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張網路上照片的吸引,我決定要來到這裡。在西北高原旅行了近一月以後,我終於來到了亞青寺,也很意外的拍到了這張雪景照片。
亞青寺的全名是「亞青鄔金禪林」,距離最近的大城市成都至少要兩天半的路程,即使到最近的縣城也必需搭上四五個小時的車。這裡海拔3700公尺,空氣中的含氧量大約只有海平面的65%,常年雨雪冰雹,冬天最冷達到-20度也沒有暖氣供應,生活條件非常艱苦。但是,這裡也是一片遺世獨立而美麗的河谷,被認為是 藏傳佛教修行的聖地,有超過20000名藏傳佛教的僧侶在此苦修。
這次旅行的目的地,位於四川省西北部的亞青寺。(Google Map截圖)
從白玉到亞青寺,走的是1980年初剛開通的「甘白路」,意即甘孜到白玉的公路,從地圖可以看到離主要公路都挺遠,只有130公里左右,但全程都在海拔3500公尺以上的高原公路盤旋,而且路況不好,大概需要4小時的時間。(Google Map截圖)
前一天已經約好了麵包車,我揹著行李到約定好的地點找到車,但是人還沒有坐滿所以還得等司機到處去攬客。對於這種情況已經歷多次,也不感到奇怪,這裡的人對時間的觀念和城市裡 的我們相當的不同,他們從來不趕時間,我們一起等車的五個人沒有任何抱怨,有的人在車裡坐著,有的人跑去買東西,都事先留了手機號碼給了司機,要人數到齊 了他馬上打電話通知你上車。
我就在車子旁邊的小店裡逛,大約半小時後人齊了,司機喊了我們上車。上車前我和司機又確認了一下車費,前一天談好是一個人60元,這時旁邊一位也是搭這輛 車的藏族年輕人用漢語說,不是50嗎?接著不太高興的用藏語質問了司機幾句,司機突然表情很窘迫,趕快改口說對對對,是50元。
我問了那位年輕人才知道,對於往來亞青寺的車輛,寺廟有公告收費的標準,所有進出亞青寺拉客的車輛都必須遵守這個標準,如果被投訴就會被取消進入亞青寺的資格。
我向那位年輕人道謝,他對我搖搖手說,沒什麼,寺廟有規定就必須照規定來。回想起從馬尼干戈要去德格時,因為不懂藏語,總覺得被人聯合坑了一次,雖然只有10元,但只是感受上的問題,這時心裡覺得有些感動。
雖然如此,在剛出發時又發生了一件事,車快開出縣城時我忽然發現水壺不見了!
原來,上車時我忙著把大揹包放到車後,卻把水壺卻放在路邊忘了拿,眼見車已經走了幾公里路,我硬著頭皮跟司機說我東西忘了,我以為沒人會理我,只見司機二話不說立刻掉頭,全車其他六個乘客也沒有人抱怨。回到上車的地方時,水壺靜靜的站在馬路邊也沒被人拿走,等我拿回水壺,司機再一次問我還有沒有東西沒拿,車上的人都對我微笑,慶幸我能順利把水壺拿回來。
在車上與那位藏族朋友聊了一路,知道他是一位收古董的商人,冬天的時候都住在成都家裡,其他時間就在藏區各地遊走,專門收購藏民手中的各種古董與寶石,他讓我看了一下行李,裡面滿滿的各種我不曾見過的藏式古董與寶石。
我問了他,怎麼沒有看到天珠?
