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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言標題   釋《論語》『臧文仲居蔡』和《左傳》臧武仲『且致大蔡焉
發表時間 2012/01/12 1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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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論語》『臧文仲居蔡』和《左傳》臧武仲『且致大蔡焉』
SCFtw2
2012-1-12.

《左傳．襄公二十三年》裡頭有以下兩句：『臧武仲自邾使告臧賈，且致大蔡焉，……』現在有人說：『"大蔡"在此即是祖傳之公媽牌位 在此故事 後母所生之子失國 向嫡子要求幫助 讓出祖傳之公媽牌位』

這是徹底的胡說八道。

以下從網路複製貼上一些資料，目的是要粉碎這個胡扯~~~

為了瞭解上的方便，先列出春秋時代魯國的公族臧孫氏(或稱臧氏)的一段世系：臧文仲(臧孫辰) — 子臧宣叔(臧孫許) — 子臧武仲(臧孫紇) — 兄臧為 — 子臧昭伯(臧賜) — 堂弟臧頃伯(臧會)

《左傳．襄公二十三年》：
……。季孫怒，命攻臧氏。乙亥，臧紇斬鹿門之關以出，奔邾。初，臧宣叔娶于鑄，生賈及為而死。繼室以其姪，穆姜之姨子也，生紇，長于公宮，姜氏愛之，故立之。臧賈、臧為出在鑄。臧武仲自邾使告臧賈，且致大蔡焉，曰：「紇不佞，失守宗祧，敢告不弔。紇之罪不及不祀，子以大蔡納請，其可！」賈曰：「是家之禍也，非子之過也。賈聞命矣。」再拜受龜，使為以納請，遂自為也。臧孫如防，使來告曰：「紇非能害也，知不足也。非敢私請，苟守先祀，無廢二勳，敢不辟邑？！」乃立臧為。臧紇致防而奔齊。

《論語．憲問》：
子曰：「臧武仲以防求為後於魯，雖曰不要君，吾不信也。」

《左傳杜預注》：
大蔡，大龜。

孔穎達《左傳正義》：
《漢書．食貨志》云：「元龜為蔡」。《論語》云：「臧文仲居蔡」。《家語》稱漆彫平對孔子云：「臧氏有守龜，其名曰蔡。文仲三年而為一兆，武仲三年而為二兆。」是大蔡為大龜，蔡是龜之名耳。鄭玄云：「出蔡地，因以為名焉」，非也。

《論語．公冶長》：
子曰：「臧文仲居蔡，山節藻梲，何如其知也？！」

《論語何晏集解皇侃義疏》：
△包曰：臧文仲，魯大夫臧孫辰。文，謚也。蔡，國君之守龜，出蔡地，因以為名焉，長尺有二寸。
△居蔡，僭也。
△居，猶畜也。蔡，大龜也。禮，唯諸侯以上得畜大龜，以卜國之吉凶，大夫以下不得畜之。文仲是魯大夫而畜龜，是僭人君禮也。
△國君守國之龜，出蔡地，因呼龜為蔡也。
△蔡地既出大龜，龜長尺二寸者因名蔡也。
△大夫亦得卜用龜，龜小者也，不得畜蔡也。文仲畜之，是僭濫也。

朱熹《論語集注》：
臧文仲，魯大夫臧孫氏，名辰。居，猶藏也。蔡，大龜也。節，柱頭斗栱也。藻，水草名。梲，樑上短柱也。蓋為藏龜之室，而刻山於節、畫藻於梲也。當時以文仲為知，孔子言其不務民義，而諂瀆鬼神如此，安得為知？春秋傳所謂「作虛器」，即此事也。張子曰：「山節藻梲為藏龜之室，祀爰居之義，同歸於不知宜矣。」

《孔子家語．卷第二．好生第十》：
孔子問漆雕憑曰：「子事臧文仲武仲及孺子容，此三大夫孰賢？」對曰：「臧氏家有守龜焉，名曰蔡，文仲三年而為一兆，武仲三年而為二兆，孺子容三年而為三兆，憑從此之見。若問三人之賢與不賢，所未敢識也。」孔子曰：「君子哉漆雕氏之子！其言人之美也，隱而顯，言人之過也，微而著。智而不能及，明而不能見，孰克如此？！」

