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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8/02 21:01:59瀏覽1579|回應2|推薦1 | |
我一直知道齊邦媛教授是許多台灣當代文人的恩師, 但並不清楚她的父親曾因在立法院獨排眾議否決為了增加國防預算調漲電價而被老蔣開除黨籍.如果曾留德留日的父親齊世英不是因為當年暗助東北反抗軍恐怕已受雷震案牽連啷噹入獄. 而如果齊教授不是因著有位曾忠黨愛國的父親, 當年她把黃春明的"魚"列入中學課本教材的創舉不知會替她惹上什麼麻煩. 被我們遺忘的事可多得無法令人想像! 姑且不談來到台灣之前的點點滴滴, 光是她自台大文學院退休之前的四十年間就不知曾有多少未曾聽聞之事令我們驚嘆不以. 來台第二年便嫁給學長的她雖然是中興大學的創系(外文系)主任(時年已是46歲的人母), 爾後更成為台大外文系備受尊重的名譽教授, 但是儘管她年過四十才有機會出國深造, 而且因為家庭因素無法久留而修到任何學位, 但學貫中西的她自台中一中(1953-1956)起即是以教學嚴謹著稱. 不論是中一中, 靜宜或中興,台大, 許多曾受教於她的學生不論爾後政治見解如何南轅北轍都對她推崇有加(比如陳芳明與趙守博). 任職於台鐵的夫婿當年曾要求她一起翻譯一本有關鐵道號誌控制的作業手冊(1953)作為員工訓練之用, 爾後更因完成鐵路電氣化而榮獲五等景星勳章, 那可是三番兩次出生入死並喪失一半聽力才換得的榮耀. 這樣的事蹟在經濟起飛的當年可謂不絕於耳, 沒有人問誰愛不愛台灣. 當小蔣下台前諉諉自述他也是個台灣人時, 想來連最綠的理想主義者也不忍否認. 早在故宮尚未北遷(1965)至外雙溪之前, 齊老師即在任教於中興大學之際偶而到霧峰的北溝兼差(1959-1965), 負責文書翻譯與外賓接待,曾陪同當時的外交部長葉公超接待伊朗國王巴勒維與約旦國王胡笙.值得一提的是, 1965 年諾貝爾經濟獎得主海耶克當年巡迴至台中時也是由她負責口譯, 當時陪同的台大法學院長施建生說她是一路上諸多翻譯人員中最稱職的一位.中興大學任內她曾短暫赴美進修(1968), 有半年多(時年45)時間在印第安納州立大學修了六門課, GPA 居然達到 4.0. 如果不是身為人妻人母, 她應該不會放棄未竟的學業. 70年代除了是經濟起飛的年代也是解嚴之前風起雲湧百家爭鳴的狂飆歲月, 先有鄉土文學論戰, 後有越戰結束之際轟動一時的保守勢力大反撲 - 南海血書與中央日報連載的'小市民的心聲". 這些事件在教授眼中顯然不過是過眼雲煙的小小燥動而未曾提及, 原來曾歷經國共內戰時期的她始終冷眼旁觀著以鬥爭起家的共產黨是如何匠心獨運的主導了媒體與學界. 同學之中有不少人因她的出身拂袖而去, 其中不乏投向延安的左頃份子.多年之後回大陸參加同學會時發現當年勇於投向紅潮的同學有不少已因不堪折磨早走了一步, 令她不勝唏噓,而這也映證了她當年遠離政治的態度是正確的. 不是因為她能倖免於難而是講求人性的文學在歷史的長河中一向就是超越短暫的政爭. 熟讀中國古典文學與英美文學的她自然不會以工農兵文學的角度去看待當年的鄉土文學, 因此不論是1972年參與國立編譯館的新版國中教材(國文)編譯或1973年起與余光中共同編譯的"中國現代文學選集" (1949-1974之間的代表性作品), 乃至於退休 (1988)之後(1992) 接棒的中文國際筆會的季刊主編, 她都是純粹以文學角度選擇值得傳世的當代佳作介紹予莘莘學子或意欲透過英譯作品了解台灣現代文學的海外讀者.