他告訴我,真正的天珠不太會流到市面上,市面上絕大部份的天珠是假的,都是打著天珠的晃子騙錢。
我對類似的東西沒有研究也不曾買過,但他說天珠基本上都是假的還是讓我相當詫異。想起幾年前朋友花了20萬台幣買了兩串天珠,號稱是西藏某活佛開光過的,雖然我不知道這個古董商人的說法是否真實,但在車上和他聊的過程,我認為他是一個不錯的好人。
我告訴他我從馬尼干戈去德格遇到的事,他認為我應該是被坑了,然後告訴我,藏區越來越開放,藏族人已經深受影響,許多人變得越來越物質不再淳樸。文明進入到相對原始的藏區,或許不是一件太好的事,雖然這與人的本性有關,但我還是覺得有點悲哀。
從白玉到亞青寺將近130公里路程,依然在海拔4000公尺的高原公路上奔跑,路很差土灰也很大,晃了四個多小時後,在下午一點多,我終於抵達了幾個月來朝思暮想的地方,亞青寺。
下車後,每個人都付給司機50元的車費,我拿出100元司機找給我5張10元,我又遞回了10元給司機,他一臉疑惑,心裡應該是想早上我不是已經知道車費其實是50元嗎?他想把錢還給我,我告訴他,我是想謝謝他又帶我折返去找到水壺,那個水壺不僅是保障我在旅行的路上可以有水喝,而且已經跟了我好多年,走過許多高原與雪山,是一件有感情的物品。
揹上行李後,古董商人問我是否已經找到住的地方,來亞青寺前我對於這裡一無所知,不知道這裡吃住的條件,他提議帶我去找住的地方,顯然他來過這裡許多次,非常熟門熟路,他的熱心我也無從拒絕起,便揹著行李跟在他後面。
走沒多久,到一排老房子前說是招待所,他先進去看看情況,三分鐘不到他出來嘴裡喃喃說著,不行不行這裡條件太差了!然後示意我繼續和他一起走。
又往前走了很長一段路,我們到了一家新開的招待所,這次我自己去看了下房間,雖然不能洗澡但挺乾淨,雙人間一晚50元,但我一個人住老板說只算我30元,我想這應該是這裡條件最好的住宿了,不過我的要求也不高,而且30元對我來說已經是非常超值的價格。
放完行李我下樓去旅館老闆開的餐廳吃飯,發現古董商人還在,他幫我點了一碗面片(類似麵疙瘩),我吃了一口後發現這是素食,亞青寺院區一帶只提供素食,唯一的葷食只有雞蛋、牛奶和泡麵。古董商人把行李放在身邊,似乎並沒有的住下來的想法,他告訴我下午他去附近收古董,如果還時間早想再趕去甘孜縣。
吃完麵片準備付錢時,老板說古董商人付過了,雖然只是十幾元的事,但還是很不好意思,發生了和在白玉寺被師父請吃湯餃的一樣的事。把好多事聯想在一起,等車、徒步、遇到白玉寺師父順利搭到車到白玉,以及遇到古董商人帶著我在亞青寺找旅館,似乎一路上冥冥之中有一種感覺引導我來到這裡。
我與古董商人道謝並道別,然後迫不及待的拿起相機開始在亞青寺探訪。
亞青寺的全名是「亞青鄔金禪林」,距離最近的大城市成都至少要兩天半的路程,即使到最近的縣城也必需搭上四五個小時的車。這裡海拔3700公尺,空氣中的含氧量大約只有海平面的65%,常年雨雪冰雹,冬天最冷達到-20度也沒有暖氣供應,生活條件非常艱苦。但是,這裡也是一片遺世獨立而美麗的河谷,被認為是 藏傳佛教修行的聖地,有超過20000名藏傳佛教的僧侶在此苦修。
這裡的僧侶主要是學習藏傳佛教寧瑪派(紅教),和很多佛學院不同的是,亞青寺強調的是實修,到了每年藏曆九月份開始,僧侶們會進行常達一百天的閉關苦修,在苦修的時節來到亞青寺,可以在山坡上見到滿滿的紅色小木屋,這是一部份僧侶苦修的地方,每天除了睡眠、用餐與上廁所,其他時間都在這小木屋裡打坐冥想,還 有一大部份的僧侶則徒步到更深的山裡苦修。
這裡出家的僧侶分為男眾與女眾,彼此分際十分嚴格,即使有親戚關係(兄妹、姐弟等異性親屬關係)也不來往,男眾與女眾居住的地區更是完全分開。寺廟管理處對於修行的 僧侶每個月僅有三四百元人民幣的補貼,其餘都必須靠家裡供養或外人的供養,有些經濟條件很糟的修行者,每天的生活費可能只有一元,但是他們依然有著堅軔無比的意志力在此修 行。
亞青寺裡有許多女性的修行者,在藏傳佛教裡稱為「覺姆」,意思有女性中的上等人,體現出藏族對於出家女眾的尊重。
我見她們在蓋房子,而且工作人員全是女性,對於我的相機完全沒有排斥的露出笑容。
即使是一個小朋友,也很開心的端起她的泥塑作品讓我拍照(因為她實在不懂漢語,問了半天我還是不知道她的作品是代表什麼意義)。
每年藏曆九月中(和農曆差不多)以後,這裡滿山都是閉關苦修的小木屋,我來到這裡時是四月底,只剩下一些小木屋的殘跡。
