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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9/12/15 10:41:12瀏覽7029｜回應55｜推薦206 | |
今年暑間，你幫娘整理近九十冬的照片，陳年的布面相簿每本都超過十公分的厚度，集錦冊冊詳呈昔日景境，撩起久藏的聚散歡悲，重現懷寧的春雨南風。眾多照片中，老爸的清像緊扣你的視線，稀珍快閃捕捉他的少年神氣英勃，速影攝到青春倜儻和睥睨燦笑。青壯時期的照片也奇少，特寫仍顯清瘦高挑，四十年代的海角仔頭，細捲浮燙出考究的紋理，都梳上俗氣的髪油，分叉左側精挑爽俏，雄勁目眉翹揚五度，耳昂招風調皮黠笑，叼著香菸蒨意不馴。管照片中的少壯主人翁叫老爸仍覺新鮮陌生，他年青自信尚未被歲月輾壓，像天使輕巧不受繁重桎梏，他得年僅四八，來不及稱老，你拷貝他基因，緣結十三載，掬掬的酒窩有遺傳到，自嘲微笑最為便給，而究極美妙的追憶，莫過於父子機車騎載經驗，尤其夏日鄉間徜徉。
幾天之後，你開大姊的舊車，在苗四十九山線拋了錨，徒步想就近找個小店買冰水，或可歇坐待援拖吊。走了一刻鐘，才見一家男仕理髮店夠的上是顯著地標，你探頭進去，「來坐！」小伙子髮師朗聲說，並順手捻熄香菸。你說明了來意，他邀你進去吹冷氣等候。這店小質樸，稍嫌壅塞，店內現沒客人，吸睛聚焦的非關擺設或大貓喵叫，卻是髮師的顏面神情表徵、談吐舉止行端、髮型外貌穿著，招惹你嘖嘖稱奇，以致端詳細究，心坎直道：「好像！」 「您既在等待，抓時間修個面？」他順理問道，敬菸奉茶招徠，你卻嘆為觀止小伙子的海角仔頭復古。「修啊，手下但留情。」你成章應道，逕賞望他的雄勁眉宇殺出濃密的瀏海重圍。「哦呵，您這髮型八成不是在臺灣理的，先生。」他接道，以職業眼光打量你的頂上，往皮革磨利剃刀霍霍。你莞爾，實因他的佛陀大耳招搖鬢角。他見你發笑，蒨然加料道：「你的頭鬃是被蝙蝠的迷你齒咬啃出來的。」同時降板你已坐躺的理容椅，你得以最近距離瞧出他有薄施髪油。「是的，有另一位老師傅愛使袖珍剪子精修層次，不費上一小時，不給結束下椅。」你解釋道，但更有興趣於他的黠笑不馴。「我一隻電推刀，從頭到尾包辦。」他自信滿滿道，秀露調皮的睥睨。他利刃游走你的頸首，你匯神詳讀他的顏面。你再跟自己嘀咕道：「好像，好像！」
待他完成工作，你準備會鈔，並將話題轉移到外頭停放的拉風機車，「門外赤兔馬，追得過日頭？」你問道，指向他店外的座騎，新盈淨爽閃閃發亮。「哈哈，追日頭幹嘛，追得過心情是真的，飆一百三十公里的時速，穿山越嶺，所有的心情都被甩到了車尾。」他豪快地回道，顯然這話題有打中他。「我很有同感，一個月內若能甩掉心情三番兩次，肯定快活勝神仙。」你大笑道，時常超越心情的滯澀，不快樂也難。「高速上下蜿蜒山路，人車合體不可一世。」他暢笑道，那部機車當是過命的寶貝。「麻煩載我去汽車拋錨之處，可以嗎？照你的飆法和速度。」你探試道，意欲驗勘另一個往日情懷。「來去，保證刺激過癮。」他躍起道，當下就要往外衝。如此容易被說動，使你心驚道：「連這個也像！」回想老爸的生前總被形容成像個孩子似的「衝族」，常機車一溜煙不見了人蹤，有如明知枷鎖掙脫不掉卻屢試不爽。
他車疾射而出，你雙手緊抓後座扶把，匿身他背後減低風阻，高速轉彎離心力的快感亦不過爾爾。但風馬牛，你的心跳次數反像折半，兩側山路乍褪色入灰，空氣穿割靜而將止，過去侵略踩踏現刻。衹因陣陣的濃烈氣味撲鼻，像深水炸彈的奇襲五十年沉澱！髮油、汽油、汗騷、菸臭、野夏的息味混雜，震憾你心神，五味雜陳近身縈繞，無異你十歲時的父子騎乘、環抱老爸腰圍所聞到的全部氣味。久違了幾經淡化的遺憾，嗅醒已降載的思念。 參不透，可你腦中的換算不曾稍停，理還亂，這小伙子的五官神情自然也酷似你，由類同的模子框出。轉世投胎乃廢話，東亞人種基因的巧合的機率甚微，你待詳細請教他的家族身世－他母親的姓名，嘿，你驚覺自己的冷汗沁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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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