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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3/07 18:57:47瀏覽366|回應1|推薦10 | |
玟君手中的筆在入境表格填上自己的中文名。 經過十二個小時的飛行之後,她再次回到自己的祖國,這與離開原鄉十年的光陰來說,時間短暫得實在微不足道。 她拖著行李,在特別開放的窗口排隊。 一名穿的鮮黃得像隻毛絨小雞,頭戴嫩草綠顏色毛帽的矮胖婦人搖擺著身子推行李打旁走過,直眼盯著這一列排隊的人,發出瞧不起的嘖嘖聲。 十幾年前,移民美國仍是通往先進國家的象微指標,但如今那些在美國領有雙重國籍的台灣人一個個被繡上難民的名牌,像從一個攪和著貧窮、毒物的世界裏,伸長雙手奮力爬出來的畸零人,默默列隊歸來。 機場大門外面,清晨七點的天空像凌晨五點,一片暗沈仍籠罩著大地,玟君叫了一輛計程車,司機幫忙將行李逐一搬上車,往下榻的飯店駛去。 ***************************** 永男帶著偏移重心的頭下了公車,和往常的早晨一樣,幾乎不經思考地以相同的路線到達地底般大電網的捷運站,出站後繞過一百零一層高的大樓,往公司的方向走去。 進入公司大樓電梯,再出電梯,走到貼著紅色公司名的卡典西德的玻璃門前,才回過神,發現要開始上班了。 他打了卡,離上班時間還有十分鐘,手上的三明治還是溫的,囫圇吞嚥完畢,拿起飄浮一層泡沫的咖啡,靠在窗邊遙望環繞台北的群山。 「永男!」 老板在叫他了。 永男把最後一口咖啡飲盡,掉頭離開。 老板對著他講了一堆昨天開會討論出來的問題,苦惱著。 可能是昨夜的睡眠狀況太糟糕,永男的腦子竟陷入在無關的思考上面…… 「永男這個名字具有什麼意義呢?對於知道我的,具有各種不同的感情;是愛?或是嗤之以鼻?還是懷有恨意?甚至只是聽聞者心中一個模糊的過場級的角色……」 他注視老板搔著傷透腦筋的頭瓜頂。 「別人的名字對我而言又具有什麼樣的意義呢?或許也不具意義,僅是些微的感受……不捨或是痛苦……」 窗外,一架直昇機盤旋在山腰上一座高壓電塔附近,用純水強力沖洗電塔上絕緣的礙子上面的鹽霧。 *****************************午餐時間,天色再度不安起來,濕氣擾動,開始下起了滴滴答答的小雨。 餐廳裏一名穿得鮮黃的像隻絨毛小雞,頭戴嫩草綠色毛帽的矮胖婦人發出如雷灌耳的笑聲,與她同桌的男性似是早已麻木地低頭吃著東西。 永男同樣不受影響,他想像坐在自己正對面的是兩個月前分手的女友蜜雪兒。 他們曾經在這裏一同用過早餐,他看著早報,蜜雪兒則在翻閱時裝雜誌。 女人就該愛美,永男向來如此認為。 除了相貌姣好,蜜雪兒還具有敏銳的特殊氣質,吸引眾多男士追求更是必然。 「她符合我想要的女人所具備的一切,也是多數男人所希望的:貼心、美麗、大方,得體又有質感。她是要和我走完一生的人,我們將有無憂的晚年,因為我們一起努力構築著屬於我們倆個人的世界,直到生命耗盡……」 打從永男決定和她在一起的那刻起,他就開始規劃他倆的未來,要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那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不只為她,更不是單為自己,而是為雙方訂下能夠幸福的誓約…… 永男那張原本像是保護心愛公主般剛毅堅定的臉,突然間變得充滿孩子般的任性,噘著嘴把臉撇開:「喂,很油耶!」 「我用的是這一角,」她晃晃紙巾沒沾到口紅印的一角說,「不會碰到你的嘴唇啦!」 那時,永男的嘴邊沾了一塊奶油不自知,是蜜雪兒發現,溫柔地替他揩去。 