我沿著山坡往上爬,想看到如同網路上照片中亞青寺一樣的景,於是一邊往上一邊回頭,看到了一位老師父,很艱苦的柱著拐杖也在往上爬。
這就是每年冬天亞青寺僧人修行時的小木屋,其實就是用木板釘成的架子,外面裹上棉被與帆布擋風,裡面空間很小,僅有1~1.5公尺高度,只能坐著無法站立。
這是稍為豪華一點的,還有窗戶,這樣的閉關小木屋必須由修行的人自費買材料並自己搭建好(他們也會互相幫忙),經濟條件好一點的修行者蓋的就會稍微好一些,但頂多也只是裡面的空間比較大。
我在山坡上遇到了兩位覺姆,年紀大概只有高中左右,我們無法用言語溝通,但她們知道我想幫她們拍照。
她們趁著天氣好,在山坡上讀書,見到相機擺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非常認真。
她們還會害羞,覺得拍了太多張了。
我讓她們看看拍出來的成果,兩個人看到自己的樣子顯示在相機LCD裡不禁大笑。
她們想要照片,我也想洗好照片後寄給她們,但是這是個大問題。原先是想如果可以問到地址,等我到大一點的城市找到照相館洗好就可以寄來,可是花費了好大一翻功夫她們都無法理解「地址」的意義,後來遇到了一位懂漢語的人幫我們翻譯後,原來她們都沒有地址,我看到她們很失望的表情,可是卻又不知道該怎麼 完成這件事......。
這次的旅行之後,我決定買一台拍立得。
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曾經有一樣的感覺?不一定是看到某張照片,也許是聽到別人的轉述或是一段網路上的文字,就很執著的告訴自己一定要去這個地方。
2005年計劃第一次旅行時,本來決定的地點是九寨溝,但是在無意間我看到了一張「稻城亞丁」的照片後,瞬間就把九寨溝遺忘了。曾經說過,我不是一個多虔誠的佛教徒,沒有受任何戒律,我也沒有太多對藏傳佛教的認識,並不是因為信仰來到亞青寺,只是單純對攝影的熱情就把我帶到了這裡。
如果我說,這是一個令我魂牽夢縈的地方,也許你很難感受是什麼感覺,我一直努力想把照片和文字結合的更好,讓讀者可以感受到我所碰觸到的氛圍,但是這很難,如果你不曾走過一樣的路,就不會有那種深刻。
就像廚師花費了許多心思完成一道菜,但吃這道菜的人很難去體會廚師對於菜品的構思與做菜時遇到的過程與挫折;至於對這道菜的喜好,會主觀的根據吃的口味而不同。
不過我覺得,無論是過程或是結過,能傳遞出的感受只有10%也足夠,每個人的需求不同,對一些閱讀到的感受會也會根據過往的經驗有所不同,我只是想盡可能詳實的描述那一瞬間的感受。
終於,我爬到了山丘上,看到了與照片中一模一樣的景色。
亞青寺座落在一片美麗的河谷之中,河流「昌曲」是長江的支流,由南向北流經此地時形成一個90度的大拐彎,河流所圍繞的區域是一個半島,眼前奪目的一片城鎮是「覺姆島」,島上是覺姆居住的地區,全部都是覺姆們自行修建的木屋,這裡男女分際嚴格,男眾不能隨便進入此島。
這張是我從Google Map上找來的截圖,圖中左下區域就是覺姆島;右上的密集區則是男眾居住的地方。
山坡上的瑪尼石,背景是覺姆島和遠處的雪山。
我在山上攝影時巧遇的小僧侶,他正和他的師父在學習經書。
他們就坐在懸崖上一塊凹進去的地方,我走進一看才發現這裡有人。
小僧侶也很喜歡照相,不停的對著我的鏡頭擺造型。
他對我身上的東西非常好奇,把我的水壺拿去玩了,我知道他想要這個東西,作勢不願意還給我,雖然不是什麼名貴的物品,可是我不能沒有水壺啊~~他的師父示意他把水壺還給了我。
這就是他的師父,威嚴中帶著一些慈祥,非常的客氣。
學習結束,他們準備要離開,每天能面對著這片美景修行,即使條件艱苦,也是一種幸福吧。
當我從另外一條路要下山時,遇到了兩個小朋友,會說一些漢語,告訴我,他們是和小活佛一起生活的小孩。
我看到有一群覺姆聚集在一起,帶著看熱鬧的心情過去一看,原來她們在蓋房子,全部都是女人,老少都有,扛木材釘釘子全部自己來。
她們經濟能力不好,不管是木料還是釘子,很多都是從廢棄品中找出來再利用,照片中她們使用石頭把彎掉的釘子重新弄直。
不是專業的木工,也沒有完整的工具,幾次看到她們砸到了自己的手,疼了摸幾下,一群人依然有說有笑繼續完成工作。後來我還看到了她們自己扛瓦斯桶和桶裝水,這才是真正的女漢子啊!
