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兒小歇：

我弄這回覆時笨手笨腳一時不慎將妳的最近一文刪掉了，真抱歉。就在這裡與妳交流一下囉？

妳說的對極了，宗教議題是不能說的。所以妳不會在我這裡找到宗教言論。

我正在讀一本書，書名很簡單，就叫”The Void”。什麼是”The Void”呢？就是我們的宇宙去掉物質、能量﹝二者完全相同﹞之後的狀態。

沒有人類、地球、太陽系、銀河系，沒有任何恆星或行星。沒有分子、原子、質子、中子、電子、夸克，沒有任何物質粒子(fermion)。一個什麼、任何、一點東西都沒有的世界。完全、真正、理想的絕對真空。

問題來了。一個真空的宇宙，還有空間嗎？有的話，是什麼東西佔有了空間？一個真空的宇宙，還有時間嗎？有的話，是什麼東西在經歷時間？這樣的一個void，到底「有」什麼？

如果沒有物質、能量，又沒有空間、時間，這樣的一個宇宙，還算不算存在？

如果存在的話，是什麼在存在？如果不存在的話，那我們又到底在講什麼？

物質、能量、空間、時間，是存在的基礎，它們本身無所謂存不存在。一個東西存在，必須具備物質、含有能量、佔據空間、經歷時間，這是一般所謂的存在的本質。譬如說，質量為零或體積為零的東西，存不存在？壽命為零﹝還沒開始存在就已經不存在﹞的東西存不存在？體積理論上為零的黑洞，存不存在？不存在的話，它的引力從那裡來？存在的話，不佔空間的東西是怎樣的在「存在」？

一個”void”都還有得講，可以寫成一本書；只有宗教，是完全說不得的。

別誤以為”The Void”是哲學類，它是一本物理書籍。在圖書館我只看了一下書名就知道它要講什麼─量子力學的，非一般常情常理的，非你我所能感知的，非簡單物質、能量、空間、時間所能定義的，不合正常邏輯定義宏觀世界的，一個奇幻詭譎的‧‧‧「狀態」，或無以名之，只好勉強說，「世界」。

這本書一定會提到vacuum energy, virtual particle，等等，這些很難說它存不存在的東西。如此一個什麼都沒有的真空，還是大有可為，永遠研究不完。它的性質甚至影響到我們宇宙的過去、現在、和將來。

只有宗教是完全不能說的。

一個虛構的東西，像龍，我們的老祖宗們幾千年講不完。什麼見龍在田啦，龍躍於淵啦，亢龍有悔啦，祥龍獻瑞啦，近代還有什麼威龍闖關啦，猛龍過江啦，嘖嘖。龍這虛構的東西永遠不會消失或勢微。神這虛構的東西也像龍一樣，永遠不會消失或勢微。The Void至少還不是虛構的，它閉O一張畫布。一幅畫要存在，得先有張畫布。畫布是不能虛構的。倒是畫，反而可以虛構。

其實虛構的東西講到底還是可以言說的，只要別離譜到譬如說，「你不相信龍就會下地獄」，或「你只要相信龍就可以上天堂」，那就可以。否則就怎麼著？否則就無意義。

「相信」，是一個沒有多大意義的動詞。如果人的腦子裡沒有這種觀念，字典裡沒有這個字，人類世界會有很大的不同─人類會更幸福，世界會更美好。「相信」，最好的時候也只不過是「無甚大害」。「相信」，基於「欲望」；欲望能好到那裡去？「相信」，是沒什麼用處的。

皇上既不吉祥，也不可能活到萬萬歲。中華民國一樣也不會存活一萬年。娘娘如果一千歲絕對不能看。上帝如果實質存在，會變成無解的邏輯矛盾。上帝，幾乎不可能存在。人類除了用「相信」這個只在這事兒上有用的詞語來描述自我的心理狀態之外，別無他法。「上帝」，只能用「相信」的；「相信」，除了在提到「上帝」時以外，也毫無用處。這就告訴了我們，「信仰」的本質是什麼。

蝶兒小歇，小歇蝶兒，很抱歉一時興起來這麼長一段。完全不是衝著妳的。妳知道我的來頭，我也知道妳的思想理緒、來龍去脈。妳一定瞭解我，不是在「防」妳什麼﹝妳可見過我害怕了誰或什麼？﹞。我也知道妳有自己的部落格，完全不必來理會我這臭老九。我是衷心高興在此再見妳，也一定會上妳處串門子。這才叫做理性至上，對不對？飛行君那邊，沒怎樣啊，圓什麼呢？妳的言論、作風、進退、行止，都無懈可擊，麵怪也一樣。你們沒問題的。別想太多了。