《漢書．食貨志》：
莽即真，……，乃罷錯刀、契刀及五銖錢，而更作金、銀、龜、貝、錢、布之品，名曰「寶貨」。元龜岠冉長尺二寸，直二千一百六十，為大貝十朋。公龜九寸，直五百，為壯貝十朋。侯龜七寸以上，直三百，為么貝十朋。子龜五寸以上，直百，為小貝十朋。是為龜寶四品。……。鑄作錢布皆用銅，殽以連錫，文質周郭放漢五銖錢云。其金銀與它物雜，色不純好，龜不盈五寸，貝不盈六分，皆不得為寶貨。元龜為蔡，非四民所得居，有者，入大卜受直。

《左傳．昭公二十五年》：
初，臧昭伯如晉，臧會竊其寶龜僂句，以卜為信與僭，僭吉。臧氏老將如晉問，會請往，昭伯問家故，盡對，及內子與母弟叔孫，則不對，再三問，不對。歸及郊，會逆，問又如初。至，次於外而察之，皆無之，執而戮之，逸奔郈。郈魴假使為賈正焉，計於季氏。臧氏使五人，以戈楯伏諸桐汝之閭，會出，逐之，反奔，執諸季氏中門之外。平子怒曰：「何故以兵入吾門？」拘臧氏老。季臧有惡。及昭伯從公，平子立臧會，會曰：「僂句不余欺也。」

洪邁《容齋續筆．卷九．臧氏二龜》：
臧文仲居蔡，孔子以為不智。蔡者，國君之守龜，出蔡地，因以為名焉。《左傳》所稱「作虛器」，正謂此也。至其孫武仲得罪於魯，出奔邾，使告其兄賈於鑄，且致大蔡焉，曰：「紇之罪不及不祀，子以大蔡納請，其可？」蓋請為先人立後也。賈再拜受龜，使弟為力己請，遂自為也。乃立臧為。為之子曰昭伯，嘗如晉，從弟會竊其寶龜僂句，以卜為信與僭，僭吉。僭，不信也。會如晉。昭伯問內子與母弟，皆不對。會之意，欲使昭伯疑其若有他故者。歸而察之，皆無之，執而戮之，逸奔郈。及昭伯從昭公孫於齊，季平子立會為臧氏後，會曰：「僂句不余欺也。」臧氏二事，皆以龜故，皆以弟而奪兄位，亦異矣。

以上從網路複製貼上資料完畢，以下開始解說~~~

《左傳．襄公二十三年》裡所說的魯國的世家大夫臧武仲(即臧紇，此時之臧孫氏)的故事是：臧武仲在權臣手上倒了楣，逃到邾邑，派人到長年住在舅家鑄國的異母長兄臧賈那裡，送上極貴重的超大龜甲，請臧賈獻上這片大龜甲為禮物向魯襄公請求為臧孫氏立繼承人。臧賈收下了這片大龜甲，但自己不想做這個繼承人，就叫跟他一起長年住在舅家鑄國的同母弟弟臧為去。臧武仲於是轉移到自己的封地防邑，派人去報告魯襄公，說希望國君為臧孫氏立繼承人，立了之後自己一定會馬上滾蛋。魯襄公立了臧為為下一代的魯國大夫臧孫氏，臧武仲於是離開防邑到齊國去了。

《左傳．昭公二十五年》裡所說的魯國的世家大夫臧昭伯(臧為之子臧賜，此時之臧孫氏)的故事是：臧昭伯奉派出使晉國，他的堂弟臧會(臧賈之子)存心不良，偷了他的寶龜“僂句”，用來占卜是“行事老實”吉利還是“行事不老實”才吉利，結果是“不老實”才吉利。臧昭伯久使未歸，資深家臣商量著打算派人去晉國問候家主，臧會自請前去。昭伯問起家事，臧會都回答。昭伯問到妻子和同母弟叔孫，臧會避而不答，昭伯再三追問，臧會也不回答。臧昭伯結束出使任務，從晉國回來，到了國都郊外，臧會去迎接，昭伯問起那些臧會避而不答的事，臧會還是一樣閃避不答。昭伯到了國都之後不回家，先住在外面，暗地裡查訪妻子和兄弟在他出使晉國這段時間裡的行跡，沒有查出什麼事。昭伯知道臧會在搞鬼，就把他抓住，要殺他。臧會逃脫到郈邑，郈邑大夫讓他做管理買賣的賈正。有一天，臧會送賬本到權臣季平子那裡給平子查核，昭伯派五個人帶著戈和盾埋伏在一處里門，等到臧會出來，五個人就上去抓他，臧會轉身逃回季平子家，結果在季平子家的中門外被追進來的五個臧家家丁抓住。季平子大怒，說：『你們為什麼帶著武器進我家？』就抓了一個臧家的資深家臣關起來。季平子與臧昭伯從此關係惡劣。後來魯昭公被叔孫季孫孟孫三家大貴族趕到齊國去，臧昭伯跟隨國君去了齊國，季平子就立了臧會為臧孫氏的繼承人。臧會從此相信寶龜靈驗，說：『僂句沒有欺騙我』。