轉了一大圈之後到了小賣部看看這裡賣些什麼東西,這裡五臟俱全,幾乎所有的日常用品都有,問了一下價格和城市裡賣的一樣,有些還更加便宜。
亞青寺的物價管理非常嚴格,除了前面提到進出亞青寺拉客的車輛收費必須遵守廟方訂的價格之外,這裡的旅館、小賣部裡的商品、甚至連僅有的幾家餐館裡面每一道菜價格都是廟方訂定,事實上都非常便宜,在這種海拔將近4000公尺的高原地帶能吃到綠色青菜幾乎是很奢侈的享受,但是售價竟然只有15元人民幣。
在小賣部與幾個師父聊天時,一旁一位師父來買東西時,我聽到了很熟悉的口音的普通話,一聽就知道是帶有閩南味道的國語腔,我很興奮的問師父,你是台灣人嗎?他非常岔異的看著我,呆住幾秒後回答我是。
在這裡也能遇到台灣人!太不可思議了!
我們便聊了起來,可是我發現,對話裡他對台灣非常不熟悉,包括他是台灣哪裡人等等,全部都吱吱唔唔的,我想他是不是離開台灣太久了,但是也不熟悉的太過份了吧!?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懷疑,改口說他是福建人。好吧,可是為什麼要說自己是台灣人呢?我沒有再繼續追問,談話的內容轉為關於他在這裡修行的一些事。他整個冬天 都在甘孜的另外一個地方修行,剛剛回到亞青寺就直接到小賣部買日用品,他熱情的邀請我去他家拜訪,就是僧侶住的小木屋,當然他的小木屋不在覺姆島上,而是 在男眾區。我覺得能有機會看看在修行者的家裡是很有趣的事,便和他一起回家。
走向他家的路上,他才說出了其實他不是福建人,而是新加坡人。
他已經五十多歲,出家修行藏傳佛教已有十多年,但畢竟他屬於外國人,要在中國境內長期居留很麻煩,前陣子剛剛透過一些關係弄到了長期居留簽証,因為我是從外面來的人,所以他多少有點戒心,後來聊多了才敢讓我知道他真實的國籍。
在得到他許可後我拍了一些他家裡的照片,這是他的臥室兼佛堂,黃色塑膠袋底下蓋的是他睡的折疊床,他已經離開亞青寺半年,離開前把東西都包起來。
這是他的廚房,因為鼠患嚴重,食物都必須用密封的保存盒裝起來才不會被老鼠咬壞,照片右邊的瓦斯桶是必須自己到販賣點去扛回來,還有飲用的桶裝水也是。瓦斯對於在亞青寺的僧人是很奢侈的東西,他們只有做飯時才使用,平常燒熱水用的是燒牛糞的爐子。
這是那位新加坡師父,身旁是他剛剛去小賣部買回來的日用品與食物,由於他的身份較敏感,在此不放他的正面照片。
師父家外貌全景,非常小的一個木屋,門進去是廚房,左轉就是臥室兼佛堂。整個建築完全是用木料釘製而成,內部在釘上鐵片與帆布確保風不會透進來,師父說到了冬天根本凍的睡不著,事實上每年冬天都有僧侶常常因為嚴寒(最冷-20度)而凍病甚至死亡。
二樓是一個很小的房間,其實就是每年冬天閉關苦修時在山坡上的小木屋,苦修結束後師父把它搬回家放在屋頂,如果有別的地方來的僧眾朋友來時可以住,但是裡 面大小不足一坪,想上去得從屋子旁的樓梯走上去。師父熱情的邀請我晚上可以住上面,我本來想體驗看看,但我已經在招待所住下來了,後來證明幸好我沒有體驗 住這個木屋,當天晚上開始下大雪,氣溫一下子降到零度以下,如果我真的接受師父的邀請住下來了說不定會被凍死~~
在師父家裡待了一段時間,聊了很多關於他自己與他在各地修行的故事,突然話鋒一轉。
他說,遇見你也是個緣份,不如你就在這裡出家吧。
我完全呆滯的問他,師父,您說什麼?
