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11/03/04 19:15:46瀏覽1027|回應6|推薦65 | |
花博,雜食 勃利亞-薩瓦蘭〔Brillat-Savarin,1755 – 1826,法國美食家,著有《味覺生理學》一書。〕說:「對人類而言,發現一道新做法的菜餚,比發現一個新的星球還重要。」這名言絲毫看不出在故作幽默,說的完全是真話。那還用說,當初第一個想到軋碎麥子,揉和麵粉,把麵糰放在兩塊燙石頭之間烤熟的人,肯定比如今發現第兩百顆小行星的人更有功勞。不管發現一顆海王星是多麼傑出的貢獻,發明土豆一事的功勞完全可與之等量齊觀。凡是能擴充我們食物資源的事,都屬於頭等功勞。進一步而言,由人類獲得的真諦,在動物那裡也不會被證明是假的。世界是屬於那副不受專門食物限制的胃腸的。 ──《昆蟲記》頁85-86〔註〕 怪哉!明明主題是花博,怎又牽扯到食物胃腸等等?其實一點兒不怪。知俺者皆曉得,若想讓我沒事邁出大門,非得有強烈的誘因不可。而食物、特別是美食,引誘指數最高。誰叫俺有一副『不受專門食物限制的胃腸』! 『去花博開開眼界吧!』 『湊那個熱鬧幹嘛?人擠人,沒準擠出氣喘病!』 其實我心裡想的是,關於花博的精彩文章與照片,我已經看很多了,沒啥新鮮意思。更何況人潮洶湧,我擔心『人群恐慌症』發作,何必自討苦吃? 『聽說會場賣很多美食唷,而且是各國風味……』 是嘛?……我的食指蠢蠢欲動。 『不但如此,看完後,可以順道上館子打牙祭。』 哈,行行!還等啥呀?趕緊逛完,趕緊上館子。 於是乎,在一個密雲欲雨的午後,我們踏進了花博的圓山公園區。果不然,非假日照樣處處人聲沸騰。女人家嘛,見著美麗的花朵,難免東磨磨西蹭蹭,貼著花兒拍些人比花焦、呃,不,比花嬌的豔照。我一旁喀嚓不停,善盡『拍花使者』的職責,肚皮底下的咕嚕聲越來越響亮。沒法子呀,俺惦著會場的美食,出門前只塞了兩個包子搪塞肚子。 〔石竹〕 〔百合〕 經過大片萬紫千紅的風信子時,我一個踉蹌險些沒嗆昏。怎麼啦?三五朵還堪忍耐,可一大群聚散發出高密度的芬芳分子,對我過敏的鼻子而言,不啻槍林彈雨。 〔風信子〕 『俺…不行了!咱們快走!』 腳步急拐,轉進泛著民俗風味的文化館院落。遊客排隊等著進門,我好奇探問裡面是啥,守門義工一板正經答說:『曬香腸。』 『什麼?曬香腸?』花博居然也曬香腸? 『沒錯,曬香腸,還有原味香。』 原味香腸?!敢情也有辣味的?我興致大發,進門後四下一張望,香腸沒見著,撲鼻陣陣薰香味。仔細一瞧,赫!原來是『曬香場』!啐!餓瘋了! 我的鼻子容易受刺激,不敢使勁發揮聞嗅的功夫,眼睛也有些不舒服,意興闌珊逛了一圈。走出曬香場,我發現天堂了!盡頭處,美食正殷勤招呼呢。 『現在吃不會太早?』 『不會不會!先開個胃,晚上再吃大餐。』 於是快樂地點了香噴噴熱乎乎的麻油雞,一人一隻肥碩的雞腿與結實的翅膀,成對兒呢。味道,讚!此行不虛了。 〔哇!〕 湯飽肉足,我的精神一振。據說大佳公園區遊人最少,俺的一貫宗旨,那兒人少那兒去。接駁車到了終點站,偌大的展區,訪客三三兩兩,視野顯得格外清闊。吁,終於擺脫觸目盡皆人頭的障礙。 〔大佳碼頭〕 散步到基隆河濱,只見遊船傍著碼頭,攬客待發。我挺喜歡坐船,儘管搭的是距離最短的航程,來回一刻鐘而已,過個小癮也好。乘客只有六人,解說員不減熱忱,眉飛色舞介紹沿岸的水鳥,譬如蒼鷺、鷺鷥等。我瞪大眼珠掃視,果真瞄見不少白色的翩躚倩影。一側的河堤壁面利用螢光塗料彩繪,白日看是壁畫,晚上則化身為螢光繽紛的藝廊。此際天色雖然黯沉,但才四點多,無緣一見夜光之舞,但見自行車手輕快掠過。 〔遊河過圓山〕 〔遠望大佳碼頭〕 〔基隆河畔〕 『好啦,接下來去哪兒?』 按我的盤算,接下來就該直接上館子報到。花也看了,河也遊了,那些熱門展館,比如夢想館,完全不在我的計畫內。 『太敷衍了!』 