全家身體健康。廟埕更是大家聯絡感情的好所在：上演布袋戲、歌仔戲、電影，攤販聚集賣零食、打彈珠，更是三姑六婆交換心得八卦的地方。這個小村落，有讓人勾起童年往事的味道。

  我們繼續開車上路。雖是同樣住在寶山鄉，但是這一區我們卻是第一次來。就像許多汲汲營營謀生的上班族一樣，每天上班下班都是同一條路線，未必完全認得週遭的環境。所以，山路小歸小，對我們來說卻充滿新鮮的探險樂趣。

  Denver說：「這樣的小路，我們應該下次騎腳踏車來。」

  我不以為然的說：「騎腳踏車怎麼送年菜呀？」

  他聽了白我一眼：「我是說平常我們自己來騎。如果要送年菜，就改騎摩托車比較適合。」

  我還是那句：「騎摩托車！年菜哪夠擺呀？」

  他又白我一眼：「放腳踏墊啊！」

  接著不懷好意的對我說：「然後妳左右兩肩再各背一個！不要告訴我妳不行，我知道妳沒有那麼脆弱。」

  「%^$%^%&$%」

  唉~家有惡夫。

  徐爸爸的家住在一條小路裡，車子不能開進去。我們下車用走的。大路上蓋的是新式的樓房，有一戶還蓋的頗為氣派。但是從小路一彎進去，卻是一家老三合院。斑駁的外土牆掉了一大塊，露出裡頭的土磚。老公說這是「土角厝」。三合院的門是厚厚粗糙的木板門，旁邊蓋了一間盥洗室。這樣的建築形式，像極了我國小同學的家。三合院的門口旁種了好多的竹子，竹林下養了一群白鵝。這是山中隱士的家嗎？門口如果多種一些菊花，我會懷疑陶淵明一會兒會從裡頭開門走出來喲！

  經打電話確認，可惜徐爸爸出門了，不在家。是去田裡工作了嗎？我們決定將年菜掛在門把上，讓他回家一眼就可以看到。

  繼續前往下一站。這次卻是開始找路。一條路來回開了兩遍才看到隱在小路裡頭的路標。Denver說如果用GPS，車子只會被帶到田中間。這樣的小地方還是看路標比較準確，相信自己的眼睛最實在。

  黃氏兄弟就住在同一條巷子的前後方，他們是我們接下來要送年菜的目標。弟弟小黃先生的家先到。跟對我們狂吠的狗打完招呼後，我拉開門喊著黃太太。小黃先生已經在前陣子過世了，楊小姐交待這次是要送給黃太太。

  喊了半天，沒人。正當我們決定放棄改往下一戶時，裡頭走出了一位中年婦人。我說明來意，她似懂非懂。最後告訴我們小黃先生是她的爸爸，媽媽去田裡。於是我將年菜交到她的手上，告訴她怎麼使用。她盯著袋子猛瞧，講了一些我們聽不懂的話，只聽到她問有沒有菸？

  菸？香菸？

  她說香菸。

  我們說沒有。她又ㄍㄧㄍㄧ咕咕講了一堆話。讓人愈看越不對勁。

  我擔心她會不會是冒名頂替，想再跟她確認小黃先生真的是她的爸爸嗎？

  「小黃先生是妳爸爸嗎？」她沒回答。

  再問一次：「小黃先生是妳爸爸嗎？」。。。

  這時Denver把我拉走，他認為這位婦人腦袋似乎不是很清楚，多說可能無用。門牌號碼是對的，她應該是小黃先生的女兒沒錯。

  於是，我們跑到後方的大黃先生家。很幸運的，大黃先生在家！

  大黃先生知道我們是華山的志工協助來分發年菜，很高興。並跟我們說他昨天才去竹北參加活動。。。

  剛開始我跟大黃先生說國語，他聽不懂。Denver改說台語，大黃先生馬上懂了！並且講的很流利。他說他的母語是客家話，但是他會講台語，因為他的媳婦就是講台語的。

  他很自豪的表示他生於民國14年，受日本教育，今年87歲囉！大黃先生個兒不高，但是行動還算靈活，當Denver稱讚他「老康健」時，他高興的指著門口堆放的一堆洗淨的白蘿蔔及金屬蒸籠說：「這些蘿蔔都是我種的，明天要來蒸蘿蔔糕，孫子們回來就有得吃了！」

  他還熱情的問我：「家裡有蘿蔔嗎？」二話不說的進屋拿了塑膠袋，「裝一點回去吧？今年的蘿蔔特別甜呢！」

  拿了大黃先生兩顆圓圓的、洗的很乾淨的蘿蔔，還真不好意思。但是，這是老人家的心意，比甚麼都珍貴！

  我們順便跟大黃先生確認小黃先生家那位女士的身分。聽完我們的描訴，大黃先生說她是小黃先生的女兒沒錯！已經50多歲了，有點神智不清楚。。。

  告別了熱情的大黃先生，要贈送年菜的名額剩下最後一位----溫先生。結果，這位溫先生的家卻是最難找的。我們問路人，沒人知道。最後又打電話問楊小姐及溫先生，才找到了路！

  原來溫先生的家在一處小山谷裡。入口處只有一家土雞城做路標，下去的坡度趨近於45度，陡啊！

  由於找路花掉了一會兒的時間，溫先生早已跟著他家的大黑狗在門口等我們。

  高眺的溫先生熱情的引領我們入屋，並且拿出椅墊請我們坐，他的屋子是一間剛蓋成的鐵皮屋。

  他說早上帶了媽媽去看醫生，指著透明窗戶內橫臥的老婦人。媽媽今年已經97歲了，之前他與弟弟一起負責照顧。後來弟弟往生了，小孩都住在苗栗頭份，所以這裡只有他與媽媽。這時候大黑狗晃了進來，搖著尾巴彷彿在說：「還有我啊！還有我啊！」

  我們心中不禁想到：70幾歲的溫先生與97歲的媽媽年紀都大了！為什麼寧願選擇在這片山裡獨居，卻沒跟孩子同住呢？是依戀這片土地？還是。。。只能說每個家庭都有自己的故事，人生難免有身不由己的無奈，保有一顆隨遇而安的心比甚麼都重要。

  送完了年菜，完成了今年的任務，我們朝著回家的路前進。不管這個年對每個人來說好不好過，能有一個能夠遮風避雨的家就是幸福。希望這些老人們都能夠健康快樂，過個好年。

【後記】

  中午煮了番茄蘿蔔魚丸湯，寒冷的天氣喝著熱熱的湯，分外溫暖。謝謝黃伯伯的白蘿蔔，那份甘甜的滋味我們嚐到了！

  這次華山基金會除了送老人家年菜外，還有一付春聯，喜氣的春聯寫道：

上聯：春風臨大地

下聯：平安在我家

橫批：笑口常開

祝福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