師父一臉正經的說,在這裡出家啊~
我看到師父的表情如此嚴肅,只好也嚴肅的告訴師父,我沒有皈依的打算,也許以後可能會有,但不是現在。
(其實我本來想說,師父,我塵緣未了~)
師父聽了我的回答後沒有勉強我,也不再提此事,倒是讓我一定要去一個地方看一看,那個地方叫「色達」,先前我從德格到白玉時,遇到的深圳女孩也曾提起過。
與師父道別後我走進了小賣部旁邊的一個餐館,當然這裡賣的都是素食,掛在牆上的菜單大概有二十幾道,可是點菜時才發現因為物資潰乏,絕大部份的菜都不供應,唯一的葷食是蛋炒飯,15元一份賣的比外面稍貴(其他地方大概都是5~10元),但是蛋炒飯送上來後我驚呆了,足足超過兩人份!15元還是相當實惠!我非常努力的把炒飯一口氣吃光,頂著飽足的感覺慢慢的散步回旅館休息去了。
入夜之後的亞青寺氣溫驟降,凍的讓人難受,我在旅館房間裡往窗外一望,竟然下大雪!
哇!祈禱今夜的雪下的很大,讓我明天能夠拍到亞青寺的雪景!
隨著時間越來越晚,外面的風雪也越來越大,房間裡也越來越冷,亞青寺一帶手機信號不是那麼穩定,更別想旅館可以上網,晚上九點多我已關燈躺在床上。但是天 氣非常冷,已經蓋了兩床被子的我被凍的睡不著,看看手錶上的溫度計,只有零下六度,我一直在糾結要不要把放在背包底層的羽絨睡袋拿出來用,可是實在太冷了 我不想爬出被窩,就在寒冷與糾結中,我慢慢的睡了過去。
只記得睡著前想的最後一件事,我會不會睡著了就凍死了……。
一覺到天明,醒來發現自己沒凍死,早上七點多,拉開窗簾望去盡是藍天白雲的雪景!
我不會錯過這種事的,馬上把相機鏡頭腳架整裡好就往外衝,打算到前一天下午拍覺姆島的地方拍雪景。
走到通往覺姆島的橋邊時,一群覺姆正從島上離開,準備去聽活佛上午的講經課程。
這是與爸媽家人一同來到亞青寺朝聖的藏族小朋友,他們一見我拿著相機就追著要我拍照。
昨夜大雪把山坡上的紅色小屋都塗上了白色的雪,冬天修行者就是在如此嚴苛的環境下閉關苦修。
我從前一天上山的地方開始往上爬,路過很多野狗……。
來到亞青寺看到最多的就是野狗,新加坡那位師父也曾提醒過我這裡的野狗很兇,已經發生過不少次野狗咬傷人的事件,讓我要小心,昨晚大風雪夜裡,風聲就夾雜了許多野狗的吠叫聲,晚上我根本不敢出去。
白天的野狗都趴在地上睡覺,似乎沒有夜晚時的兇悍,我小心翼翼的走過每隻趴在地上睡覺的狗身邊,深怕一點點動靜就會吵醒牠們,本來走到半山腰時依然平安無事,但突然間有一隻大狗開始對我狂吠!
我有點懵了,腦袋一片空白,更糟糕的事發生了,這隻狗的叫聲驚醒了大部份的狗,越來越多狗朝我奔過來圍著我吠叫,雖然因為天氣寒冷我穿的非常厚實,但是無論如何我不想被狗咬!
我把揹在身上的腳架拿出來對著野狗試圖嚇跑牠們,但是牠們不僅不跑還越來越多,不到一兩分鐘時間我已經被至少三十幾隻野狗包圍,前後左右都是,此時我腦中浮現的畫面,是武俠電影裡面主角被一群壞蛋包圍的感覺,一邊自轉環顧四週,手則拿著劍(腳架),誰先上來誰先死……。
呃~我被野狗包圍啊!還有空想這些!!!