〔金魚草 ↑ 〕 行行,既然得回圓山搭捷運,那麼,順道去爭豔館瞧一瞧。從門可羅雀的大佳搭接駁車折返圓山,再度體會摩肩擦踵的熱勁。館中花卉擺設挺好看的,可我的眼光卻老不由自主停駐在鮮艷的鳳梨或透紅的蕃茄上。咳,這種肢體語言夠明確了? 〔中看更中吃〕 終於,如釋重負離開擁擠的會場。任務已盡,如我所願在吃到飽的餐廳犒勞咕嚕老半天的腸胃。哈,愛那門子吃就那門子吃,這才叫痛快! 俺早說嘛,法布爾真知睿見,一語道出真理:世界是屬於那副不受專門食物限制的胃腸的。俺的世界,無非如此單純。胃腸填飽了,腦筋才有足夠的能量勉強應付形而上的思考。再回到副題吧。 法布爾原本是要拿這篇文章戳一下達爾文的演化論,從食性問題──雜食比偏食、或單食一種食物保證更高的存活率,來否定演化論的必然性。因為按照『雜食比單食更利於自然競爭』的邏輯來講,現存的泥蜂家族〔法布爾的研究對象〕,不論是那種分枝,理應是雜食,而不是單單只吃某一種食物。偏偏他研究的各種泥蜂都只獵食一種特定的食物,比如無翅螽斯〔還必須是雌性的!我猜想大概雄性比較瘦削,沒什麼油水可榨。也或許泥蜂討厭Y染色體?〕、蟋蟀、蝗蟲、螳螂等等。法布爾從而推斷「演化論是無力認識你們〔泥蜂〕的食性問題的。」 我除了不認同『創造論』之外,對於其他的演化理論,基本上都帶點兒隔山觀虎鬥的快感。〔不是說『外行的看熱鬧』嗎?〕法布爾從泥蜂的食性推論達爾文的演化論失效,也是不無道理。不過,我的靈光再度一閃。假設一家五個兄弟,大家都圈在一定的獵食範圍內,『親兄弟明算帳』,各自獵獲的食物各自享用,絕對不分給其他人一口。〔泥蜂八成不會把食物分給自家的兄弟姊妹吧?〕那麼,是大家都獵捕同一種食物來源對家族存活有利呢?還是大家互不侵犯各獵各的,各吃各的,對整個家族的命脈延續比較有利? 從物質食糧我又聯想到精神食糧。文化是重要的精神食糧來源,對人類這種物種來說尤其重要。把法布爾的理論拿來類比一下,就人類精神生命的存續來說,多元文化無疑比一元文化具有較高的競爭優勢,花博不也是因其『博』而能招徠眾多的遊客?可按照眼前的人文現實來看,似乎『一元』的發展佔了上風,比如好萊塢獨領電影風騷、搖滾音樂攻城掠地、大漢思想一統各族……,和泥蜂獨沽一食的發展趨勢吻合。 欸,形而上的題目真的不能多想,傷腦筋啊!胃腸饜足了,不睏覺幹嘛?難不成也要學習那位英國詩人 Wordsworth 飽賞水仙花之美後,回到家中,躺在舒適的沙發上冥想神遊、與花共舞? 〔註〕 書名:昆蟲記〔Souvenirs Entomologiques,法文原意是『昆蟲學回憶錄』。〕 作者:法布爾〔Jean-Henri Fabre,1823-1915〕 譯者:王光華 出版:寂天文化,台北,1998 寂天版的《昆蟲記》是摘譯本,圖畫一張也沒有,文字一板一眼,呃,我的意思是比較適合成人閱讀,和東方出版社那套給小孩看的《昆蟲記》不一樣。東方版一套八冊,根據日本集英社出版、由奧本大三郎摘譯改寫的《昆蟲記》翻譯過來的。插圖、照片很多,文字比較活潑可愛。此外,遠流出版公司也出了一套十冊的《法布爾昆蟲記全集》,引進大陸花城出版社的中文全譯本加以修訂,直接從法文版原著翻譯,除了科學性的描述,保留了法布爾的抒情文筆,更合我意。 同樣的文章段落出現於遠流版《法布爾昆蟲記全集》第3集311頁,兩者譯文自然有所出入。譬如,『世界是屬於那副不受專門食物限制的胃腸的』一句,遠流版譯為『世界屬於能吃各種食物的胃』。橫說豎說,簡單一句,能吃者是老大! Brillat-Savarin 的名言英譯如下:(取自Wikipedia) The discovery of a new dish confers more happiness on humanity than the discovery of a new star. |
|
( 休閒生活|旅人手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