我們各方面都很有共識,只有一點…… 「我無法忍受一輩子只待在一個地方。」她說。 所以她才會棄醫,重新選擇空姐這份職業,就像她喜愛的時尚不分國界,需要不斷地走出去,才能接收最新的流行訊息。 永男已經習慣。 習慣自己是不適合遠行的,他能做的只有在一成不變的生活中等待,等待她倦了再回到已經產生新鮮感的他身旁,周而復始。 胡謙一屁股坐在永男對面的那張空椅子上,蜜雪兒消失了。 「永男,來我們公司!」 永男以先前三次同樣的表情回應胡謙三次同樣的要求。 「旅遊業又不是你的長項,為什麼還要待在那種莫名其妙的地方啊?你的能力那麼強,連我主管都很賞識你,你就過來吧!」 「可那不是我想做的工作。」永男面無表情地說。 「那待在旅行社又是你想做的嗎?在那種小地方那麼久,你是學到了什麼?一次免費的飛機都沒搭過,是沾到了什麼好處啊?拒絕高薪挖角的機會,還被大材小用,真是為你不值!」 「找我出來就為了說這些?」 胡謙愣了一下,才說:「除了把我們長官的話帶到之外,是還有其他的事情啦!」 胡謙不忍永男為了感情的事終日魂不守舍地,便提了建議。 「你乾脆出個國,放鬆一下心情。」 「我有懼高症。」永男說。 像是明白了千百年來奧秘背後的真相一般,胡謙腦子停頓了足足有十秒鐘那麼久,他的手甚至不知該哪放,只得十指交錯擱在下巴,欲言又止地。 「我幫你撥電話給她,好不好?」胡謙以蜜雪兒兄長的身份說。 「我說了,我們彼此不適合。」永男往窗外對街看去。 胡謙既感嘆又疑惑:「你們很合的。」 永男痛苦地閉上雙眼,全身的肌肉繃緊到達顫抖的程度。 「我曾經聽蜜雪兒說你常常一個人想事情想得出神,問你什麼也不應,約她出來,也說不到幾句話……換作任何一個女人都會受不了吧!你現在居然還告訴我你有懼高症,夠孬的!」 胡謙惋惜之餘,話中還帶著淺淺的責備。 「要不是你那張帥臉還能把外表撐一撐,否則你對女人實在沒有任何吸引力!」 沒錯,永男長得是俊美,有一雙就算凝視普通事物看起來都會含情脈脈的雙眼,還有不自覺散發出淡淡的憂鬱氣質,尤其對於活潑開朗的女性,會有一探其內心究竟的慾望,任何心儀者甚至會因此產生更多想像的空間。 胡謙刺人的批評憾動不了永男的情緒,他只是將視線從窗外移到桌面上,無所希冀地。 「當年系裏的電機高材生,七年後竟然窩在小小的旅行社幹個小小的行政人員,要是讓當年最看好你的教授知道豈不痛不渝生?…….要不是我 永男這才略有反應地看著胡謙的雙眼,卻仍然讓人猜不透他在想甚麼。 胡謙把手機拿出來撥號,玫君接通電話。 「喂?蜜雪兒……」 「不好意思,你打錯了。」電話傳來玟君的聲音。 「咦?」 可能是跳號,暫時無法正確轉接,永男看著胡謙道歉並把電話切斷。 電話打不成,胡謙收起手機,心有所感似地又說:「這輩子打死我也不做你們這種服務業,尤其是服務性質的公務員!太委屈自己了……雖然你是因為沒有任何經濟壓力,愛做什麼就做什麼,但是,我不認為這種混吃等死的生活是構成你們不適合在一起原因,她那麼愛你,你應該再試試看的。」 雨勢變大了。 大到就像深潛在海溝,每一個缺氧的毛細孔被水分子所滲透。 灰藍色的魟魚在海裏尋找食物,逐浪也被逐。 打入水中的光子像是對魟荷葉般隨波起伏的身體射進能量,一個粒子推下一個粒子,進行著既耀眼又神秘的行為。 海面上是蔚藍的天空,情人島上交頭接耳的椰子樹與之交織成一幅人間仙境。 「長凌航空邀您一同暢遊帛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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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