至於透過國外講學的方式推荐台灣文學更是不計其數. 有趣的是, 非官方的國際筆會始終以大陸工程公司為主要的贊助者, 因為創始者之一正是殷琪的母親張熙蘭.早年的殷之浩對榮工處龔斷國外招標工程而對小蔣多所微詞, 殷琪的祖父殷汝耕更是早在汪精衛之前就被老蔣以漢奸之名處決, 但殷式父女對文學的贊助倒未曾因政爭之故而有所遲疑. 600多頁的"巨流河"出現的政治人物不算少, 對這些曾刹叱風雲的大人物齊教授並未有所褒貶, 唯一例外的是同為東北子弟的張學良與它其父張作霖. 她的父親齊世英當年留德返國時曾應大帥麾下儒將郭松齡(當時是張少帥的戰術教官)之請成為以戰士遺族為主的同澤中學(前海軍總司令宋長志是 1925年班的校友)擔任校長. 兩次直奉戰爭均獲勝的郭將軍因不忍同胞再度自殘而以兵諫方式勸阻大帥再度入關. 兵敗被俘就地槍決後齊父亦成為張式父子的通緝犯.幸得當時任瀋陽總領事吉田茂(戰敗後擔任首任日本首相)之助 僅以身免.出身世家的吉田茂與齊世英僅有數面之緣, 但非常尊敬這位曾留日又努力興學的青年才俊, 加之不齒大帥當年的窮兵瀆武, 因此保住了包括殷汝耕等六位尋求政治庇護的革新份子. 沒有人能說清楚九一八 時的張學良何以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之下拱手讓出東北. 他的說詞是奉老蔣之命放棄抵抗, 但丟掉偌大的東北是不爭的事實, 因此旋即避走他鄉. 在歐洲'考察"了一陣子才回國擔任勦匪副總司令.他的心得居然是中國應該效法當時由墨所里尼當家的義大利, 這點倒與老蔣不謀而合. 但是他可能全然不知當時的史達林是如何殘酷的對付異己, 更不明白中共不是單純的土地改革者或民族主義者. 他也許中英文俱佳, 但顯然頭腦不太清楚, 既無法繼承父業也看不透詭譎多變的世局. 如果沒有西安事變他能否留名還是個問號. 老蔣關他一輩子固然有欠厚道 , 但是東北先有樹倒猢孫散淪為日寇俎上肉, 後有接收時因用人不當而讓共軍座大, '張學良似乎不能完全置身事外. 我的父親也曾是流亡學生, 成長於北伐抗日的患難歲月. 撫養他長大成人的叔父固然當年曾是少年得志的政界菁英, 但是不論從軍與否, 他們都是在萬般艱困的環境中完成學業並學以致用. 沒有他們那一輩無私的奉獻, 不論台灣或大陸都有可能仍在匍匐前進,遑論在21世紀之初成為全世界第二大經濟體. 大陸曾因過度政治動員而停滯不前, 無獨有偶的, 不曾加入國民黨的父親雖然不反對我當年對黨外活動的高度同情, 即便贊成台灣脫離大陸自立門戶卻不以為這是可以透過激烈手段而達成的目標. 他只曾返鄉一次但從未表示還想再回去, 因為同輩的親朋好友多年失散之後已無話可說, 要不就是逐漸凋零. 解嚴後出生的世代無由見證到這些上一個世紀的恩恩怨怨或許不是件壞事, 但如果對慘痛的過往渾然不知那就有可能在面對重大危機時不知所措.比較起來, 生長於八二三砲戰之後的世代也許是最幸運的一代. 未經戰亂洗禮又適逢戰後長時間的大多頭. 然而我們又留下什麼作為下一代接棒的資產好讓他們懷念我們有如我們崇敬我們的父執輩一般恐怕才是我們要深切反省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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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文學賞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