《左傳》裡的這兩個故事都以占卜用的龜甲為重要角色，這是確鑿無疑的。歷代至今，所有的中國讀書人或者《左傳》讀者都知道臧武仲故事裡的“大蔡”指“非常非常大的龜甲”，也都知道臧會相信的那個“僂句”是燒灼占卜有靈驗的極巨大的烏龜腹殼。

『臧文仲居蔡』等於說『臧文仲蓄存大龜甲』。『臧氏家有守龜焉』等於說『臧氏家裡有收藏的龜甲』。居這個漢字古來有收存/積聚的意思。《尚書．皋陶謨》：「懋遷有無化居」。《註》：「化，易也。謂交易其所居積也。」這個“居積”就是“聚積”。《史記．平準書》：「而富商大賈或蹛財役貧，轉轂百數，廢居居邑，……」【廢居】《徐廣註》：「廢居者，貯畜之名也。有所廢，有所畜，言其乘時射利也。」《索隱》：「劉氏云：『廢，出賣。居，停蓄也。』是出賣於居者為廢，故徐氏云『有所廢，有所畜』是也。」【居邑】《集解》：「駰按：服虔曰：『居穀於邑也』。如淳曰：『居賤物於邑中，以待貴也。』索隱曰服虔云「居穀於邑中」是也。」這個“廢居”應該是“賣掉所積存貯蓄的貨物”。這個“居邑”的意思應該是“積貯貨物於邑中”。《尚書．皋陶謨》句中的“化”與《史記．平準書》句中的“廢”都有“消除”的意思，這兩個單詞在自己的句子裡還可能都是動詞 — 如果確實是這樣，那麼晚出的“廢居”在構詞和語意上就都完全相同於早出的“化居”，而且『廢居居邑』這句話裡前一個居字是名詞後一個居字是動詞。《史記．呂不韋列傳》：「呂不韋賈邯鄲，見[子楚]而憐之，曰：『此奇貨可居。』」這個“居”的意思是“收貯”。《世說新語．言語》：「卿居心不淨，乃復強欲滓穢太清耶？」這個“居心”的意思是“存心”。慣用語【居心不良】等於說“存心不良”。《漢書》語句『元龜為蔡，非四民所得居』裡頭的“居”和“蔡”的意思完全就是《論語》裡子曰『臧文仲居蔡』的正解。有人把『臧文仲居蔡』解釋成臧文仲住在蔡國，那真是太扯了。

超大的龜甲特稱為“蔡”，唯國君或王者得蓄。臧文仲以大夫的身份收藏超大的龜甲，藏放龜甲的屋宇還山節藻梲，難怪不談怪力亂神的孔子說臧文仲不明智。

『子以大蔡納請』句中的“納請”的意思是“獻納並請求”。大蔡為蔡之尤大者，大中之大，那是奇珍等級，所以以之干求於國君應該夠力。臧武仲認為自己的罪並沒有大到足以使臧孫氏失去世守大夫的封建身份的地步。向國君獻上大蔡之餘，能幹的他還從自己的封邑 — 而不是從國外 — 派人上告國君，還向國君給出事成就立刻離開的許諾，孔子因此認為臧武仲多少有據地要脅國君的味道。

被相信有靈異的大龜甲當然非常值錢。王莽行《周禮》之制，長五寸以上的龜甲被稱為“寶貨”。“龜寶”依大小分四等：元龜、公龜、侯龜、子龜。『元龜為蔡』，平民不准收藏擁有，要是家裡已經有了，必須送到太卜的官府那裡，國家換鉅款給你。至於春秋時代魯國的臧武仲和他的侄子臧昭伯手上為什麼都有巨寶等級的超大龜甲？孔子說過他們的祖上臧文仲是個財力雄厚的“大龜甲”收藏家了~~~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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