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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06/17 10:37:50瀏覽4291｜回應2｜推薦20 | |
海上工作前前後後近二十年，若問我海上工作最常作什麼事？毫不考慮，我會回答：「等。」 「等什麼？」 等天候出航。常常船隻繫著碼頭，漁人都已等在船邊；等風息、等雨停、等颱風走遠一點。冬天鏢丁挽時則恰恰相反；這魚非得在北風呼呼，海況不穩時才願意現身；所以，等鋒面下壓、等灰雲飄動、等北風颳起。 天候往往如天機奧妙不可計量，這些等，往往無時無陣。有時一整天就等在碼頭，如一港渠的船隻候在碼頭。 記得最長的一次，等了五天足足。像是上班，每天天還未亮，換上打漁裝，騎車來到碼頭。船長已經等在船上，引擎砰砰響著，以為就要出航。哪知船長半身倚出船舷，探頭看了看天色說：「候一下看看。」 於是，如串門子，這艘船聽聽漁人閒談，那艘船幫個手頭手尾，再翻過那艘喝個魚湯。一直得等到船長說：「我看，今天就這樣了。」才下班騎車回家。 一天天就這麼等過去了。 終於天氣好轉，鬆船解纜，船隻伸手伸腳邁浪出航。 航到漁場，船長忽然把滿舵，船身傾側弧轉，打橫停住。 就這樣，船長靜靜坐在駕駛艙橫板上，一口、口抽菸，也不講話，也不下網，也不下鉤。 等不住了，最後才敢悄悄問他：「請問，等啥？」 像是被打擾了，船長皺著眉粗聲說：「候流水 (潮水)。」 討海人說：「人喫嘴水 (美)，魚喫流水。」意思是，作人得講究會不會講好話；魚嘛，最在意的是潮水。不恰當的話講一堆也是白講；不好的潮水，下網、下鉤，白忙一場也抓不到半條魚。 終於等到翻流 (潮水變化)。趕緊下網、下鉤，忙碌一陣。 之後，船長又坐回駕駛艙橫板上抽菸。問他：又等什麼呢？ 這回，因為他心裡的網鉤已經就定位，於是笑吟吟輕細聲說：「等魚來撞網，等魚來上鉤。」 鏢魚船若在海上巡尋了半天也看不到一條丁挽，常常，在風搖浪搖獵魚條件不錯的海況下停船等候。 等什麼？ 既然心情、意志及時間都全副武裝了還遇不到魚，那就，「等運氣改變、等丁挽自己來找船。」 說也奇怪，找了老半天找不到，這一等，往往就等到了自己找來船邊得來全不費功夫的丁挽。 後來從事鯨豚調查，船隻一出了港，往往是一邊航行一邊等待鯨豚出沒。 海洋神秘不可預期，有時繞了一整天只等到零落幾隻；有時空轉終日也看不到個影子。也有這樣的時候，出港沒等多久就遇到了一大群；數個小時相處、觀察，並作了記錄後；沒想到，才一轉身，船前又一大群興致勃勃的等在前頭。 遠洋漁船的話，更有得等。 漁船還沒整備完成，先是等候船期。 接著，出了港，開始等待漁場。 大洋裡航行了十天半個月後，每天看的不是浪就是雲，每天等著的，就是視野裡出現除了浪，除了雲之外一點什麼別的。一艘船、一隻鳥、一隻海豚 … 什麼都好。 航行一個多月後終於抵達漁場。 「還需要等嗎？」 等趕快豐收，等趕快填滿漁艙，等餵飽船肚子，就能返航。 離鄉背井，遠離陸地，一條魚、一條魚辛勤累積，一公斤、一公斤辛苦填進漁艙裡。終於等到滿載返航。 「還要等嗎？」 當然，這時等得最厲害。等陸地出現，等著看見家鄉的燈塔，等著見到久違的家人。 大洋裡一吋吋匍匐，一浬浬爬行，終於回到母港，回到母親溫暖又踏實的懷抱。 「應該就不用等了吧。」 船長苦笑著說：「還是等。」 「等什麼？」 「等出航。」 摘錄自《腳跡船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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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散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