野狗太多,吠聲聽起來非常響亮,我沒有恐懼的感覺,但腦中卻不知道該如何應變。離我大概100公尺遠的山腳下都是準備去聽活佛講經的師父們,幾百甚至幾千 個人在山下看著山坡上的我準備和野狗惡戰(其實應該是準備被咬……..=.=)。此時,帶頭叫的那隻野狗在我身後,竟然冷不防的率先咬我的後背,幸好牠咬 到的是我身後的相機包,我趕緊轉身拿腳架揮向牠,將牠嚇退了好幾步。
完了!我會不會被咬死啊…,心裡突然有不祥的預感。
這時,突然從山下三個方向衝出了三個人,一邊大叫一邊跑過來,還隨手在路上撿了石頭扔向狗群,有狗被石頭扔中了發出哀號的聲音跑掉,其他野狗見狀,瞄頭不對趕緊閃,一下子一群野狗都四散逃逸了。
救了我的三個人,其中一個是年紀看起來至少有五六十歲的覺姆,她拖著年邁的身體很辛苦的跑著爬上山幫我扔石頭趕狗,我對她說了聲謝謝,她喘著氣對我笑,她的笑容非常開心,就像是在告訴我「太好了,你沒事!」,然後不發一語回到準備去聽經的隊伍中,至今她當時的眼神依然深刻印在我腦海中。
另外兩位救了我的男士是同一家人,老一點應該是父親,大概四五十歲;年輕一點的漢語說的很流利,我同樣向他們道謝,他們神情緊張的問我有沒有被咬。確定我身上沒有任何傷勢後,他們要陪著我走下山到安全的地方,我與年輕的藏族男生聊了起來,他十九歲,每年全家人都會一起從拉薩到亞青寺朝聖,他也再一次提醒我 這裡的野狗非常危險,曾經有野狗闖入覺姆家中覓食,把覺姆咬死的事件,聽得讓我毛骨聳然,卻也慶幸自己能平安獲救。他要我千萬別再上去了,可是,陽光出來 溫度上昇,雪可能馬上就要化了,我很不甘心…。
突然想起,昨天下山時走的是另外一條路,或許那裡不會有狗?!
趕時間的我馬上跑著繞過山丘打算從山的另外一側上去,邊跑邊祈禱希望那裡不要有狗,這一段路走的人不多,真的出事了可能沒人能救我。繞過了山丘後果然沒有狗,但我依然擔心也許野狗會從某個地方冒出來,就在我又開始走上坡時,感覺有人在我背後摸我的相機包。
回頭一看,媽呀!兩條狗出現了!!
我嚇的寒毛直豎,想到口袋裡有一些給小朋友們吃的糖果,拿出來丟給狗希望可以引開牠們的注意力,可是牠們完全都不理會糖果,而是在我身上聞著蹭著。
我站著不敢動讓牠們聞了我好一會,令我驚奇的是,牠們沒有對我吠也沒有任何要咬我的企圖,我對牠們說,我只是想上去拍照,沒有惡意,不要咬我好嗎?然後緩慢移動身體往山上走。
說也奇怪,這兩隻狗就跟在我身後上到山頂,從頭到尾沒有對我吠一聲,我很順利走到山頂,見到也拍到了亞青寺雪景。
結束拍攝後我準備下山,牠們也跟著過來,但到了我們相遇的地方就坐著不再前進,也許這是牠們領域的疆界,也或許是牠們與其他野狗不同,是在保護我。
當牠們不再跟著我前進時,我忍不住回頭對牠們揮手,說了聲謝謝。
就是牠們跟著我上山丘拍照,又跟著我下山。在山丘的另外一側包圍我的那群野狗也是長這個樣子。
從另外一側爬上山時遇到的僧侶隊伍,他們也是要去聽活佛講經。
終於見到了亞青寺的雪景!先前看到網路上亞青寺的照片,雪景非常少,有藍天白雲的雪景照更少。
看到橋上長長的隊伍嗎?都是準備去聽活佛講經的覺姆們。
覺姆島上擠滿了人排隊上橋,你能想像有多少覺姆居住在這裡嗎?據說至少有7000~10000人。
山丘頂上的經幡座與蓮花生大師塑像,伴著藍天白雲更顯的神聖莊嚴。
趁著雪還沒有融化,趕快多拍幾張如此美麗的景色。
我轉向右邊,也就是我走上來的路線,望見了陽光從雲裡穿透的景色,趕快按下快門。照片裡遠處的小房子是男眾居住的地方。
能夠在來到亞青寺的第二天就遇到下雪運氣已經非常好,經過一番波折,被野狗包圍、被好心人解救,最後又在兩隻狗一路跟隨護送下到山丘頂上,最終順利拍攝到夢寐以求的亞青寺雪景, 也許冥冥之中真的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在保佑我順利完成這次的旅行。回想起被野狗包圍時的情況,可能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遇到生命威脅,如果不是正逢山丘下有不少 人看到我,可能我早已被野狗咬傷,甚至丟掉生命。
以前的我膽子一直挺大,這次事件之後,膽子也沒變小,可是對於危險的評估與預防意外的準備,會有更詳細的思考,畢竟,旅行與攝影最重要的還是自己的人身安全。
順利下山,巧遇兩位藏族師父,他們對於我的攝影要求毫不拒絕。藏區各地的藏民並不一定都喜歡被拍照,有些是因為面對過太多攝影人與遊客的不尊重的態度,甚至是惡劣的騷擾;有些是變的商業化,想拍照必須給錢。我在亞青寺,所有的人對我都是友善與微笑,真的是一片祥和的聖地。
這位老先生見到我在幫年輕的師父們拍照,自己也過來問我能不能也幫他拍一張。沒問題呀!我一口氣幫他拍了好多張,只可惜無法把照片送給他們。
老人臉上的紋路,是如此的深刻,這是風霜雨雪的印記,反映出高原上的生活不易。
繞了一大圈,我來到了活 佛講經的地點,這一天的早上九點是藏語講經,十點多會有另外一場是用漢語。來到了講經的會場望見密密麻麻的僧侶們盤坐在太陽底下認真的聽講,活佛坐在右方房子裡面用麥克風不停的講述,前一天新加坡師父告訴我,活佛非常認真努力傳授佛法,除了生病與他有事不在亞青寺之外,天天都會親自講經。亞青寺活佛講經的 壯觀場面,除了冬天閉關苦修時,幾乎每天都可以見到。
在講經會場遇到的小朋友,他一直盯著我手中的相機看,我知道他想拍照,就主動邀請他讓我拍幾張。
講經的場地非常大,除了 照片中所見的人群外,在照片拍不到的地方,活佛所在房子的側面也幾乎是和照片裡一樣寬闊一樣多的人,具體有多少人我也無法估算。年齡從十幾歲到七八十歲都 有,有些老師父因為聽力已經不好,手中拿著收音機,我才知道活佛的講經還透過亞青寺自己的廣播電台直播,寺廟的管理在人性化方面做的還是相當貼心。
雖然我的出現引起了許多人注目,但是所有人對我都是微笑以對,不論是小朋友還是老人。我坐在入口處看,這裡沒有人阻止我進去,但我還是想不要進去打擾他們比較好。兩個師父就坐在面前,我忍不住拿起相機拍他們的背影。
待到了講經結束,大半的雪也融化,想著很不容易拍到的雪景照片,慶幸自己的運氣很好,走回旅館的路上我在想還要在亞青寺待幾天。原來的計劃是在這裡至少待三天然後去成都過五一長假,但此時我想起了「色達」這個地方。
亞青寺的雪景已帶給了我無比的滿足感,我決定去師父提到的色達看看那裡又是什麼景像。
我回到旅館退房,揹起行李走到亞青寺的入口找車,要到色達需要花兩天的時間,第一天我必須先到甘孜縣。在等車的地方時,很多人告訴我說今天沒車了,通常往甘孜縣的車子都在早上八點多以前就出發,但我覺得,反正就是等,真的等不到車我就再回旅館睡一覺而已。
說也很巧,等了大概半個小時後,有一輛麵包車開進亞青寺,而且司機馬上要趕回甘孜。司機見回程還可以拉到客當然非常高興,告訴我給他一些時間讓他再去找幾 個去甘孜的客人,沒多久他就帶了幾個人回來,很快我們就出發往甘孜前進了。更巧的是,五點多到了甘孜下車時,司機聽到我在找隔天去色達的車,趕快來告訴我 他明天也要去色達,原來他是一路從色達到甘孜又到亞青寺的,我當下就決定明天早上還是搭他的車走~
-- To be continu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